1、1“师夷制夷”与太平天国革命摘 要在外敌入侵、民族矛盾十分突出的情况下，魏源所倡言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战略思想，为近代中国反帝反封的民族民主革命指明了方向。不同的历史时期， “师夷”与“制夷”的内涵与方式是不同的，从而影响着近代中国的政治走向。本文试图分析、探求太平天国时期“师夷”与“制夷”方面的利弊得失，以便从中汲取经验教训。 关键词“师夷” “制夷”太平天国革命 中图分类号K2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0-7326（2007）11-0098-05 鸦片战争时期，开明地主阶级知识分子的代表魏源提出了克敌制胜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战略思想，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战略思想被淹没在封建帝
2、国强大的文化优越感中，没有在士林中激起强烈的反响。接踵而至的太平天国农民英雄们却从另一个角度开启了学习西方之路。他们借西方的“上帝”来组织队伍，建立与旧社会对峙的政权，从而从社会底层开启了“师夷制夷”的伟大实践。 一 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是与吸收西方文化特别是基督教文化密2切相关的。他根据西方基督教所创立的“拜上帝教”在宣扬崇拜上帝的同时，主张人人平等：“开辟真神惟上帝，无分贵贱拜宜虔；天父上帝人人共，天下一家自古传；盘古以下至三代，君民一体敬皇天。 ”“拜上帝教”用这种人人平等的观念揭露和抨击人间的不平，从而为反对清朝的封建统治奠定了理论基础。更重要的是，这一套新鲜理论、观念和仪式符合了
3、当时封建统治比较薄弱，农民运动此起彼伏、方兴未艾的广西地区社会阶级斗争的需要。 虽然基督教文化不是西方先进的文化，不是科学的理论，西方殖民主义者在中国传教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启迪人们的革命思想，而是为了从精神上征服中国人民，使之顺从他们的侵略和殖民主义秩序，然经过洪秀全改造与诠释的基督教拜上帝教，不仅成为中国农民革命的宗教，而且对太平天国的政治外交、思想文化都有重大的影响。对太平天国英雄们来说，来世的“天堂”固然重要，但就现实而言，则今世的“天堂”更具有吸引力。它维系着起义民众的现实利益，成为他们斩杀“阎罗妖” ，为现世的解放而赴汤蹈火、奋斗不息的强大精神动力。正是这种宗教的力量把成千上万的农民吸
4、引到建立人间天堂，建设他们梦寐以求的“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的伟大斗争中去。集中反映太平天国英雄们建立“四有二无”理想社会的纲领性文件是天朝田亩制度 。该纲领一方面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包含着浓厚的“天下为公”的大同思想；另一方面又深深地打上了西方基督教的烙印，存在着许多中国传统文化中所没有的“天父上主皇上帝” 、 “圣库” 、 “礼拜堂” 、 “圣经”等舶来品，这种将中国传统大3同思想与西方基督教教义相结合而创造出来的理想“天国” ，本身就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的产物，是“师夷”的产物，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近代民主思想意识的光芒。太平天国英雄们揭
5、开了“向西方学习” ，反对封建统治和帝国主义侵略（太平天国后期）的序幕。 由于拜上帝教与西方文化存在着先天的联系，有利于太平天国冲破“夷夏之防” ，以开放的心态去面对世界。当清政府对外仍然实行深闭固拒的态度时，洪秀全却提出“天下一家，共享太平”1 （P87、321326、92） 的与各国和平相处、平等相待的外交方针，采取欢迎正常的外交往来和正当的商业贸易的外交政策，一些友好的外国人士得到太平军的信任和重用，相互建立了亲密的友谊关系。事实说明，西方宗教对太平天国农民运动的确产生过正面的、积极的影响。 然而，宗教毕竟是颠倒了的世界观，不能正确地为革命运动指引方向，不能引导农民走出封建生产关系的圈圈
