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2010 年第 4 期 俄语语言文学研究 2010, 4总第 30 期 Russia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tudies Serial 30俄罗斯文学研究普希金小说的诗性因素曾思艺（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387）提 要：普希金是在进行了十几年的诗歌创作后才大量进行小说创 作，其诗歌创作的诗性成分必然渗入其小说创作，除已为论者指出的语言等方面的因素外，具体表 现为：主题的内蕴颇为丰富，且具有深层哲理，就像内涵丰富的简短诗歌；运用抒情诗的跳跃、叠印的方法，使情节集中， 结构紧凑，主题突出；采用对叙事 诗的讽刺性模仿，使叙事情感化或抒情化。关键词：普希金；
2、诗歌；小说；诗性因素中图分类号：I109.9 文献标识码：A1827 年创作了长篇小说彼得大帝的黑人以后，普希金的创作中才出现一个散文高潮，几乎每年都要创作一部或几篇小说：书信体小说（ 1829） 、 别 尔 金 小 说 集 （ 1830） 、 戈 留 欣 诺 村史 （ 1830） 、 罗 斯 拉 甫 列 夫 （ 1831） 、 杜 布 罗 夫斯 基 （ 1833） 、 黑 桃 皇 后 （ 1833） 、 基 尔 扎 里 （ 1834） 、 埃 及 之 夜 （ 1835） 、 马 利 亚 绍 宁 （ 1835） 、 上 尉 的 女 儿 （ 1836） 。 这 种 情 况 表 明 ，普 希 金
3、是 在 进 行 了 十 几 年 的 诗 歌 创 作 并 且 创 作 了 大量 的 诗 歌 之 后 ， 才 大 量 进 行 小 说 创 作 ， 并 且 形 成 其散 文 高 潮 的 。 当 然 ， 据 说 ， 在 皇 村 学 校 学 习 期 间（ 18111817） ， 普 希 金 几 乎 同 时 开 始 诗 歌 创 作 和小 说 创 作 。 尽 管 此 时 期 其 小 说 作 品 散 失 了 ， 但 流 传至 今 的 作 品 还 是 表 明 ， 普 希 金 的 确 几 乎 是 在 开 始 诗歌 创 作 的 同 时 ， 进 行 了 小 说 试 笔 。 他 的 第 一 首 诗 歌 致 娜 塔 丽
4、娅 创 作 于 1813 年 ， 而 他 流 传 下 来 的第 一 篇 小 说 娜 坚 卡 （ 未 完 成 ） 创 作 于 1819 年 。不 过 ， 此 后 普 希 金 在 小 说 创 作 方 面 出 现 了 一 个 较 长时 间 的 停 顿 ， 这 就 表 明 ， 作 家 自 己 感 到 其 小 说 创 作并 不 成 功 ， 因 而 致 全 力 于 诗 歌 创 作 。 而 随 着 阅 历 的丰 富 ， 对 人 生 感 悟 的 深 入 ， 诗 歌 创 作 尤 其 是 叙 事 诗和 诗 体 长 篇 小 说 叶 甫 盖 尼 奥 涅 金 的 成 功 ， 普希 金 在 进 行 诗 歌 创 作 的 同
5、 时 ， 开 始 大 量 创 作 小 说 。因 而 ， 其 小 说 创 作 必 然 受 到 其 诗 歌 创 作 的 影 响 ， 也就 是 说 ， 其 诗 歌 创 作 的 诗 性 成 分 必 然 渗 入 其 小 说 创作 。 而 关 于 这 一 点 ， 国 内 学 者 似 还 未 曾 进 行 比 较 全面 、 深 入 、 系 统 的 研 究 ， 本 文 拟 对 此 进 行 初 步 探 讨 ，以 期 抛 砖 引 玉 ， 深 化 对 这 一 问 题 的 认 识 。 本 文 所 论述 的 小 说 ， 指 的 是 普 希 金 的 散 文 小 说 ， 而 且 主 要 是完 整 的 散 文 小 说 （ 未
