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欧阳修词集评采桑子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集评】 许昂宵云：“闲雅处，自不可及。”（词综偶评）俞陛云云：“下阕四句，极肖湖上行舟波平如镜之状。不觉船移四字，下语尤妙。”（宋词选释）采桑子春深雨过西湖好，百卉争妍。蝶乱蜂喧。晴日催花暖欲然。 兰桡画舸悠悠去，疑是神仙。返照波间。水阔风高飏管弦。采桑子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眠。 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集评】俞陛云云：“湖水澄澈时，如在镜中，云影天光，上下一色，行云数语，能道出之。”（宋词选释）采桑子群芳过后
2、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集评】谭献云：“群芳过后句，埽处即生，笙歌散尽游人去句，悟语是恋语。”（谭评词辨）俞陛云云：“西湖在宋时堤上乡车，湖中画舸，极游观之盛。此词独写静镜，别有意味。”（宋词选释）2刘永济云：“此词虽意在写暮春景物，而作者胸怀恬适之趣，同时表达出之。作者此词皆从世俗繁华生活之中渗透一层着眼。盖世俗之人多在群芳正盛之时游览西湖，作者却于飞花、飞絮之外，得出寂静之镜。世俗之人皆随笙歌散去；作者却于人散、春空之后，领略自然之趣。其后苏轼作词，皆直写胸怀，因而将词体提升与诗同等。此种风气，欧阳修已开其端，特至
3、东坡方大加发展，遂令词风为之一变。盖风气之成，必有其渐，非可突然而至也。”（唐五代两宋词简析）采桑子何人解赏西湖好，佳景无时。飞盖相追。贪向花间醉玉卮。 谁知闲凭阑干处，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采桑子清明上巳西湖好，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 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諠哗。路转堤斜。直到城头总是花。采桑子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 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采桑子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鲜。鸥鹭闲眠。应惯寻常听管弦。 风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琼田。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采桑子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苹汀。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
4、 西南月上浮云散，轩槛凉生。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采桑子平生为爱西湖好，来拥朱轮。富贵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 归来恰似辽东鹤，城郭人民。触目皆新。谁识当年旧主人。采桑子3画楼钟动君休唱，往事无踪。聚散匆匆。今日欢娱几客同。 去年绿鬓今年白，不觉衰容。明月清风。把酒何人忆谢公。采桑子十年一别流光速，白首相逢。莫话衰翁。但斗尊前语笑同。 劝君满酌君须醉，尽日从容。画鹢牵风。即去朝天沃舜聪。采桑子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风清。忧患凋零。老去光阴速可惊。 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
5、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词话词苑云：“山色有无中，欧阳公咏平山堂句也，或谓平山堂望江南诸山甚近，公短视故耳。东坡为公解嘲，乃赋快哉亭词云：记得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盖山色有无，非烟雨不能也。然公词起句是平山阑槛倚晴空，安得烟雨，恐东坡终不能为公解矣。”（历代词余附词话引）蓼园词选云：“欧阳文忠公守维扬日，于西城北大明寺侧建平山堂，颇得游观之胜。金华刘原父出守扬州，文忠公作朝中措以饯之，后东坡亦守是邦，登平山堂有感而赋西江月一阕云：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