6、，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弱化革命意识、模糊太平天国领袖们对资本主义列强侵略本质的认识的消极影响。随着形势的发展，拜上帝教不仅失去了促进革命的作用，而且成了革命发展的障碍。值得庆幸的是，富有革命精神的太平天国领袖们没有完全被宗教迷惑，严峻的现实迫使他们在向西方学习的道路上迈出新的步伐。1859 年，太平天国颁布了一个全新内容的革命纲领资政新篇 ，为农民运动确立了学习西方发展资本主义的新方向。 资政新篇肩负着重振太平天国命运、改变中国落后面貌的沉重历史使命。它不仅要为太平天国的现实困难寻求解决办法，还要为太平天国的未来发展“备陈方策” ， “以资国政” 。 资政新篇的内容非常丰4富，涉及政治、经济、文化
7、、外交等诸方面，2 （P523541） 体现出向西方学习的印记。 第一，针对天京变乱后天国内部政局不稳，人心离散， “上下梗塞，君民不通”的状况， 资政新篇提出“禁朋党之弊” ， “自大至小，自上而下，权归于一” ，以加强中央集权，保持政治上的稳定；然而这种传统的中央集权制又包含有某些向西方学习的内容，是中西杂糅的产物。例如为了改善君臣关系，洪仁?认为必须“设立新闻官、意见箱等组成全国信息网络，作为监督政治的舆论工具及了解民情的渠道” 。为了改善君民关系，他主张效法西方国家， “设新闻馆，以收民心公议” ；在各省设新闻官，享有新闻舆论监督自由之权利， “官职不受众官节制，亦不节制众官，专收十八
8、省及万方新闻篇有招牌图记者，以资圣鉴。 ”还要发行“新闻纸” （报纸） 、设“暗柜” （意见箱） ，以及时了解民情，揭露官场腐败，惩恶扬善。其中， “设新闻馆” 、任“新闻官” 、发“新闻纸” 、设“暗柜”等完全是近代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做法，是保证社会上下通畅的重要手段。可见洪仁?“为政必有取资”是主张向西方学习治国之政。在近代中国社会转型的时代， “西学东渐”的确为农民革命提供了向西方学习的可能性，这正是太平天国农民领袖们的中西文化观由传统向近代演变的历史条件。 第二，为了解决经济困难，并从根本上改变国弱民穷的状况， 资政新篇对太平天国的经济政策作了根本性的调整，否定了小农经济的落后生产方式
9、，主张仿效西方先进技术，鼓励发明创造和兴办资本主义近代工业企业。洪仁?认为：轮船、火车、钟表等近代工业技术和产品，5“皆有夺造化之巧” ，是永远可行的“正正堂堂之技” ，而绝非所谓奇技淫巧。基于此，他主张兴车马、舟楫之利，开发矿藏，制造新式器皿等；奖励发明创造，凡是能够首创新式火车、轮船及精奇便利产品的，给予一定年限的专利权，限满才准许他人仿造，违者“罪而罚之” 。准许私人雇工招民开矿办厂，准许富民开设银行，适应工商业发展的需要等；此外，洪仁?还主张效法西方，由政府或私人兴办公用福利事业，如办邮政、医院以及鳏寡孤独院、育婴堂等慈善事业。 从太平天国天朝田亩制度的平分土地、反对封建剥削、分配方式
10、上的绝对平均主义，到资政新篇的肯定私有财产、承认剥削以及兴银行、开矿山、办邮政、奖励发明创造等，表明太平天国在治国方略上进行了重大调整，已从一个美丽而又不现实的理想“天国” ，回到现实人间，勾画出一幅宏伟的近代中国发展资本主义的蓝图。尽管因时代和条件的限制，这些设想没有真正执行，但其所反映出的中西文化的冲突与交融，却发人深思而富有启迪意义。 第三，为了适应近代外交的需要， 资政新篇摒弃了传统的夷夏观念，实行独立自主的开放政策，提倡与外国平等往来；提出“柔远人之法” ，主张对外交往应以“经纶实际”为要，以“照会、交好、通和、亲爱” 之意去结纳各国，革除虚骄自大的思想和轻污无理的言辞，等等。 总之
