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对当前文学现状的历史性思考首先要确定的是当前这个概念,我所说的当前是指最近的十年。其次要说明的文学现状,我认为是:纯文学举步维艰,这从纯文学杂志的没落就可见一斑。原本发行几百万册的人民文学 、 当代 、 十月 、 收获 、 小说月报等等,现在只能发行几万册甚至几千册,其读者群基本停留在四五十岁以上的人,读者的后继乏人,已经把纯文学杂志推上了祭坛,在它们脚下摆放花圈的日子,似乎也并不遥远了。与此同时,是大批纯文学作家的流失,他们有的下海了,有的升官了,即便是还在创作室里坐着,有着财政拨付的工资,写出来和写不出来也没多大区别,出不出精品没人计较,只要完成创作字数就可以了。纯文学杂志的自身难保,导
2、致纯文学作品稿费少得可怜,像老舍当年那样靠稿费赚学费的事,几乎就是神话了,除非你不写纯文学作品。这使得有志于纯文学创作的青年人得不到相应的鼓励与培养,这一批新读者兼后备作者也抛弃了。文学杂志的编辑们忙着拉广告、跑赞助、刊发有偿文稿,没精力也没心思审稿,也就无法保证杂志的质量了,这使得一批老读者也渐渐失望了起来。所谓墙倒众人推,如今的纯文学已是没落贵族。韩寒等 80 后作家炮轰中国作协,人们简单地把他们归于反叛,试问他们为什么反叛?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中国作协的某些人已经不值得他们尊敬了。你已经没有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了,我为什么还要尊敬你? 与之相比,通俗文学、庸俗文学甚至是介于经典作品和垃圾作品之
3、间2的“亚文学”却势头正盛。一些打着纪实文学的幌子编造出来的一个个大同小异的故事,被广泛转载于以敛财为目的的娱乐性杂志中,成为广告的载体和遮羞布。更有甚者,用身体写作,以淫秽色情来迎合某些读者的阴暗心理。 网络文学的迅速蹿红,是最近几年的事,一方面是平面媒体的此消彼长,另一方面也是网络文学的多元性决定的。网络的兼收并蓄,让每个读者和作者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有点像时下的卡拉 OK,在自娱自乐、自我欣赏中得到了心理满足,真是何乐而不为呢!我们没有理由要求唱卡拉OK 的都是歌手,当然我们也不能要求网络上的作品都是文学。 再看如今的荧屏,除了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就是神话、武侠、网游,距离最近的也是民国
4、到民主革命时期的,偶尔有一两部与现实生活比较近的,也是弘扬主旋律的,即使是反映某些新与旧、廉与腐、正与邪的冲突的,也基本是一个光明的结尾,像鲁迅的药一样,要在夏瑜的坟头平添上一个花圈,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奉了将令”的。如今虽没有人给作家公开提出“三突出”原则,但作协的自上而下的一致领导,已完全可以准确地推行潜规则,试问哪一级的作协主席、文联主席、文化局长不是党员?当初,铁凝被公布为中国作协主席时,我很不理解,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被扶正的会是她,后来到网上查看她的简历才知道,人家铁凝除了是中国作协副主席之外,还是中央候补委员,这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从历史上看,文学的繁荣时期基本上都是文人处于
5、闲云野鹤状态的时期。 第一个繁荣时期是战国,政治家们忙着攻城略地夺取政权,无暇顾及3各种思想的滋生和发展,并且也需要不同思想作为他们行政的参考和掳掠的依据,因此,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直延续到汉初,期间虽有秦王朝的短暂严酷统治,比如焚书坑儒之类,但文化的断续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十几年完全可以忽略。汉朝建立 60 多年后,汉武帝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朝的文学进入衰退期,此时兴盛的汉赋,便只有一条出路成为歌功颂德的御用文章。 第二个繁荣期是唐朝。由于李唐王朝有突厥血统,尚武抑文,虽然也煞有介事地继承了隋代的科举取士制度,但考试内容很杂,特设“博学鸿词科”,还有一个推荐的渠道,当时称“终南捷径