6、完 成 小 说 只 作 参 考 ） ， 因 此 标题 中 的 “诗 性 因 素 ”就 不 仅 包 括 其 抒 情 诗 ， 也 包 括了 其 所 有 的 叙 事 诗 和 诗 体 长 篇 小 说 叶 甫 盖 尼 奥涅 金 。普希金小说的诗性因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内涵上，主题颇为丰富，且往往具有深层哲理意蕴。普希金的小说，往往通过简短的故事，表现对现实生活的感受和人生的哲理思考，具有颇为丰富的主题，且比较含蓄地体现深层哲理意蕴，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思考空间，就像一首内涵丰富的简短诗歌。别尔金小说集中的每一篇小说几乎都是如此。 射击通过神秘而带传奇色彩的西尔维奥的复仇故事，一方面写出了俄国贵族的现
7、实生活和精神状态，肯定了西尔维奥的执著和宽厚以及最后为希腊独立的英勇牺牲，另一方面更重要的50是，探讨了人在不同的境况中勇敢与怯懦的心理变化，从而使作品具有较为深层的人性与人生哲理特性。 暴风雪则通过玛丽娅加夫里洛夫娜因为暴风雪，不是与情人弗拉基米尔而是与偶尔路过此处的陌生人布尔明在教堂结婚的故事，一方面表现了青年男女恋爱、婚姻自由的主题，尤其是表现了“揭示真正个性、家庭生活的潜层基质和斯拉夫传统价值的神圣: 男欢女爱, 忠实圣坛誓言” ；（王先晋 2006：86）另一方面更写出了命运的作用命运以暴风雪的形式降临，以偶然因素破坏了人精心设计的一切，从而说明在人生中有时偶然因素决定一切（这与 2
8、0 世纪重视偶然的哲学观念合拍，具有超前意识） 。 棺材店老板一方面较早地真正描写了俄国下层商人的真实生活生活不易，总是面色阴沉，心事重重，斤斤计较，另一方面也通过棺材店老板阿德里安普罗霍罗夫的梦，写出了下层商人复杂的内心世界：有强烈的自尊心和极度的敏感；迫于生计压力，有时不免以假充真以次充好，但内心深处良心犹在，深深自责。这是俄国最早写小人物的灵魂的好作品，可我们以往总是强调普希金、果戈理只写小人物的不幸，而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开始才描写小人物的灵魂，那是只注意普希金的驿站长的结果。 村姑小姐一方面描写了伊凡彼得罗维奇别列斯托夫和格里果里伊凡诺维奇穆罗姆斯基这对仇家的矛盾与和解，另一方面更描写了
9、他们的子女阿列克谢和丽莎富于戏剧性的自由恋爱；进而以这两个故事表现了人生的哲理：人生有时是一潭死水，有时又充满戏剧性，人们之间不能光凭主观印象办事，而应加强接触增进了解，才能产生真正的友谊与爱情。驿站长在这方面更加突出，同时它也是至今尚未得到全面、正确评价的一部作品。以往，人们主要关注的是普希金对小人物的人道同情，这当然是小说一个具有开创性的重要主题，但除此之外，小说还表现了一个同样深有影响的道德主题，吴晓都先生对此有精辟的见解：“深刻的道德探索更加突出地表现在别尔金小说集最优秀的代表作驿站长中。女主人公冬妮娅出身贫贱，心地善良，却也羡慕富贵的生活。她心态的改变反映了 19 世纪初俄罗斯社会风