6、头时皆梦。末句感慨之意，见于言外。”【集评】潘游龙云：“只山色一句，此堂已足千古。”（古今诗余醉）李廷机云：“山色有无中，写景绝。”（新刻注释草堂诗余评林）黄蓼园云：“按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无事不在少年努力者，现身说法，神采奕奕动人。”（蓼园词选）长相思4苹满溪。柳绕堤。相送行人溪水西。回时陇月低。 烟霏霏。风凄凄。重倚朱门听马嘶。寒鸥相对飞。吾云：当宦海沉浮之际，颇多身世之感。一片凄清迷茫之境，此情亦然。长相思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 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吾云：相见时难别亦难。况青春年少，最易动情。长相思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并时。花枝难似
7、伊。 玉如肌。柳如眉。爱着鹅黄金缕衣。啼妆更为谁。【集评】沈际飞云：“真声不可删”（草堂诗余续集）诉衷情眉意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踏莎行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熏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集评】卓人月云：“芳草更在斜阳外 、 行人更在春山外两句，不厌百回读。 ”（古今词统 ）5杨慎云：“佛经云：奇草芳花，能逆风闻熏。 江淹别赋：闺中风暖，陌上草熏。 正用佛经语。 六一词云：草熏风暖摇征辔 ，又用江淹语。今草堂词改熏作芳
8、 ，盖未见文选者也。 ”又云：“欧阳公词：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石曼卿诗：水尽天不尽，人在天尽头。欧与石同时，且为文字友，其偶同乎？抑相取乎？” （词品 ）沈际飞云：“春水春山走对妙。望断江南山色，远人不见草连天，一望无际矣。尽处是春山，更在春山外，转望转远矣。当取以合看。 ”（草堂诗余正集 ）李攀龙云：“春水写愁，春山骋望，极切极婉。 ”（草堂诗余隽 ）王世贞云：“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又：郴山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此淡语之有情者也。 ”（艺苑卮言 ）董其昌云：“别调有云：便作一江春水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情。 意同。 ”（便读草堂诗余 ）茅映云：“结语韵致更远。
9、 ”（词的卷三）王士禛云：“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升庵以拟石曼卿水尽人不尽，人在天尽头。 未免河汉。盖意近而工细悬殊，不啻霄壤。且此等入词为本色，入诗则失古雅，可与知者道耳。 ”（苑草蒙拾 ）许昂宵云：“春山疑当作青山 ，否则既用春水 ，又用两春山字，未免稍复矣。 ”（词综偶评）黄蓼园云：“按此词特为赠别作耳。首阕言时物喧妍，征辔之去，自是得意，其如我之离愁不断何？次阕言不敢遥望，俞望俞远也。语语倩丽，情文雯亹。”（蓼园词选）俞陛云云：“唐宋人诗词中送别怀人者，或从居处着想，或从行者着想，能言情婉挚，便成佳构。此词则两面兼写，前半首言征人驻马回头，愈行愈远，如春水迢迢，却望长亭，已
10、隔万重云树。后半首为送行者设想，倚阑凝睇，心倒肠回，望清山无际，遥想斜日鞭丝，当已出清山之外。如鸳鸯之烟岛分飞，互相回首也。以章法论，候馆溪桥，言行人所经历，柔肠粉泪，言思妇之荡情。情同而景判，前后阕之章法井然。（宋词选释）刘永济云：“此亦托为闺人别情，实乃自抒己情也，与晏殊踏莎行二词同。上半阕行者自道离情；下半阕则居者怀念行者。此词之行者，当即作者本人。欧阳修因作书责高若讷，吕夷简排斥孔道辅、范仲淹诸人，被高将其书呈之政府，因而被贬为夷陵令。”（唐五代两宋词简析）踏莎行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画梁新燕一双双，玉笼鹦鹉愁孤睡。 薜荔依墙，莓苔满地。青楼几处歌声丽。蓦然旧事上心来，无
11、言敛皱眉山翠。吾云：婉丽自然。上阕写鹦鹉之愁孤眠；下阕写青楼女子之心事。6望江南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 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吾云：采花贼之写照？或为某种人生之比况。减字木兰花留春不住。燕老莺慵无觅处。说似残春。一老应无却少人。 风和月好。办得黄金须买笑。爱惜芳时。莫待无花空折枝。吾云：惜春。减字木兰花伤怀离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 扁舟岸侧。枫叶荻花秋索索。细想前欢。须着人间比梦间。吾云：叹老。人生易老且如梦。减字木兰花楼台向晓。淡月低云天气好。翠幕风微。宛转梁州入破时。 香生舞袂。楚女
