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Unit1 思考作为一种嗜好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得出了思考分为三种等级的结论。后来思考成了嗜好,我进而得出了一个更加离奇的结论,那就是:我自己根本不会思考。那个时候我一定是个很让大人头疼的小孩。当然我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子了,但却记得他们一开始在我眼中就是如何不可理喻的。第一个把思考这个问题带到我面前的是我文法学校的校长,当然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些小雕像,就在他书桌后面一个高高的橱柜上面。其中一位女士除了一条浴巾外一丝不挂。她好像被永远地冻结在对浴巾再往下滑的恐惧中了。而不幸的是她没有手臂,所以无法把浴巾拉上来。在她的身边蜷伏着一头美洲豹,好像随
2、时都会往下跳到档案橱柜最上层的抽屉上去,我懵懵懂懂地把那个抽屉上标着的“A-AH“理解成为猎物临死前绝望的哀鸣/惨叫。在豹子的另一边端坐着一个健硕的裸体男子,他手肘支在膝头,手握拳托着腮帮子,全然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过了一些时候,我对这些雕像有了一些了解,才知道把它们放在正对着犯错的孩子的位置是因为对校长来说这些雕像象征着整个生命。那位裸体的女士是米洛斯的维纳丝。她象征着爱。她不是在为浴巾担心,而是忙着显示美丽。美洲豹象征着自然,它在那里显得很自然而已。那位健硕的裸体男子并不痛苦,他是洛丁的思索者,一个纯粹思索的象征。要买到表达生活在你心中的意义的小石膏像是很容易的事情。我想我得解释一下,我是
3、校长办公室的常客,为我最近做过或者没做的事情。用现在的话来说我是不堪教化的。其实应该说,我是顽劣不羁,头脑迷糊的。大人们从来不讲道理。每次在校长桌前接受处罚,那些雕像在他上方白晃晃地耀眼时,我就会垂下头,在身后紧扣双手,两只鞋不停地蹭来蹭去。校长透过亮晶晶的眼镜片眼神暗淡地看着我,:“我们该拿你怎么办呢?”哦,他们要拿我怎么办呢?我盯着旧地毯更狠命地蹂躏我的鞋。“抬起头来,孩子!你就不能抬起头来吗?”然后我就会抬起头来看橱柜,看着裸体女士被冻结在恐惧中,健硕的男子无限忧郁地凝视着猎豹的后腿。我跟校长没什么好说的。他的镜片反光,所以我看不到镜片后面有什么人性的东西,所以没有交流的可能。“你从来都
4、不动脑筋思考的吗?”不,我不思考,刚才没思考,也不会思考我只是在痛苦地等待接见结束。“那你最好学一学 你学了吗?”有一次,校长跳起身来伸手取下洛丁的杰作重重地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一个人真正在思考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我毫无兴趣地看了看桌上的男子,什么也没弄懂。“回你班上去。”显然我是缺了点什么。大自然赋予其余的所有的人第六感觉却独独漏掉了我。一定是这样的,在回班上去的路上我想着。因为无论我是打烂了玻璃窗,不记得波义耳法则,还是上学迟到了,我的老师们都会千篇一律地得出一个答案:“你为什么不会思考呢?”要我说,我打碎了玻璃窗是因为我想用板球打杰克.阿尼没打着;我记不住波义耳法则是因为我根本没想去记
5、;迟到了是因为我更喜欢在桥上看河水。事实上,我是邪恶的。难道我的老师们是那么的善良,以至于无法理解我的堕落深度?他们是那种心地清澈,不受折磨,凭那神秘的思考指导每一个行动的人?整件事情都是让人无法理解的。更小一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思索者塑像也是令人迷惑的。我才不相信我的哪位老师思考的时候是不穿衣服的。我像那些生来耳聋却决意苦苦寻求声音的人一样观察着我的老师们,想要了解思想。那时有位豪顿先生,他总是要我思考。他带着谦逊的满足告诉我他自己就动过一点脑筋思索过。那么他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酗酒?莫非酗酒其实比外表看起来更有意义?而如果不是这样,酗酒事实上损害健康 豪格先生无疑被酒毁了的 那他为什么还成天