10、气变化的某些侧面。古老的传统道德在物欲横流的生活风气冲击下松动了它的基石。冬妮娅思想感情的转变可以看作是传统道德失落的一种典型象征。她虽然眷恋养育她多年的父亲，却也经不起都市贵族生活方式的诱惑，终于弃别相依为命的老父亲，跟贵族军官私奔而去。在作者普希金的心目中，冬妮娅抛下的不仅仅是苦命的父亲，而是人类最可珍贵的亲情。面对荣华富贵的诱惑，女主人公没能守住自己的精神防线，冬妮娅在普希金的心中成了传统美德落败的可悲象征。诗人对这种现象极为痛心。实际上，在普希金看来，贵族欺压下层小人物的现象固然可恶，应该抨击，但亲情的丧失和美德的湮没，却让人更感心痛。伟大的诗人似乎用他的故事拷问每一个读者：在圣洁的亲
11、情和世俗的物欲之间，你会做出怎样的抉择？面对种种诱惑能否依然故我？由此可见， 驿站长的道德批判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它具有更为普遍和深远的人道主义意义。普希金时代以降，无数的俄国优秀作家秉承先辈的优良传统，从未间断对社会道德问题的孜孜探求，写出了许多传世精品，而今回首 200 年， 驿站长被称为俄罗斯和苏联同类主题的开山之作，应是当之无愧的，正是普希金深化了俄罗斯的道德文化的探索。 ”（吴晓都 2006：161-162）其他小说也不例外。 杜布罗夫斯基一方面表现了杜布罗夫斯基和马莎具有传奇色彩的浪漫爱情，另一方面通过近卫军骑兵上尉杜布罗夫斯基被逼得当上绿林好汉的经历，也表现了“官逼民反”的主题
12、。 黑桃皇后一方面通过格尔曼形象，最早在俄国文学中表现了对金钱无限贪婪的资产阶级利己主义对人伦的践踏，另一方面通过养女丽莎白的形象，又较早地表现了俄国文学的另一种独特现象养女现象，有学者指出，这些养女既无经济地位，也无社会地位，是别人消愁解闷的对象，她们注定是贵族社会的装点，到了人老珠黄，或依靠的主人死了，自己就会被随便配一个男人出嫁了事，她们的命运，在以后列托尔斯泰的小说复活里全面展开了，丽莎（即丽莎白引者）的现实地位和出路，远非普希金小说描写的那样舒适而得体，在更为普遍的意义上看，卡秋莎（复活 ）的命运就是丽莎的命运。 （张铁夫等 2004：335）还有学者指出：普希金在这部小说里， “又
13、采取了莫扎特和萨列里 、 吝啬的骑士和唐璜等作品所描写的题材，即他上次在波尔金诺逗留时所写的那些故事。赫尔曼（即格尔曼引者）就是萨列里式的人物，一个吝啬鬼，一个穷汉，一个精于算计51的小人物。他不是去碰运气，而是妄图把运气控制起来，归己所有。他试图把赌博变成数学运算。为得到这种赢取不义之财的方法，他不惜行凶犯罪。在赌桌上，他虽然因杀人事件而心有余悸，但又感到自己比上帝强大。然而，上帝又一次把妄图凌驾在它之上的人碾了个粉身碎骨。只有顺从上帝的人才能获胜，只有慷慨的骑士才能获胜。赫尔曼想超过上帝，结果受到了上帝的惩罚。上帝把他送上用纸牌搭成的城堡，然后又把他从这座亵渎神明的建筑物上扔进虚无世界，使
14、他变疯。 ”（亨利特罗亚 2000：583-584 ）总之，由于作品既反映了真实的俄国现实生活，在情节中又有神秘色彩和鬼魂的出现，从而赋予主题更多的丰富性， “一方面，读者可以将小说的情节看作是现实主义的，他们可以赋予事件以心理上的解释；另一方面，这部小说也可以被看成魔幻和超现实主义的。但这两种解读方式都会遇到困难：现实主义的心理分析遭遇到了用理性难以解释的情节，而魔幻超现实主义的情节又很方便地就能运用理性来解释。最后，人们不得不认为这个故事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它将两种互相冲突的观念结合在一起” 。 （T.J.比尼恩 2005：530） 上尉的女儿一方面首次在俄国文学史上描写了颇为复杂而又真实