11、， 资政新篇提出了一系列仿效外国资本主义的改革方案，为农民运动确立了一条适应近代历史潮流的发展道路。从追求原始共产主义的“四有二无”的虚幻天国，到追求现实资本主义的宏伟蓝图是太平天国的一个重大转折。这一转折是近代历史条件下农民运动发展的必6然结果，是太平天国农民英雄们为了巩固太平天国政权在政策上更加务实的表现。列宁曾指出：农民运动“按自己的社会经济内容来说属于资产阶级性质的民主革命的必然伴侣。这种农民运动的完全胜利是不会铲除资本主义的，恰恰相反，它给资本主义的发展造成更广泛的基础，加速和加强纯粹资本主义的发展。 ”3 （P639） 太平天国的农民运动也是如此。一方面，农民通过反封建斗争不自觉地
12、为资本主义开辟道路；另一方面，为了现实斗争的需要农民也会自觉地向往资本主义文明。起义初期，太平军就开始使用洋武器。定都天京后，太平军继续通过购买、缴获得到洋枪洋炮，以改善武器装备。他们还学习外国铸造枪炮、弹药等军事技术， “照其样式，一一制造” ；2 （P839） 雇佣外国人训练军队，建立太平天国自己的“洋枪队”等。总之，太平天国不仅军事近代化的步伐走在清军的前面，农民英雄们还对西方的政治和自然科学知识有浓厚的兴趣，侍王“十分熟悉欧洲的政治，并且对于一般为中国人完全茫然无知的问题也很精通” ；“干王、章王全都熟悉地理和机械学，还收藏有许多关于西方文化和科学的附有插图的参考书，他们是经常研读这些
13、学问的。 ”4 （P656、192） 连洪秀全也在洪仁?的影响下，认真研读有关外国科技方面的书籍。由此可见，太平天国内部已形成了一定范围的追求西方文化的风气， 资政新篇只不过对这种追求明确化、具体化而已。因此，它得以顺利颁行，成为太平天国的纲领文件。 尽管由于当时整个社会缺乏发展资本主义的政治和经济基础， 资政新篇没有付诸实施，但它是太平天国向西方学习的宝贵遗产，是近代中国第一个发展资本主义的纲领，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永远闪耀着光芒。7二 尽管太平天国学习西方是从麻醉人们的精神鸦片基督教开始的，对帝国主义本质的认识还处于感性阶段，然而他们所创建的宗教组织拜上帝教是中国传统儒家思想与西方基督教汇通
14、而形成的，有其民族独立性，在中华民族与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不断加剧的情况下，他们走在时代的前列，毅然承担起反帝侵略的艰巨任务，沉重地打击了帝国主义的侵华行径。 （一）太平天国主张独立自主，反对不平等条约，维护国家的主权和利益 太平天国与外国之间的交往，始于定都天京之初。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不久，英国公使文翰即携翻译密迪乐亲赴天京，以了解太平天国对于外国人之真实态度，并拿出中英南京条约的中文译本，诱迫太平天国予以承认。还胁迫说，如果太平天国对其在华的侵略权益“有所侵害，英国亦必采取与十年前抵拒各种侵害之同样手段，施以抵拒” 。太平天国并没有为英国侵略者的战争叫嚣所吓倒，对不平等条约根本不予理睬，而且
15、警告他们“不应再卖鸦片” ，直截了当地否定了他们的侵略权益。太平天国又告诫他们不得帮助清朝政府，否则 “真是大错，但即令助之，亦是无用的” ，5 （P910、907、903） 从而杜绝了他们借口“中立”而进行勒索。因此，文翰得出结论，认为太平天国是一个比一向所想象8的还要可怕的团体。在同英国的首次外交活动中，太平天国农民英雄们在涉及国家的主权和利益等一些重大问题上，敢于坚持原则，表现了可贵的民族自尊心。 此后，法国公使布尔布隆、美国公使麦莲也先后到天京试探，企图通过自己的“中立”政策，从太平天国那里捞取更多的利益，但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事后麦莲向美国国务院报告说：“天王（指洪秀全）兄弟及其臣
16、下，当他们成为这个中华帝国的主人之后，是不是会承认满清政府与英美法三国已签订的条约义务呢？这是极不可能的。 ”6 （P113） 麦莲的话说明了太平天国的对外政策与清政府截然不同，力图维护国家和民族的权益。 在东王杨秀清答复英人三十条并质问五十条诰谕中，7 （P299-307） 杨秀清明确表达了太平天国的对外立场：“天下一家” ，“万国一体” ，皆“许往来通商。但通商者务要凛尊天令” ，即必须遵守太平天国的法令，不准侵犯国家的主权；“凡事秉于至公” ， “平定时，不惟英国通商，万国皆通商，天下之内兄弟也。立埠之事候后方定，害人之物为禁” ，再次否定侵略特权和抵制鸦片贸易。 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前，