6、谈论纯净的生活以及新鲜空气的好处?他一边说一边还会象一位常年在山峦间行走的人那样伸开双臂,说:“新鲜空气对我有好处,孩子们 我知道的!”有时候讲到兴头上,他会从讲台上跳下来,把我们一窝蜂地赶到外头去。“现在,孩子们!深呼吸!感觉上帝创造的美好气流直接进入你们的体内!”他会站在我们面前,为他的健康而欣喜,好像他一个常进行户外活动的人。他会叉着腰,深深地吸一口气。你能听到风被他的胸腔堵住,遇到障碍物艰难前进发出的声音。他的身体因为不习惯这样的感觉而摇摇晃晃,脸色变得惨白。他会步履蹒跚地走回讲台,然后瘫软在那里,一个上午都缓不过劲来 。豪顿先生喜欢发表关于美好的、清心寡欲、尽职尽责生活的独白。但是在
7、发表这些独白的间隙,如果有个女孩经过窗前,灵巧的小脚发出轻轻的脚步声。他就会停下他的演讲,脖子不由自主地扭转过去,一直目送她走出视线之外。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他不是受思想,而是受他后颈里某个看不到却无法抗拒的发条的控制。我对于他的脖子十分感兴趣。通常它在领口上方稍稍凸出。但是豪顿先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经和美国人和法国人并肩作战,而且由于谁也弄不懂的逻辑 对两个国家都深恶痛绝。无论这两个国家中哪一个在时事中表现突出,他都对它没有好感,任何论证都无法说服他。他会捶着桌子,脖子涨红:“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会叫道:“但是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而且我知道我想什么!”豪顿先生用他的脖子思考。还有帕
8、森小姐。她要我们相信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们幸福,但是即使是那个时候凭着我小孩子神秘的直觉我都知道,她最希望得到的是她从未得到过的丈夫。还有汉兹先生 等等。我要对我的老师们进行详细的分析是为了介绍一下通常被称为思想的本质。通过他们我发现思考通常是充满了无意识的偏见、无知和虚伪的。在训诫无私的纯真的时候它的脖子却为了短裙而执意扭曲。从技术上而言,它娴熟如同商人玩高尔夫,诚实如同政客的意图,或者 更接近我自己的领域 有条理如同大多数写出来的书。这就是后来被我称作第三等级的思考,虽然事实上称它为感觉更为恰当。诚然,偏见里是有无辜的成分,但是在那时我对第三等级的思考的态度是毫不宽容的蔑视和不假思索的嘲笑
9、。我以驳斥一位憎恨德国人却主张爱我们的敌人的虔诚女士为乐。她让我懂得了和第三等级思考者打交道的一个重大的真理。因为她,我不再轻易地拒绝百分之九十的人可能经历过的精神过程。他们高度地团结一致。我们最好尊重他们,因为我们处于他们的包围之中,势单力薄。一大堆第三等级的思考者,众口一词,借着自己的偏见温暖双手,他们是不会感激你指出他们信仰中的矛盾的。人是一种爱群居的动物,就像牛喜欢沿着山坡的同一条道路吃草一样喜爱共识。第二个等级的思考是对于矛盾的觉察。难倒那位可怜而虔诚的老太太的时候我达到了这个层次。第二等级的思考者虽然常常回会犯另一个错,落在后面,但他们不会轻易地被吓倒。第二等级思考是一种警醒状态下
10、的退缩。这种思考成为我的嗜好,给我带来满足干的同时也带来孤独感。因为第二等级思考具有破坏却没有创造的能力。它让我在冷眼看着人群为国王陛下欢呼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喧嚣不知所谓,却没有提供什么可以替代这样强烈爱国精神。但是这样的思考还是有好处的。听人们以狐狸喜欢这样的待遇为理由为他们捕猎狐狸,把它们撕成碎片的习惯辩护,我们的女首相谈论通过逮捕尼赫鲁和甘地这样的人跟印度协商的好处,美国政客们可以刚谈完和平转身就拒绝加入国际联盟的时候,是的,还是有令人高兴的时刻的。但是,当我渐渐长大,进入青春期以后,我不得不承认豪顿先生不是唯一一个无法抗拒脖子里的发条的人。我也一样感觉到了强大的自然之手的力量,开始发现指