15、的农民起义领袖普加乔夫形象：“慷慨仗义，但又好说大话，干过不少蠢事儿；他狡猾而又凶残既杀害生灵又拯救生灵，他既会把某些人置于死地，也肯原谅某些人。他可以根据自己的好恶和事态的发展，从做好事改为干坏事” ；（亨利特罗亚 2000：638）另一方面也浓墨重彩地描写了格里尼奥夫和马利亚的恋爱。值得一提的是，上述三部小说几乎都暗喻了人生变幻无定的哲理感悟，从而使作品在表面的叙事后更多了一份深层的哲理内蕴。结构上，运用跳跃、叠印的方法，使情节集中，结构紧凑，主题突出。这更是一种典型的抒情诗手法。众所周知，简短的抒情诗正是善于运用跳跃、叠印从而使结构集中、题旨突出，并给读者留下诸多空白和广阔的想象空间。作
16、为诗人的普希金，把抒情诗的方法运用于小说创作，收到了很好的艺术功效。别尔金小说集中的作品大多如此。或者精心挑选几个重要生活或人生片段，跳跃性地组合在一起，塑造人物形象，展示丰富主题。 射击以西尔维奥的决斗为情节线索,充分运用倒叙、追忆等方法，把主人公的四段重要生活经历（隐居、军队、决斗、为希腊自由而牺牲）跳跃性地串连起来。小说首先讲述西尔维奥神秘的隐居和苦练枪法，以及枪法如神，却又当众受辱而放弃决斗，留下悬念，然后写他接到一封来信，匆匆离去，临走前讲述了六年前在军队里受辱决斗，并因对手在决斗时漫不经心地吃樱桃对死神满不在乎而推迟开枪。接着，小说笔锋突转，几年过去了，叙述者“我”因家庭状况蛰居贫
17、苦的小村，后来拜访 伯爵夫妇庄园，伯爵再给 “我”讲述几年前新婚甜蜜时西尔维奥来此决斗的情形。最后，以听说西尔维奥率领一队希腊民族独立革命运动战士在斯库利亚内城下的战役中牺牲结尾。小说通过倒叙、追忆的手法，把精心挑选的主人公一生中的四个阶段跳跃性地组接在一起，从而一方面使小说情节集中，结构紧凑，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塑造了一个枪法如神、立志复仇、从精神上战胜对手但又富于人道情怀，最后为希腊民族的独立而英勇牺牲的西尔维奥形象。驿站长则跳跃性地通过“我”的三次造访，展示了驿站长维林的三个典型生活横断面,既概括了维林苦难的一生，表现了对小人物深切的人道关怀，又通过冬妮娅的追求爱情、贪图富贵、弃父不顾，揭
18、示了传统美德的衰败。或者采用叠印的方法，展示人物，表达含蓄丰富的主题，如村姑小姐有两条线索，一条是父辈的仇恨，一条是子辈的恋爱，两条线索有主有次，交错进行，又相互叠印，共同指向哲理性的主题：无论是友谊还是恋爱，人们之间应该多一点接触多一点沟通多一点了解多一份谅解，才能和谐美满。暴风雪首先是单线结构，讲述玛丽娅与弗拉基米尔的相爱与父母的反对，然后展开两人私奔的两条线索，把叠印与跳跃结合起来：在预定的时间男女双方同时行动, 情节片断交替跳跃, 但又互为因果, 相互叠印，一方面写出了青年男女为了爱情不怕任何艰难险阻的勇敢，另一方面也写出了偶然因素（命运）对人的捉弄。棺材店老板则颇为独特地通过主人公的
19、梦境叠印其现实生活和真实心理，从而入木三分地揭示了下层商人隐微复杂的心灵世界。其他小说也是如此。杜布罗夫斯基首先描写了老杜布罗夫斯基和贵族特罗耶库洛夫的友谊和分裂以及由此导致的家破人亡，小杜布罗夫斯基的回家葬父与被逼造反，然后突然跳到特罗52耶库洛夫的女儿马莎对假扮青年法国家庭教师的杜布罗夫斯基的微妙感情，再交代杜布罗夫斯基是如何化装进入她的家庭的，再跳到第二年初夏年老的威烈斯基公爵向马莎求婚以及特罗耶库洛夫的逼婚，然后引起杜布罗夫斯基的营救可见，正是跳跃手法的运用，使得这部仅仅是中篇的小说容纳了本应有几十万字的丰富内涵。黑桃皇后则切取格尔曼听到老伯爵夫人神奇致胜的三张牌后心理变化并采取行动的