6、”,文人都以中“博学鸿词科”为荣,当初元稹去拜访李贺的时候,李贺不见的理由就是“一个中了明经科的人来找我干什么”,皇帝们也是诗词歌赋的,特别是唐明皇,堪称多才多艺。但唐代的文人基本不受重用,李白也就是个应景赋诗的御用文人。与之相应的就是对文人的放任,李白牢骚满腹,“天子来呼不上船”也没见皇帝给他什么脸色看,其他文人也大致如此。其实,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轻视。 宋代是文学的又一个繁荣时期。与唐代完全相反,宋代尚文抑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比如范仲淹,比如寇准。因而,文人的进取心和社会责任感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使宋代文学呈现出群星争辉的灿烂,各种文体、各种题材都空前繁荣。与之相应的
7、就是宋代文人命运的浮沉,连柳永在歌词里随口吟唱的“且把浮名,换作浅吟低唱”也让皇帝记恨在心,非得逼他改了名字才蒙混过关地考中一个进士。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重视。 4接下来的元明清七八百年间,诗、词、散文等传统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优秀者很少,几首元曲都出自民间,明清时期堪称优秀的也就几部小说。而回首这一时期,也正是政治统治最严酷的时期,元代的文人几乎都是四等的南人,明代文官更惨,就是皇帝的家奴,被在朝堂上扒光裤子打屁股甚至当庭打死,绝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谓斯文丧尽。清朝初期类似于元朝,满人重骑射,文人受压制,康乾时期虽一度好转,但时间太短,文人的种子还没来得及长到茁壮,就开始了文字狱,逼得文人们只好去研
8、究说文解字,编写没有思想辫子可抓的康熙字典 。在明清这样的森严壁垒中,文人活着都朝不保夕,哪能有思想,哪敢有思想,他们只能在技巧上追求。搬出明代的前后七子的诗文来,也不过是些鸡零狗碎,难与汉、唐、宋匹敌。 第四个繁荣时期当属现代。 鸦片战争后,清王朝的政权在内忧外患中风雨飘摇,为支撑这将倾的大厦,开始了洋务运动,并利用庚子赔款选派留学生出国学习,各通商口岸的外来文化也不断渗透,救国救民再一次成为读书人的共同使命,这一时期,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共同造就了一批大师级的文人,在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后瓜熟蒂落,共同建造了民国才子群,而这个时期的政治状态,似乎又是一个春秋战国。 当代,则在延续了一
9、段“春秋战国”后进入了“汉武帝”时期。 并且,当代的语文教育也不以培养纯文学作家和纯文学读者为目的。语文只被当做“工具”,从小学直到高中,都是把基础知识放在教学的首位,学生学到的是被肢解了的片段,就像一座精美的花瓶,教学中不去讲如何欣赏它的美,却非要把它打碎,仔细分析它的物质构成(材料)、制作原5理(结构)、制造效果(中心思想和写作特点)以及功用(社会意义)。不是说语文不可以这样讲,是不可以都这样讲。当然,这取决于教者的教学理念,而问题是,这些教者也是在这样的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于是,我们那么多的典范文学作品就都成了一地的碎金乱玉,只有极个别的优秀教师能想到还要把花瓶复原并进行审美欣赏。审美愉
10、悦的消失,让学生在语文学习上倍感疲劳,厌恶上语文课,从而厌恶一切需要审美理解的纯文学作品。这一块阅读阵地,纯文学不能占领,俗文学就自然会去占领,这就是如今武侠、色情、网游等书籍充斥课堂的根本原因。鲁迅说过,没有天才之前要先有培养天才的土壤,我们的语文教育连纯文学的读者都不能培养,何来培养纯文学的作家呢? 很难说是时代造就了作家还是作家塑造了时代。当前纯文学的尴尬局面,作家队伍本身也不能说没有责任,他们中缺少鲁迅所称赞的脊梁式的人物,缺少悲悯心和恻隐之心,不敢说真话,不敢秉笔直书,自然也就不能铁肩担道义。但是,连北大、清华的教授们都忙着推销自己的产品去了,连易中天、于丹都忙着走穴去了,我们似乎也就没有理由要求作家“板凳要坐十年冷”了。 那么,谁能给当代文学的健康开出一剂良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