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一个音节来临,抬起每一根手指.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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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当下一个音节来临,抬起每一根手指洪洋:网络 ID 黑天才。1980 年 7 月 13 日生于湖北黄州。喜穿黑衣和在烈日下行走。欺软怕硬又好打抱不平。 成都的日子过得越来越使人困顿了,天冷的时候坐在店里发愁,总是想起上回交房租时房东的嘲笑:“哈哈,做餐饮还要靠天吃饭的啊。 ”这几天天气热了,生意还是未见好起来。红瓦寺这一片香火仍然鼎盛,学生、僧侣、晚课的钟熙熙攘攘不曾停止,而我们店里的桌子既干净又空灵,像座邪教的庙宇人人避让三分。隔壁的两家店早早散伙。那天昊思悄悄跑到我店里来说:“洪哥,我那儿有两台六门冰箱,反正我带不走,你要是想要,我便宜卖给你。 ”我是早知道隔壁火锅店是要倒的,只是不知道来

2、得如此快,八十万的投资就这么没了。我对他说:“兄弟你白送我我都不敢要,插上是他妈要费电的。 ” 凌晨四点,他试图将冰箱拖上车,被物管拦下是他事先就料想到的,拖了三个月物管费和水电费,谁会让他把重要的用具全部拉走呢。我不知道他在寒风中看着店门被别人锁起来的滋味。 合伙人木木又萌生退意,我还拿那句话哄他、激励他。我想总是要有个人有勇气继续下去的。这个时候把店转出去,怕是亏得惨重。看着他把功夫茶具拿出来在那儿读道德经,慢悠悠喝茶,又后悔又觉得好笑:这个店总算是开到他妈的他想要的局面了客人三三两两的,老板悠悠地2在桌前喝茶看书,亏了一百万还能那样。只有那些生意火爆的店面总在激励我们,做下去才有希望。我

3、对服务员小刘说,晚上对面火锅店把招牌灯亮起来我们再亮,要借他们的运。 “老洪,来喝茶。 ”木木浓重的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在喊我。我心想,操你妈开水不要钱吗?但还是算了。 “不了,我和小丽要去下师大。 ” 听到他哦了一声。出门前凉菜厨师马寿跑来告诉我他想添个凉菜,叫烧椒。我让他把名字想好再告诉我。他站在店门口想了半天说:那就叫烧椒。 室外的空气还是好些,我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朝楼上那一大群围着火炉吃自助烧烤的人喊了声“傻逼” 。可是老实讲,27 块钱一位随便吃,算是顶实惠的了。我和小丽也去吃了许多次,后来我丢失了小丽送的那款打火机发誓再也不去吃自助烧烤。 她大概还在化妆,这得占用她一天乃至一辈子中的大

4、部分时间,每每看到她穿上美丽衣裳我就用担忧的眼光看着她,只不过她把这称为忧郁。几年前我在我母亲那儿大放厥词说假如我的老婆对她不好,我一定休掉老婆。这个誓言是否能实现呢? 在家等小丽时,小猫爬上沙发找到我,在我脚边静静呆着,接着在毛巾被后面睡去。现在它还睡在那儿,像一团软软的毛巾。假如它醒来,发现人不在了,只剩一个女孩在镜前继续化妆它会发出多少声凄美的冷笑? 她终是到了,手指上夹着烟,闪闪地从十字路口杀出,我乞求有两辆车因她相撞,撞上去,撞上去!洋里洋气的眼影像一朵乌云在湖底倒映,她比3我讽刺她所说的要漂亮得多,但我想她不了解自己的美丽或许更好。渐渐地打击她也成了一种乐趣。 说着说着就要吵架。店

5、刚开业时我和她在马路上走总是乞求有车撞向我们,然后我们索赔,起价八万,把店里的设施买齐全。她问我希望谁被车撞,我说希望你,我把与妻书背给她听,“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 ” 嗟夫!她就不生气了。撞上去! “打车去吧。天气这么热。 ”她小猫一样依过来。 “算了,钱都没赚到,坐公共汽车算了。 ” 两块钱去两块钱回,五十块钱买东西,然后在今天的采购单上写把虾、贝壳、鸡、牛肉、菜心、鸡蛋的价格各自调高三块,照旧把面粉、大米价格提高,差不多就能填补这五十四块钱空缺了。并非我有意要贪这点钱,只不过在这么艰难的时刻,能省则省,不能省就假装省。