11、出矛盾有可能代价昂贵,也可能是有趣的。比如说,曾经有个严肃而迷人的姑娘,她的名字叫露丝。那个时候我是一个无神论者。第二等级的思考对于宗教来说是一种威胁,像九柱游戏里的小柱一样把宗教流派各个击破。我像个第三等级的思考者一样假惺惺地任由她改变我的信仰。她是一个卫理会会派教徒 至少,她父母是,因此而露丝也得是。但是,呵呵,露丝没有用圣灵的精神来转化我,而是愚蠢地用她可爱的小嘴试图说服我。她声称圣经(詹姆士国王版)逐字逐句都是得到启示而来的。我反驳说天主教徒信仰圣杰罗姆的拉丁文圣经,而这两本书是不同的。争论顿时卡壳了。最后她说有那么多卫理会会派教徒,他们不可能是错的,几百万的人都错了,可能吗?这太简单
12、了,我倔强地说(你越接近露丝,她就越好接近),罗马天主教徒也为数众多,他们也不可能是错的,他们有几亿人,可能都错了吗?她眼中扑闪着疑虑。我伸手揽过她的腰屏住呼吸低声说,如果算人数,我该捐钱给佛教徒。露丝的确是为我好,因为我人这么好。但是我的手臂加上那些数不胜数的佛教徒实在让她无法忍受了。那天晚上,她父亲来拜访我父亲,走的时候一副面红耳赤,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为发生过的事情受到了盘问。幸好我们当时都才十四岁。我失去了露丝,却冤枉地担上了准浪子的名声。所以第二等级思考可能会是危险的。我记得我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了解到了这一点后从第二等级的高度对第三等级的局限性作出了一番评论。一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学校的
13、礼堂为一个聚会做准备。校长室的门是开着的。我走了进去。校长已经不再把洛丁的思考者重重地板在桌上作为年轻人的榜样了。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找到更多的侯选者,那些雕像还在老地方,在那橱柜顶上白晃晃的落满尘埃。我站在一把椅子上把他们进行了重新的排列。我把披着浴巾的维纳斯放在档案橱柜上,这样顶层抽屉就接住了她在性感的骚动中发出的喘息:“A-ah!”那个怪异的思考者,我把它放到了橱柜边缘,这样他好像在朝下盯着那条浴巾,等待着它掉下来。第二等级思考虽然让生活充满了乐趣和兴奋,却无法令人满足。寻找比我们年长的人的缺陷助长了年轻的自我,却无法让人觉得安全。我发现第二等级不仅是指出矛盾的力量。它带着游泳者离开岸游了一
14、段距离,然后把他留在那里,束手无策。我判定本丢.彼拉多就是典型的第二等级思考者。 “什么是真理?”他问道,一种十分常见却总出现在争论的末尾而不是开头的第二等级思考 m 67。还有更高一级的思索问过“什么是真理?”后就开始去寻找它。但这些第一等级思考者是十分罕见的。他们没有亲自来我的文法学校但却藏在书籍里。我向往他们是因为我雄心勃勃,因为我现在发现自己的嗜好如果不能更进一步就不能令人满意。如果你出发去爬山,不论你爬了多高,只要没到顶就不算成功。在牛津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真的碰到过一个第一等级的思考者。当时我在麦格德林鹿公园的一座小桥上往下看。一个小个子蓄着胡子戴着帽子的人走过来站到我身边。他是
15、从纳粹德国逃到牛津来暂时避难的,他的名字是爱因斯坦。但那个时候爱因斯坦教授还不懂英文,而我只知道德文的几个单词。我向他微笑,想以这样无声的方式向他传达所有英国人对他的友爱和尊敬。有可能我得承认 我觉得此刻是两个第一等级思考者肩并肩站着。然而我怀疑我的表情所传达的不仅仅是一种无形的敬畏。我愿意用我懂得的希腊语、拉丁文、法语和大部分的英语来换取足够的德语来跟他交流。可是我们却咫尺天涯,他像我的校长一样不可理解。我们一块在桥上站了大约五分钟,不可否认是作为一个第一等级思考者和心情激动的景仰者。真不愧是伟人,爱因斯坦教授意识到任何联系都比没有好。指着河里游动着的一条鲑鱼。他说:“鱼。”我的头脑一阵晕眩