20、一段时间作为描写对象，其中又特别描写 了 他 听 到 这 一 消 息 后 心理 的 变 化 ， 想 法 接 近 并 诱 惑 丽 莎 白 ， 吓 死 老 伯 爵 夫人 ， 参 加 葬 礼 后 见 到 鬼 魂 获 知 了 三 张 牌 的 秘 密 ， 最后 在 两 次 大 赢 后 第 三 次 输 得 精 光 ， 以 此 透 视 人 物 的心 灵 ， 并 以 丽 莎 白 的 单 纯 、 痴 情 作 为 映 衬 ， 也 具 有一 定 的 跳 跃 性 。 上 尉 的 女 儿 则 把 悲 喜 离 合 的 家庭 小 说 与 表 现 普 加 乔 夫 起 义 的 史 诗 叠 印 起 来 ， 格 里尼 奥 夫 、
21、普 加 乔 夫 、 玛 丽 娅 三 条 线 索 紧 密 相 连 ， 但以 格 里 尼 奥 夫 具 有 起 伏 跳 跃 的 经 历 贯 穿 起 来 ， 更 重要 的 是 ， “ 上 尉 的 女 儿 中 许 多 人 物 如 普 加 乔 夫 、别 洛 鲍 罗 朵 夫 、 索 科 洛 夫 、 省 长 卡 尔 洛 维 奇 以 及 施瓦 勃 林 等 都 是 历 史 真 人 或 有 真 实 历 史 依 据 的 人 物 ；小 说 中 的 主 要 事 件 是 震 撼 人 心 的 普 加 乔 夫 起 义 活 动 。但 和 一 般 的 历 史 小 说 不 同 , 它 摒 除 了 浩 繁 的 历 史 过程 的 描 绘
22、 , 不 追 述 重 要 人 物 的 身 世 经 历 , 而 突 出 反映 历 史 本 质 ； 他 避 开 对 历 史 事 件 的 直 接 描 写 , 而 重视 风 俗 道 德 和 人 物 精 神 气 质 的 刻 画 ； 它 不 像 一 般 历史 小 说 那 样 使 读 者 看 到 许 许 多 多 的 历 史 场 面 ， 而 是像 诗 那 样 使 读 者 对 历 史 风 貌 和 人 物 精 神 性 格 有 生 动亲 切 的 感 受 , 引 起 人 们 对 历 史 的 思 考 和 联 想 。 ”（ 杜 定 国 1997： 47-48）风格上，讽刺性的模仿（即首先模仿某位作家惯用的情节或写法，情节
23、的最后却转到相反的方向去，构成带有某种反讽意味的情境），和叙事的情感化或抒情化。讽刺性的模仿是普希金叙事诗的一大特色。早在青年时代，诗人不满于茹科夫斯基这位“神秘的幻影、爱情、梦想和魔鬼的歌手，坟墓和天堂的忠实居民”，讽刺性地模仿其代表作十二个睡美人，创作了巴尔科夫的幽灵和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张铁夫等 2004：78-100）1824 年的南方叙事长诗茨冈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浪漫主义回归自然理想的一种讽刺性模仿。1825 年，他又创作了叙事诗努林伯爵，对莎士比亚的叙事长诗鲁克丽丝受辱记进行了出色的讽刺性的模仿。（张铁夫等 2004：184-196）如今，普希金把这种讽刺性的模仿引进小说创作之
24、中，形成了其小说独特的艺术效果。别尔金小说集中的小说，几乎大多是讽刺性的模仿：射击在某种程度上讽刺性地模仿了当时盛行的马尔林斯基的浪漫主义冒险小说, 并且在篇首的题词中引用了马尔林斯基小说野营之夜中的一段, 特意提醒读者注意这一点，然而，神秘的决斗，出神的枪法，最终并没有引向浪漫主义的杀死侮辱者，而是来了一个倒高潮：西尔维奥决意在精神上战胜对方，再加上伯爵夫人的求情，他放过了对方，让他们幸福地生活着。暴风雪也是讽刺性地模仿了浪漫主义常用的情人私奔情节模式，但其情节的发展偏偏出人意外：原来的恋人弗拉基米尔因为未赶上婚礼而拒绝女方父母的好意并且战死沙场，而布尔明和马利亚后来相爱，却突然惊喜地发现他