6、上公共汽车我们坐错了边,一直被太阳晒,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嫩嫩的小手抓着我。汽车渐渐驶出城市,油菜花的香味终于让人轻松了一点,我在炙热的气流里找瞬间消失又瞬间到达的香气。 欣赏了一路无趣的半乡村半城市风景,太阳都快把我烧化了。我的手仍是冷。电话响起,在牛仔裤里震动。我轻轻侧身,大腿展开点,把手伸进口袋抓它出来。 厨房老大胡强在电话里大吼:“老洪,你那是什么狗屁服务员,坐在那儿看杂志,菜也不端。你前面的事我不管,别搞得厨房乱七八糟就行。这几个服务员太他妈懒了。 ” 4“木木不在吗?你让他去和服务员谈,不行的话就辞掉一个。 ” “他?他搬了两张椅子在睡觉呢。嗤。那个消失八天的服务员和他打了个招呼就继

7、续上班了。我不管,谁是法人我就找谁。你看着办吧。 ”他把电话挂了。 我看着电话大概几分钟,发了条短信给那可爱的合伙人。 “醒后开掉最胖的那个服务员,再找其他服务员谈谈,告诉他们,我们店要能做事的人,大家勤快点,少一个人但把那个人的工资平分为奖金都行。具体措辞自己想想。晚上少写诗。 ” 一路上我和小丽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像是两个被窗外的油菜花惊呆了的人。公共汽车停停走走,越到郊外,人就越少,只剩些年轻的学生,提着些袋子,带着耳塞。我突然想起贴在店里餐桌上的老贵写的一张小卡片:三十岁那年,他被三十个春天暴打一顿。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头也没侧说:“真是想老贵。 ” “是啊,我也挺想他的。店里

8、有他的时候还好些。 ”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可惜他现在回不来了。 ” “店里这样的情况,谁还回来。刚开始营业还可以借口说养店。 ”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短信,又放进去。 “又是那个傻逼发来的吗?”正好看见窗外一只猫从篱笆外幽灵般穿过去,我把眼睛闭起来,汽车穿过一阵子黑暗,而那只猫在空中的跃动静止下来。 “不要喊人家傻逼!”她生气了,沉默了,车在硬泥地上颤抖着,“不5是他发的信息。 ” “店里生意怎么样?中午卖了多少钱?晚上呢?” “中午一百二。昨天晚上也不好,四百多块钱吧糟糕,店里的酒水单用完了,没买。 ”我赶紧拿出手机。 “哈,你忘了,你前天说生意差就不用酒水单了吗?昨天你还买了一盒复写纸

9、呢。 ” “哦哦。 ” 车在最后几站几乎是不停的,司机在前面一站站地问“有没有下的”,没有人应他,他只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减慢了车速,又踩下油门冲出去。到下一站,又问,又没人应,就像是读书时的午夜,我们几人背着琴,踏上中海广场的末班车,在最后几排昏昏沉沉抽着烟。司机在前面用武汉话说:“有?拥孟碌?”那几个后排的人不答话,抽着烟,长头发像他妈八神埯一样垂下来。路灯从后窗一根根射进来又无比惋惜地溜走,那几个人的影子可真让人忘不了。 车终于到了,那只小猫总是在玩塑料袋,在夜晚弄出哗哗的像一个接一个永不消逝的电话铃声。有一日我把它放进塑料袋,任它在塑料袋里哀怨地呼喊,用爪子挣扎想刺穿半透明的物质。我把塑料