16、。我在这里,和伟人并肩,却和真正的第三等级思考者一样无助。我拼命想作出点表示,告诉他我也一样尊重纯粹的推理。我不住地点头。然后忽然灵光乍现,我用掉了我一半的德语词汇说道“鱼,是的,是的。”我们肩并肩站了大约五分钟。然后爱因斯坦教授飘然而去, 身形间仍然洋溢着善意和亲切。我也可以成为第一等级思考者的。即使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我也是心无挂碍的。政治和宗教系统、社会风俗、忠诚和传统,都象腐烂的苹果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嗜好,板球的明智替代品,因为你一年四季都可以进行思考。最后我想出了为第一等级思考辩护永远的理由:它的标志、印记和章程。我设计了一个连贯的生活体系。这是一个道德体系,完全合乎逻
17、辑的道德体系。当然,我很乐意承认,要世界按我的思考方式转化将是困难的,因为我的体系废除了诸如大公司、中央政府、军队、婚姻等等之类的琐事。又是露丝的问题。我曾有一些很要好的朋友站在我这边,他们现在仍然站在我这边。但是我的熟人都不见了,带着他们的女孩子消失了。姑娘们好像对世界的现状出奇的满意。她们用一只戒指来衡量那个毫无意义的仪式。小伙子一方面愿意对婚姻带来的一连串可悲的后果让步,同时也舍不得放弃有希望给他们提供一份事业的组织机构。有一个在皇家海军当下等兵的年轻人,对于不要大公司和婚姻乐意之至,但是一听我提议要一个没有战舰的世界时他的脖子跟豪顿先生一样胀得通红。游戏太过火了?它还是游戏吗?在战前的
18、那段日子,为了这个嗜好我固执地失去了很多东西。现在你一定指望我描述我如何认识到了我自己路线的荒谬回到温暖的小巢了吧,回到那偏见常常被称为忠诚,无谓的行为因为重复被神圣化为风俗的小巢里,满足于把感觉说成思考。但是,你错了。我把我的嗜好变成了职业。如果我还回到校长室里而那些雕像还在那里,我会重新安排它们的位置。我会掸掉维纳斯身上的灰尘,因为我已经了解她美好的本质,开始喜爱她了。但是我会把陷入沉思的思考者放到背光的位置,而在他身后,放上那头蜷伏着准备扑上来的美洲豹。Unit3 Groundless Beliefs今后,我们将按根据对各种观点进行分类直至养成一种习惯。对于我们所遇到的每一种说法,我们都
19、应该问:“我们是如何知道的?我们有什么理由相信它,这一说法有什么根据?”我们大概会吃惊地发现,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所见到的大量说法可以归类为毫无根据的说法。这些说法仅仅根据传统,或者根据某人毫无证据的断言我们最初作为一种简单的“建议”而接受的事物可能会成为一种观点,并且我们继续持有这种观点。现在,这种观点已成为我们的一种思维习惯。也许某人于某时、某地告诉我们某件事,我们便不加鉴别地接受并相信了它。这种做法或许可以追溯到我们的童年时代即我们对所告知的事物提出质疑的能力尚未得到开发之前。我们的许多根深蒂固的信念都是那时确立的。现在长大后,我们发现很难对这些信念的真实性提出质疑,在我们看来这些信念“显然
20、”都是正确的。不过,如果在婴儿时期把最虔诚的罗马天主教徒和长老会教义信徒予以交换,然后使他们在相反的家庭与影响下长大,所能得出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可以根据所掌握的心理学知识得出结论,两人长大后会持有与现在恰好相反的观点然后,每个人就像他现在一样,感到自己的观点正确无疑其实是对方的观点。当然,在宗教信仰以外的其他许多观点中情况也是如此。如果我们生长在一个把多配偶制、割去敌方头颅作为战利品、杀害婴儿、格斗或者决斗当成是平常而又自然的事情的社会中那么我们长大后就会认为这些做法“显然”是自然的、完全合乎道德规范的,也是很正常的。如果一个英国婴儿被一个德国家庭收养并抚育成人,长大后完全不知道他的父母
21、是英国人,他的全部思想感情与观点就会是“德国式”的而不是“英国式”的。我们的许多观点我们许多最根深蒂固的基本信念是由我们成长的社会文化传统所决定的。当然,我们长大后也不会停止仅仅根据建议接受新观点。我们在一生中或多或少不断无意识地接受新观点,仅举几个最明显的例子,如报刊的巨大影响与诱人的广告效应等。严格说来,许多流传的观点根本不是思想,不过是鹦鹉学舌般的重复而已,只不过是凭偶然拾人牙慧,便不加质疑地据为己有的想法而已。多数人在大多时候不过是鹦鹉学舌者。不过,我们长大后往往只接受那些与自己所持观点相一致的新想法,所有与其发生冲突的观点在我们看来“显然”是荒谬的。仅仅由于“大家都这么说”而予以接受