25、们早已在暴风雪的帮助下举行了婚礼。驿站长则讽刺性地模仿了感伤主义的小说：小说首先通过驿站长墙上的画，极力渲染脱离父母的浪子的悲惨遭遇，结尾却一反这一遭遇，并且一反感伤主义写贵族与平民青年恋爱总是出现悲剧的结局，而写杜尼娅不但没有被抛弃，而且日子过得很幸福，最后还坐着一辆六驾马车，带着三个小少爷和一个奶妈，还有一只黑哈巴狗，回来看望父亲。棺材店老板讽刺性地模仿了善写鬼魂的德国浪漫主义小说，但并未由此展开离奇的情节，而是巧妙地把它变成一个梦，用以揭示人物的心理。村姑小姐讽刺性地模仿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仇家子女相恋的小说模式，但并未导致悲剧，反而转向皆大欢喜的喜剧：不仅父辈在相互了解后成为好友，而且
26、男女主人公也在恋爱游戏中深深相爱。杜布罗夫斯基同样讽刺性地模仿了仇家子女相恋的小说模式，但又有新的变化：其一是详细描写了双方父亲由友谊到分裂的过程，其二是在杜布罗夫斯基率人赶来营救马莎的时候，不爱老丈夫的马莎却因为尊重在教堂举行过的婚礼这一民族传统而拒绝跟他走。黑桃皇后也是讽刺性地模仿了德国浪漫主义小说的鬼魂和神秘模式，但结尾却在格尔曼按照鬼魂的吩咐连胜两次的情况下，最后输得精光。上尉的女儿讽刺性地模仿了英国作家司各特的罗布罗伊，但又通过这一模式，首次塑造了农民起义领袖普加乔夫真实而复杂的形象，并且把家庭纪事与史53诗沟通，使之成为普希金自己“散文创作的高峰”。关于叙事的情感化或抒情化，我国学
27、者已有所论述，如刘文飞指出：“和普希金的抒情诗一样，他的小说中永恒的主题也是爱情，男女主人公及其交往，几乎出现在普希金的每一个小说中。伊勃拉基姆在斩断巴黎的风流恋情回到俄国之后，又将面临着彼得大帝为他挑选的一位未婚妻（彼得大帝的黑孩子）；别尔金在他的小说中讲述了两段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的爱情故事（暴风雪和村姑小姐；罗斯拉夫列夫通过对她不爱的男人的爱，表达了对祖国的爱（罗斯拉夫列夫）；杜勃罗夫斯基一直在复仇和爱情中犹豫不决地徘徊（杜勃罗夫斯基）；与普加乔夫的性格及其活动平行发展的另一线索，就是格里尼奥夫和玛丽娅的爱情故事（大尉的女儿）爱情主题对普希金小说的渗透，使普希金笔下的人物更生动、更富有情
28、感了，使普希金的故事更饶有兴味了，同时，我们似乎还感觉到，由爱情主题衍射出的强烈的抒情色彩，还保持了普希金小说风格上的统一。”（刘文飞 2002：61-62）吴晓都则从另一方面更具体、全面地指出：“普希金作为卓越的诗人, 他的叙事散文同样充溢着丰富饱满的诗情, 确立了叙事散文的情感化和抒情化。在这方面普希金继承了卡拉姆津感伤主义的散文创作传统, 并加以发扬光大。无论是写景状物、营造故事发生的氛围, 还是描绘人物的心理状态, 普希金的话语总是饱含着动人情愫。他常常把看似平淡无奇的自然现象和司空见惯的生活情境赋予诗意, 正如别林斯基概括的那样, 他能为最散文化的对象增添诗意普希金总是以诗情去领悟自