10、袋打个结,挂在粘钩上,看着它,抽烟。 小丽掏出手机给那人打电话,就像是给老情人打电话那般熟悉简单。喂,我到了好,我到校门口等你哦,好的。 “女孩子买东西真的是方便得多啊。 ”她说。 “不然我怎么会让你打电话呢?” 6小街上学生很多,在街上三三两两,群众演员似的走来走去。各种各样傻乎乎的小店开着门,可能是这一天唯一的老板们其实并不需要的清闲。午后的餐厅没什么人了,几只苍蝇在初春声音略低地叫嚣并逆着熟食的香味飞行想找到源头。几个服务员枕着手臂斜斜地睡,老板则望着高高挂起的电视机,时而傻笑一下,时而对着厨房喊几声。 “把店开在这里就好了,这儿学生多啊。 ” “这儿?这儿老板就是厨师也是服务员也是收银

11、员甚至还是保洁员,赚的纯粹是辛苦钱。 ”对于地段的选择,当初我们是考察再考察的,想不到还是遇见一个假口岸。那天朋友请风投的人来考察店,那个胖子,一连说了几个“我以个人名义诚实地讲啊”,金角银边烂肚皮,你看你们店在什么位置,不仅是肚皮,而且是肚皮下面,都快到丹田了。 “我们赚的难道不是辛苦钱吗?” 我他妈能被一个女人气死吗?我迎风自问。 学生们在三岔路口分流了,一部分走进失业大军里,一部分原地不动,只剩下几个几乎透明的人上了青天。我们在路口买了两根烤肠并问路。 我看到他了。她说。 男孩站在学校门口,拨电话,穿着米黄色的毛衣,瘦瘦的个子,皮肤白白。小丽的手机随即响了,我向那个男孩点点头,他没有看到

12、我。小丽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男孩脸红了一下,挂掉电话带我们进去。 似乎离放音箱的地方还很远,至少比我想得要远,我以为他会把音响带到学校门口。 “这里真远啊,假如在市区,这东西早就卖出去了对吧。 ”这么远的路,我想留他一个人在前面走也挺尴尬的。 7“啊”他愣了一下,大概没准备好还有说话这个环节,“对的,被放了两次鸽子,我想都是因为太远了。 ” “音响还能用吗?” “能用的,就是旧了点。 ”他和我并肩走着,我递过去一支烟,他摇摇手示意他不会。 “一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 ” 我们走过科技楼,从一小排坐下来读书的林荫道穿过,身边植物葱翠,空气也比外面的好得多。那么多小青年说笑着走过,抱着书,牵着

13、手。一些宿舍楼安安静静,一些人在阴凉的挂着湿衣衫的内室里睡着午觉,等待有人爬上床喊醒他们,带走他们。他们知道这些即将过去吗? “你是大几的?”那小孩跟我套瓷。 “哈哈,没有没有,我工作好几年啦。 ”我看了小丽一眼,她跟在我们身后,望着路边开着的小花,似是有去摘几朵的意思。 “是这个楼吗?”转过一个弯,看见了围着学校的围墙,到尽头了,大概是这幢宿舍楼。 “别往那边走,那是女生宿舍。在这里。 ”他指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像配电房似的小屋子。 “啊,排练室吗?” “嗯,排练室。 ”他稳重地点点头。 “是你租学校的还是学校发给你们的?” “学校给我们用的。 ” “里面的器材不会也是学校的吧。 ”我笑起来。

14、“不是不是,”他摇着头,“里面的器材都是我们买的。 ” 8“噢。 ” 快进排练室时小孩问:“你原来是哪个学校的,川音的?”他掏出钥匙。“啊对的,现在我还住在川音附近。 ” “那你们乐队鼓手应该很棒吧。 ”他有点羡慕。 “不怎么样,打得很快。 ” “打得快还不好吗?除非是越打越快。 ” “对的,越打越快,其他人也只好跟着他越来越快,喊他都停不住。 ”我想把飞鼓槌的笑话说给他听,可是来不及,他已经把门打开了。 大鼓、踩镲、军鼓、嗵嗵鼓、吊镲,简单的七头鼓在靠门的一角,一个箱琴放在吉他架上,连线接着音响。一台小彩电,地上铺着红色旧地毯。里面有个胖子坐在音箱上,大概就是这个旧音箱了,看到我们进来,他对