22、的观点必须被归于同一类。这种信条可能不是某个特定个人的观点:可能是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一种教条的观点,大概已流传了几百年或许数千年了。这种信条可能已成为一部分人或种族的传统观点的一部分。在这种情况下,它是我们从过去某一历史阶段继承下来的社会遗产的一部分。不过,我们应该面对这样一种事实,即我们仅仅从过去继承下来的观点一定源于人类的认识能力远不及今天的某一时期。因此,一种观点“古老”并不是对其有利的论点。当遇到某些似乎“显然”正确的观点时,我们需要格外地警觉。当我们发现自己持有一种观点,认为对它质疑是荒谬的、没必要的、不合时宜的或者是邪恶的我们可以认为这种观点是非理性的。当我们
23、想说任何普遍真理都是“明显”的,甚至对其提出疑问都是荒谬的时候,我们应该记住,在人类思想发展的整个历史过程中充满了这种“明显的真理”现象,经过人类不断增长的知识与理性的检验,这些“真理”不攻自破。例如,几个世纪以来人们认为奴隶制是自然的、合理的、必要的,也是正确的,似乎没有比这更明显、更不容置疑的观点。某些人种“显然”是“天生的奴隶” ,而质疑这一观点是不可能的。再者,2000 多年来人们“不可能想象到”行星的运行轨迹除了正圆以外能有其他运行轨道。而正圆“显然”是完美的图形,因此人们认为行星按正圆轨道运行是“自然的” 、 “不可避免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学者们经过长期斗争否定了这一假设,这也是
24、人类历史上的一大奇迹。人们从前“显然”认为心脏而不是大脑是意识的器官,而今天多数人同样“显然”认为我们用大脑思考。许多现代人发现很难相信人们曾有过另一种假设。但是人们的确得出过错误的假设。以前人们似乎认为,地球一定是平的这一事实是显而易见且不言自明的,而提出其他种可能的建议会实际上曾经被认为是开玩笑。一个重物体的落地速度一定会比轻物体的落地速度快,2000 年来这种观点被认为是“显而易见”且“不容置疑”的。一种假设成教条的观点已作为“明显”的事实被普遍接受,一旦面临挑战,便从亚里士多德的有关教条中获得支持。直到伽利略证明事实与其完全相反,人们才认识到,任何可能性都会存在,都是可以质疑的。我们可
25、以坦率地说,以上所提到的观点都是盲目地不加质疑,仅靠假设或教条的判断而接受的观点。人类的思想进步看来主要在于摒弃这些盲目接受的思想。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人们还坚持其他观点,现在心理学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我们之所以接受并且坚持某些观点的原因是或者部分原因是这样做对我们“有好处” 。不过,在一般情况下出于自身利益持有某种观点的人最不愿承认这一点。的确,如果有人告诉他,熟悉现代心理学的人能够很容易就看出这一点,他可能会暴跳如雷。如果把所有的观点甚至政治观点都归结于一己私利,那就大错特错了。但是,否认私利是一个重要而有说服力的因素也是同样错误的。从一般意义上来说, “自身利益”首先应该被理解为一个人谋生与
26、获取财富的一种方式。然而, “自身利益”这个词的意思可以引申到包括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在同事中的声望,以及他所重视的来自他人的尊重与友善。它还可以涉及一个人在事业中的利益,他作为某一运动或机构、某一宗教团体或其他社会团体的领导者之一,或者是至少作为受到重视的支持者所享有的名望。许多人无意识地被迫坚持某种观点,因为他是某个圈子里的“重要人物”如果他放弃这一观点,就会成为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从广义上说,当我们认识到我们的幸福与否直接地依赖于能否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当我们改变自己的观点就会失去一切,失去包括物质或其他方面的利益时,我们便应该总是质疑我们的观点了。另一种类似的情况是有些人出于证明自己的性格、