29、然现象和社会生活。苏联普希金研究专家 A.斯洛宁斯基在普希金的技巧一书中指出, 普希金叙事情节的进展通常是在叙述人的感知中进行的。这就难怪他的叙事总是浸润着或浓或淡的情愫。驿站的感伤, 传奇的忧郁, 复仇的激荡, 多余人的失落, 农民英雄悲壮苍凉的情怀, 弥漫在娓娓的叙述中。众所周知,普希金是从诗歌王国走向散文天地的, 所以, 他的叙事创作大都蕴含浓浓的情韵, 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 普希金叙事创作中的情感因素并不仅仅是为了抒发情感,它还具有叙事上的独到功用: 有的是为了塑造人物性格, 有的是为了推进故事情节, 有的是两者兼有, 例如上尉的女儿中着意描写普加乔夫的悲壮情怀就有这两种叙事功效。作
30、者两次让读者去体味这位农民领袖的悲壮豪情, 欢宴上的纤夫之歌和苍鹰的寓言既突出了普加乔夫坚毅无畏的性格, 同时又向读者暗示出一个命定的慷慨就义的豪迈结局。在叙述过程中的抒情或散文话语的情感化使叙事本身平添了意趣和张力, 更加鲜活生动。特别应该指出的是, 普希金的情感总是一种正直而又高雅的情感,脱离了世俗生活的低级趣味。在普希金心中, 不是任何绝对隐情都可以一味表露和咏唱。诚如别林斯基所言, 在普希金笔下, 一切感情因为都是高雅的感情, 所以就更加美, 在他的任何感情中总有一种特别高贵、亲切、温柔、芬香与和谐的东西。别林斯基的这一概括对于今天的叙事创作仍有值得汲取的意义。”（吴晓都 1999：4
31、4）此外，叙事上，普希金的小说常常出现叙事者公开干预叙事过程，发表对社会人生的种种看法，并且让非情节因素序言、抒情插笔成为小说结构的有机组成部分，这也是其诗歌尤其是诗体长篇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的诗性特点；语言上，简洁、明晰、精炼、含蓄、质朴，也是其诗歌语言特点在小说中的反映。这些，国内外学者多有论述，此处不赘。由上可知，作为诗人的普希金的确把自己在诗歌方面的方法引进小说创作之中，并且形成了独有的特色，取得了独特的艺术成就，推动了俄国小说的发展，对后世有很大的影响。参考文献1王先晋 2006 普希金的文体结构别尔金小说集的整体研究 J，外国文学评论，第 8 期。2吴晓都 2006 俄国文化之魂普希
32、金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3张铁夫等 2004 普希金的生活与创作（修订版）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4亨利特 罗亚 2000 天才诗人普希金M ，张继双等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5比尼恩 T. J. 2005 为荣誉而生普希金传（下）（刘汉生、 陈静译）M ，北京：国 际文化出版公司。546杜定国 1997 试论上尉的女儿的诗质美J，江汉大学学报，第 4 期。7刘文飞 2002 阅读普希金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8吴晓都 1999 普希金叙事创作对俄国文学的意义纪念普希金 诞辰二百周年J，外国文学评论，第 3 期。收稿日期：2010-05-28作者简介：曾 思 艺 （1962-），男 ，天 津 师 范 大 学 文 学 院 教 授 ，博 士 生 导 师 ，文 学 博 士 。主 要 研 究 方 向 ：俄 苏 文 学 与 比 较 文 学 。责任编辑：刘 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