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大地上的行者冬天到了,气温日渐低落。我坐在水池边晒太阳,望着蓝蓝的天空、寂静的森林。心情格外舒畅。看了许久,有些倦意,便打算离开。低头却看见地上有许多蚂蚁,正在围着一只死去的虫子而忙碌,不远的水泥地缝隙处,更多的蚂蚁正在倾巢而出。聚集成大军源源不断地赶来。 许多时候,我们可以看见一头静静反刍的牛,难以看到一只休憩的蚂蚁。蚂蚁是大地上名副其实的行者,不停地寻找食物,搬运食物,或者,搬运同伴的尸体。如此卑微的生命,却可以到达大地上的任何角落。山上的蚂蚁主要有火蚁和大黑蚁两种,每一堵墙,每一块水泥地板下面。都可能隐藏着一个地下宫殿,居住着一个庞大的蚂蚁王国。即便看到蚂蚁们进进出出忙碌的景象,谁也不
2、会太在意。因为在我们眼里,蚂蚁一直是弱者,不会担心其中的一只长成巨人,像竹笋那样将地板拱起。蚂蚁做的多半是“挖”和“掏”的工作,往地下拓展生存的空间。 一只蚂蚁的力量总是有限的。然而。十万只、一百万只或一千万只蚂蚁汇聚在一起呢?恐怕谁也不敢轻视它们了。在报上看到一则蚂蚁与大象的故事,嫌其拖沓,遂译成文言。用手机发给朋友共赏:“一蚁遇象,遁入土中,止露一腿。兔问何故,答曰:嘘,勿出声,吾绊之。 次日。兔见众蚁列队赶路,惊问何故。答曰:昨日,一象被吾兄绊倒,摔至重伤,众兄弟前去献血。 少顷。兔见众蚁返,又问何故。一蚁答曰:抢救无效,大象已亡! ” 2蚂蚁的力量被夸张至极致,勇敢、淘气与爱心也描绘得
3、活灵活现。上小学时,读过“蚂蚁是大力士。能举起比自身重量大几倍的物体”之类的介绍文章,后又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便知道了蚂蚁的破坏力绝非一般。 也许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暴戾,我们在童年时代为了打发无聊,大都做过灭杀蚂蚁的游戏。丢几粒米饭。一块骨头。招来大批蚂蚁享用,然后用脚踩。用石头砸,浇开水烫,顿时,蚂蚁尸体横陈。死伤大半,活着的,四散而逃。我们却兴致勃勃,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我们没胆量去踩死一只毛毛虫,或者杀死一只鸡,因为血肉模糊的样子会鲜明地传达出生命终止的信息。然而弄死一只蚂蚁是多么简单的事情,阳光下。将放大镜的焦点对准蚂蚁,转瞬间,小蚂蚁在灿烂的光线中迅速枯
4、萎。它的死亡悄无声息,它的尸体安安静静,一阵微风就可以毁灭证据。我们对于弱小的生命,总是缺少足够的重视,足够的尊敬,不知不觉的践踏。在每分每秒钟不停地上演着。 蚂蚁的一生中要经历许多苦难。一阵风,可以将它们抛向未知的遥远,一场雨,可以将它们冲入无底的深渊。然而即便有各种天灾。还有人类祸害,娇弱的蚂蚁在自然界的竞争中仍然立于不败之地。它们以个体数量的绝对优势而取胜。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强大,种群的命运靠无数个体的生命而得以延续。生命终是属于自己的。人类也好,蚂蚁也罢。都有生存的权利。若干年后,我驱逐了心中的“凶神” 。对自己童年的行为感到惭愧。 3一只蚂蚁,走出一条生命的路;一队蚂蚁,赋予一条道
5、路以生命。蚂蚁在大地上行走,有着很好的方向感。它们总是循着食物的源头前行,再沿着巢穴的方向回归。某年暑假。有人在我的卧室吃奶糖,不慎掉了一颗。隔几天上山,发现自机房门口至我的房门,六七十米的路段上,有一条火红色的“蚁带”连结着,成千上万只火蚁忙忙碌碌来回穿梭,到陋室享用美餐。也许奶糖被巡游的工蚁发现时,已经在潮湿的空气中开始溶化,搬动已不可能,只好发起总动员,让所有的兄弟姐妹倾巢出动,人人有份,大快朵颐。 奶糖大餐享用完毕。许多蚂蚁还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开始在陋室大肆搜索,桌子,书橱,床头柜,到处可见它们小小的身影。我不胜其扰,用了许多办法驱逐,均未能奏效。最后,我发现蚂蚁对机油极为厌恶,触须
6、稍一接触,立即掉头就走。原来蚂蚁是靠气味做标记和辨识同类的,机油浓烈的异味,足以对它构成致命的威胁。世界之大,一只失去家园或同伴的蚂蚁,小小的心脏如何承受生活的广阔啊! 为了生存,蚂蚁永远在默默地奔走着。这种不加修饰的奔走,意味着一种坚持。在我栖居的山巅,蚂蚁鲜有天敌。只偶尔在卫生间墙角的蛛网下面,看到过小黄家蚁的尸体。那是结乱网的红蜘蛛捕不到飞虫。便跑到地上偷袭个头小的蚂蚁。看来,不光是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要咬人,蜘蛛饿急了,也顾不得体面,吃起蚂蚁来了。被吸干体液的蚂蚁。像一枚被时间遗忘的顿号。静静地躺在地上。 有一段日子,我非常喜欢张楚的蚂蚁 ,每次听完,总会涌起一些莫名的寂寞。那些生涩、支离破碎的片段,像一阵冰冷的寒气,迫使我4反复质问自己:还能坚持写下去吗?像蚂蚁那样卑微地活着, “看一看我的理想还埋在土里蚂蚁蚂蚁蚂蚁蚂蚁蚂蚁没问题!”我似乎找到了答案,推开了一扇透着光明的门。 太阳温暖地燃烧着。蚂蚁还在源源不断地从洞穴中爬出来,在我的眼底以坚定的步履将粮食搬运回家,分工明确,秩序井然,三千年。或三万年前,它们就这样在大地上行走着、生存着。细小的身子和共用的名字,亘古不变,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