15、小孩点了点头。我递过去一支烟,他摆摆手。小丽进来,看着那把箱琴惊异地说:“咦,和我买的那把很像啊。 ”我很想接她的话,可我既没从字母上认出这把琴的牌子,也没见过小丽那把琴。我走过去,拨了拨弦,音响响了。小男孩回头看了一眼。 “弹一段吧。 ”小孩把着门,准备关上。 “对呀,弹一段吧。 ”小丽也说。 “不弹了。离开学校就上班,碰都没碰琴,几乎都忘了。 ” “玩玩嘛,要拨片吗?我这儿有。 ”小孩递过来,他眼睛在放光。 “不了不了不了,真的是离开琴太久了我我可能要练好了再弹给别人听。任何人。 ” 9“啊,我们若是离开学校,恐怕也很难再聚在一起玩了。 ”小孩若有所思,但看样子,他并不了解这一点。 “是的

16、,很难很难。本来以为回不去了,正好我们乐队以前的节奏吉他跑到成都来当编辑,住得近,就说一起玩玩。又在川音找了个小孩当鼓手。 ” “那很好,那很好。 ” 那个胖子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小丽又惊呼了一声:“呀,三不,四叶草啊。好漂亮噢。我从没见过四叶草耶。 ”她朝着电视机扑去,我这才发现电视机上放着一株长相奇怪的草,大概就有四片叶子。 “学校很多的,这路边就有。 ”胖子和她在那边聊着。 电话又在口袋里响起来,继而响起圣斗士星矢主题曲的吉他声,我看了一眼,是厨师长的电话。按成无声。我慢慢走到鼓跟前,坐下,右脚踏上大鼓踏板,左脚踏上踩镲踏板,抓起鼓槌,双手交叉,右手鼓槌轻轻点在踩镲上,左手鼓

17、槌轻轻挨上军鼓。心里想着一分钟一百八十拍的四连音、左脚前附点,右脚后附点,鼓槌打切分音符,小男孩轻轻关上门。就这样在鼓上暂停了几秒,时间还是挺长的。我放下鼓槌,示意小丽给钱,自己抓了音响向小孩点了点头,走出门去,屋外光似美杜莎。 小丽跟了出来,手里捧着胖子给她的那株四叶草。一路还是宿舍楼,离排练室越来越远的时候,从那里面传出电吉他的声音,那是新音箱和吉布森琴特别带劲儿的粗弦琴声,似乎是那首我想到达成都前答应要弹给云洁听的曲子,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10哒哒、哒哒,哒哒哒。手机上有两条短信,一条是木木回的信息,他说:“好的。 ” 另一条是厨师长发来的。 “老洪,

18、朋友拉我去新西兰做事,月薪八千,我正在考虑,回来和你商量一下。 ” “他妈的,又他妈来这套。妈的,总不能每次想加工资就说去国外做事吧,他妈的,他妈的,真他妈的。 ” “哎,算了,他能力这么大,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在这个店真是委屈他了。别生气了。 ”她依过来,撞死她,撞死她! “再问我爸爸借点钱吧,都已经借了这么多了,再借也没什么关系。给他加工资,再把熟笼车买了,灯箱好好做下,加个空调,加印一些打折宣传单什么的。 ”她依着我,像云洁带回家的小猫:我喊它的名字,它应了我,大概是只有一个人,一只猫,它不得不应声作响。 “不不不,不要再问你爸爸借钱了,不要问他借了。 ” 学校的一幢教学楼前摆了一些书摊,我很想过去看看,但又怕那儿有我想要买的书,而我清楚,那里只是些盗版的世界名著,书本很厚,字很大,全部都是简约版、浓缩版、学生版,而我书架上的书还有那么多只剩下签名时的崭新。 吃饭的时候,木木打来一个电话,说他把那个服务员开掉了,一分钱工资都没有给对方,我们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我们在一家叫家常菜的小餐馆吃饭,点了一个孜然牛肉,一个韭黄炒鸡蛋,一个番茄鸡蛋汤。结账的时候,我看见那株四叶草还在桌上放着,我没有出声, 我们抱着音响去等公共汽车,她忽然叫起来:“哎呀,我的四叶草哎,算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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