12、腰肢天与细。汗粉重匀。酒后轻寒不着人。吾云：舞女歌伎。“入破”舞曲名。不仅有人物形容体态之描绘，亦有环境气氛之烘托。减字木兰花画堂雅宴。一抹朱弦初入遍。慢捻轻笼。玉指纤纤嫩剥葱。 拨头 利。怨月愁花无限意。红粉轻盈。倚暖香檀曲未成。吾云：宛然微型琵琶行。刻画入微，尺幅千里。7减字木兰花歌檀敛袂。缭绕雕梁尘暗起。柔润清圆。百琲明珠一线穿。 樱唇玉齿。天上仙音心下事。留往行云。满坐迷魂酒半醺。吾云：极尽比喻夸饰之能事。歌声绕梁，尘埃为之起；歌喉柔圆，似明珠一线。心中事，无人会，众人皆醉我独醒。天上人间。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
13、春衫袖。【集评】徐士俊云：“元曲之称绝者，不过得此法。”（古今词统卷三）王士禛云：“今世所传女郎朱淑真去年元夜时，灯市花如昼（生查子词），见欧阳文忠公集一百三十一卷，不知何以讹为朱氏之作。世遂因此词，疑淑真失妇德，纪载不可不慎也。”（池北偶谈卷十四）陆以湉云：“去年元夜一词，本欧阳公作。后人误编入断肠集（渔洋山人亦尝辨之），遂疑朱淑真为泆女，皆不可不辨。按去年元夜词，非朱淑真作，信矣。”（冷庐杂识卷四）生查子含羞整翠鬟，得意频相顾。雁柱十三弦，一一春莺语。 娇云容易飞，梦断知何处。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集评】吾云：繁华过尽皆憔悴。黄蓼园云：“按一一字从频字生来，春莺语从得意字生来。前一阕写
14、得意时情怀，无限旖旎；次一阕写别后情怀，无限凄苦；胥于筝寓之。凡遇合无常，思妇中年，英雄末路，读之皆堪下泪。”（蓼园词选）清商怨关河愁思望处满。渐素秋向晚。雁过南云，行人回泪眼。 双鸾衾裯悔展。夜又永、枕孤人远。梦未成归，梅花闻塞管。8吾按：据欧阳修词笺注黄畲笺注补。阮郎归刘郎何日是来时。无心云胜伊。行云犹解傍山飞。郎行去不归。 强匀画，又芳菲。春深轻薄衣。桃花无语伴相思。阴阴月上时。吾云：无限况怨。“行云犹解傍山飞”，含不尽之怨意。阮郎归落花浮水树临池。年前心眼期。见来无事去还思。而今花又飞。 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隔帘风雨闭门时。此情风月知。吾云：“见来无事去还思”句，道人想道而不能
15、道，妙极！沈际飞云：“波折婉约。”（草堂诗余续集）蝶恋花帘幕东风寒料峭。雪里香梅，先报春来早。红蜡枝头双燕小。金刀剪彩呈纤巧。 旋暖金炉熏蕙藻。酒入横波，困不禁烦恼。绣被五更春睡好。罗帏不觉纱窗晓。吾云：写春风得意时。“雪里香梅，先报春来早”，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蝶恋花南雁依稀回侧阵。雪霁墙阴，遍觉兰芽嫩。中夜梦余消酒困。炉香卷穗灯生晕。 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欢，未免萦方寸。腊后花期知渐近。东风已作寒梅信。吾云：对急景流年、往事前欢之回味，如对春之期盼。“东风已作寒梅信。”充满喜悦之情。9沈际飞云：“境趣情皆在内而指不出，妙。”（草堂诗余续集）蝶恋花腊雪初销梅蕊绽。梅雪相和，喜鹊穿花转。睡起夕
16、阳迷醉眼。新愁长向东风乱。 瘦觉玉肌罗带缓。红杏梢头，二月春犹浅。望极不来芳信断。音书纵有争如见。吾云：“红杏梢头，二月春犹浅。望极不来芳信断。”盼人之情溢于言表。前景后情相互映衬，更显相思之切。蝶恋花海燕双来归画栋。帘影无风，花影频移动。半醉腾腾春睡重。绿鬟堆枕香云拥。 翠被双盘金缕凤。忆得前春，有个人人共。花里黄莺时一弄。日斜惊起相思梦。吾云：“花里黄莺时一弄”有性挑逗之嫌。【集评】潘游龙云：“前以惊梦起，以伤春转，后以伤春起，惊梦转，大概一机局，而笔性远过之。”（古今诗余醉卷四）李廷机云：“此亦有感而言，辞气流利，足爽人口。”（新刻注释草堂诗余评林） 蝶恋花面旋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雪絮
17、飞来往。雨后轻寒犹未放。春愁酒病成惆怅。 枕畔屏山围碧浪。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寂寞起来褰绣幌。月明正在梨花上。蝶恋花10帘幕风轻双语燕。午后醒来，柳絮飞撩乱。心事一春犹未见。红英落尽青苔院。 百尺朱楼闲倚遍。薄雨浓云，抵死遮人面。羌管不须吹别怨。无肠更为新声断。吾云：别怨已旧，肠已百回千回为之断。怨之深沉。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校记此首又作冯延巳词，见阳春集。按李清照词序：“欧阳公作蝶恋花，有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其声即临江仙也。”当可信。蝶恋花永日环堤乘彩舫。烟草萧疏，恰似晴江上。水浸碧天风皱浪。菱花荇蔓随双桨。 红粉佳人翻丽唱。惊起鸳鸯，两两飞相向。且把金尊倾美酿。休思往事成惆怅。吾云：此词似有寄托，“往事”者何？蝶恋花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鸂鶒滩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集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