27、立场或行为的愿望而接受某一种观点,也许当事人不承认这一点。懦夫很容易接受一种似乎要证明怯懦的哲学当然, “怯懦”不是他起的名称!懒惰又笨拙的人可以接受一套观点来自我满足地证明“葡萄是酸的”而“葡萄”则是那些更加精明能干的人所能获得的奖赏。许多毫无根据的观点出自于情感方面的联想。思想与记忆相关美好或痛苦的记忆这些记忆涉及某些特定的人,他们持着同样的观点。人们发现,许多童年时代对父亲产生敌意的人在以后的生活中对其父亲曾经表达过的一切看法怀有偏见;与之相反,一个对父亲、母亲、老师或者对他的童年有过重大影响的某个人怀有美好记忆的人则会与他们持相同的观点。正如我们经常能够看到的一样,在成年人生活中大吵一
28、场会完全改变一个人的观点。对一个人怀有敌意常常会导致对他的观点产生抵触,痛恨这个人常常会牵涉到他所表达的想法。倘若我们嫉妒某人,或与他积怨很深的话,我们会从轻视他的想法或者攻击他的观点中获得多么强烈的满足感呀!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对某个人的友好情感会使我们更容易接受他的观点。此外,其他观点取决于我们最好称之为时尚的东西。例如,我们在多大程度上赞赏某些作者、诗人或作曲家仅仅取决于时尚。不过,时尚的影响远不止这一点:我们在任何地方、任何思想领域都能追寻到时尚的踪迹。我们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来使自己与其他人具有同样的感受,相信同样的观点。也许并不是所有其他人,而是那些与我们属同一类型的人。但是,一般来
29、说我们一生中不会随着每次时尚的变化而改变我们的情感与观点,我们的思想迟早会固定化。许多人坚持自己今天的观点因为碰巧 10 年、20年、30 年、40 年或 50 年前时兴过这些观点。一旦某种观点为人所接受,不论接受它的原因何在,都极易坚持下去。每当我们按照一种特定模式进行思维时,这种模式使我们更易于用同一种方式思考问题。谈到思维“习惯”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思路”变得十分陈旧,神经中枢的模式由于不断使用而相互连接起来,因此,神经流找到了一条实际上没有阻力的路线,便几乎总是走同样的路。我们都认识某位总讲一连串陈旧故事的人。我们也都认识那个一旦收到“暗示” ,就几乎总是用同样的话语表达着某些陈腐的
30、观点和看法的人。我们都知道一些大脑工作起来像留声机一样的男子和女人。让他们放关于过去好日子的“录音” ,放关于 20 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禁酒时期的录音,关于罪恶的资本家们的录音,关于懒散而又目光短浅的工人们的录音,关于走向衰落的国家,关于时髦的女郎,或是关于我对他说的,他说给我的话,我说他说然后我又直接告诉他这些冗长乏味的陈年琐事的录音!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无休止地说下去无论什么也无法阻止他一直到录音全部放完为止!各种观点与观念也是如此。它们在保留了一段时间后,可以说,由于不断使用已深深地印在人们的脑海,几乎无法改变。我们年轻时不断吸收新思想,改变我们的思维模式,并重新“做出决定” 。随着年龄增长
31、,我们越来越难以接受与现存的思维模式不一致的任何新思想。因此,用詹姆斯的术语来说,我们变成了老顽固。有时候,我们还年轻时思维模式就已经定型了。有些人的思维模式是开放的,可以改变的,直至年老,但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一个老顽固可能是在 17 岁或 70 岁形成的。 “我几乎不敢这样说(詹姆斯语) ,但是,我相信,在大多数人中思想守旧大约从 25 岁时就开始了。 ”然而,充分考虑了决定观点的所有这些非理性因素之后,还并非在所有人思想中,也不是在多数人思想中,而是在某些人思想中存在着一种发现事实真相的愿望,希望以一种清晰的、理性的方式思考问题,不惜任何代价去探索真理,也不管真理对我们的观点有利还是不利!本文正是为这些人的思想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