17、外国侵略者在“中立”的幌子下，坐观时局的发展，企图从太平天国捞取更多的利益，都以失败告终，但那时太平天国与外国侵略者之间并未达到剑拔弩张的局面。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后，随着中外矛盾的加剧，太平天国与外国侵略者的利害冲突加剧。由于列强从探测中得出太平天国不会承认清朝政府所签订的出卖国家权利的不平等条约的结论，为了保持和扩大侵略权益，它们决定先用武力9迫使清朝政府再次驯服，订立新的不平等条约，然后支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卖国反动政权，将太平天国革命绞杀。 天津条约签订不久，英国侵华舰队即开进长江，妄图凭借武力，强行实现条约赋予的特权。太平天国完全蔑视这一新订的卖国条约，当英舰驶达天京与安庆时，立即发炮轰击
18、，并未屈服于帝国主义。太平天国英雄们以实际行动宣告了西方侵略者以武力征服清政府而攫取的侵略特权在太平天国辖区内无效，表明了维护国家主权的坚定立场。 外国侵略者对太平天国进行多次外交讹诈失败后，竟然向洪秀全提出以平分中国为条件，愿意帮助太平天国推翻清朝。洪秀全严词回绝道：“我争中国，欲想全图，事成平分（原作定） ，天下失笑，不成之后，引鬼入邦。 ”侵略者见诱骗无效，便施加威胁说：“尔天王兵而虽众，不及洋兵万人。有我洋兵三、二万众，又有火舟，一手而平” ， “尔不与合，尔天朝不久，待为我另行举动。 ”2 （P838839） 洪秀全没有卑躬屈膝，丝毫不为所动，绝不放弃一寸国土，这就同清朝政府丧心病狂
19、地割让大片国土与出卖大批权益给列强，并与之勾结以镇压太平天国的罪恶政策，形成异常鲜明的对照，突出地表明中国农民阶级的傲骨英风。 在外交斗争中，太平天国领袖们虽然有对外国侵略者的本质认识不够，近代民族国家的观念模糊不清和盲目自大等弱点，但是从主流方面看，他们否认不平等条约，取消侵略特权，禁止鸦片贸易，拒绝无理要求，以及击破平分中国的毒辣阴谋等等，使列强的外交讹诈不能得逞。他们奉行这种独立自主的外交方针，是难能可贵的。 （二）太平天国抵制列强的宗教渗透，维护民族的尊严 10经过太平天国改造的基督教拜上帝教，是太平天国农民英雄们出于为我所用的政治目的而创立的宗教组织，是中西文化杂糅的产物，其教义与圣
20、经教义有诸多不符甚至相违背之处。外国传教士曾试图纠正太平天国的宗教错误，把太平天国引导到基督教的正轨上来，弱化太平天国英雄们的革命斗志，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卑鄙目的。太平天国由于崇拜上帝的缘故，对这些手拿十字架、口念圣经的传教士的面目更难认清，不了解他们是以传教事业作为侵略的工具，没有看透他们的险恶用心，而把他们当作亲密的朋友。但是，太平天国英雄们表现出高度的革命气节，站稳反对外来侵略与干涉的立场，同传教士在宗教信仰方面展开尖锐的斗争。洪秀全针对传教士企图将拜上帝教完全基督教化的无理要求总是坚决地予以反驳，决不修改他的任何观点。太平天国将领以对圣经不屑一顾的态度说：“你们那些说教是发生在十八个世
21、纪以前的事，它将被我们的人视为古代的、没趣味的事而被搁置在一边。我们的书，说的是新鲜的事，它所包含的景致，姓名，和事件都是我们很熟悉的” ， “两者之间，或有差别，但对于中国人仍为适合的。 ”随着太平天国革命的发展，外国传教士既没有得到传教的自由，也无法实现使拜上帝教完全基督教化的目的。失望之余，西方传教士便由热情转为敌视，咒骂洪秀全“是一个骗子，最坏的欺骗者” ，太平军“是一群强盗，必须受到外国人的剿杀” 。8 （P312、300、306、304、297） 他们诽谤拜上帝教所实行的是一种令人憎恨的偶像崇拜制度。西方宗教的慈善面具被撕开，侵略本质被暴露。 太平天国领导人虽然有对西方传教士认识不清之处，却站在民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