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杯茶（节选）-格雷格摩顿森，戴维奥利弗瑞林第十二章 哈吉阿里的教诲如果相信喜马拉雅山脉的一种“原始”文化能对我们工业化社会有任何教益，这或许似乎有些荒唐。但是我们对成功的未来的追求需要不断反复地求助于我们之间与地球之间一种古老的联系，即古老的文化从未抛弃的一种互相联系。-海伦娜诺伯格霍奇 这些石头看上去更像是古老的废墟而不是新学校的建筑石材。秋天的天气晴好无比，科尔飞乔戈里峰金字塔形的山峰高高地耸立着。摩顿森站在布拉尔度河岸边一块平坦的高地上，眼前的景象使他感到沮丧。前一个冬天，当摩顿森离开科尔飞村时，他把固定帐篷用的木桩打进冻土，并系上红蓝两色编制的尼龙绳，来标记他心中有五间房子的学校的范
2、围。他留给哈吉阿里足够的现金用来雇佣河流下游村庄的民工帮助开采和运送石料。当他到达时，他希望看到至少学校的地基已经挖好。然而事与愿违，他看见田地里推着两大堆石料。与哈吉阿里视察工地时，摩顿森尽量掩饰他的失望之情。他到达这里时事十月中旬，大约一个月前他告诉哈吉阿里等他。他想，这个星期他们应该在砌墙才对。摩顿森按捺着怒气自责不已。他不可能老是反反复复地到巴基斯坦来。既然已经结了婚，他需要一个稳定的职业。他想把学校盖好，这样他才可以规划将来一生从事是什么样的工作。现在，冬天将再一次延误学校的建造。摩顿森生气地踢起地上的一块石头。4“怎么了？”哈吉阿里用巴尔蒂语关切地问道。 “你的样子好像一头角斗的年
3、轻公羊。 ”5 摩顿森深深吸了一口气，反问对方：“为什么还没有开工？”6“格雷格医生，你回你的村子以后，我们讨论你的计划。 ”哈吉阿里说。“我们一致认为，浪费你的钱雇佣芒均和阿斯科尔两个村子的懒汉是件愚蠢的事。他们知道，学校正在由富有的外国人建造，他们就会出工不出力，争吵不休。所以我们自己开采石料。这项工作占用了整个夏天，因为村民不得不去当脚夫。不过不用担心，你留下的钱还安安全全地锁在我家里呢。 ”7“我担心的不是钱， ”摩顿森说， “不过我本想子啊入冬前把屋顶盖好，这样孩子们就有地方念书了。 8 哈吉阿里将手放在摩顿森的肩上，慈爱地按了按这位性急的美国人的肩。“感谢仁慈无比的真主，我感激你为
4、我们所做的一切。科尔飞村的人生活在这里六百年了都没有过学校。 ”老人说着，和蔼地笑了笑， “再等一个冬天又何妨呢？”9 那天夜里，摩顿森跟塔瓦哈一起躺在哈吉阿里家繁星照耀的屋顶上。他不禁想起上一次睡在这里时，自己是多么地孤独。他不断地在脑海中勾勒着塔拉的模样，她在旧金山国际机场隔着玻璃跟自己道别时可爱的样子。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使他喜不自禁。10“塔瓦哈，你睡了吗？”摩顿森问。11“没呢。 ”12“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结婚了。 ”13 摩顿森听到咔哒一声，紧接着就被手电筒的光束照得睁不开眼睛。 。手电筒是他从美国给塔瓦哈买的礼物。这时，塔瓦哈起来在他身边坐下，借着这新奇的电光打量着他的脸，
5、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14 接着，手电筒掉在地上，摩顿森感到一阵急雨般的拳头砸在他的胳膊和肩上，塔瓦哈以此对他表示祝贺。塔瓦哈躺回自己的被窝里高兴地叹了一口气，爽朗地说道， “哈吉阿里说格雷格医生这次气色不一样，他真是无说不知呀。”他试验性地把手电筒关了又开开了又开。 “能告诉我她的芳名吗？”15“塔拉。 ”16“塔、 、 、 、 、 、拉”塔瓦哈在嘴边估摸着这个名字，在乌尔都语里它是星星的意思。 “她是可爱吧，你的塔拉？”17“是呀， ”摩顿森有些羞赧地答道， “很可爱”18“你给了他爸爸多少头山羊和公羊啊？”塔瓦哈紧接着问。19“跟我一样，他父亲也去世了。 ”摩顿森， “而且在美国，我们也不
6、送彩礼。”20“她离开她母亲的时候哭了吗？”21“我俩结婚以后，她才跟她妈妈说起我。 ”22 塔瓦哈沉默了一会儿，对美国人这种奇怪的婚俗百思不得其解。23 第二天清晨，摩顿森发现，除了通常薄煎饼加奶茶的早餐外，他的盘子里还有一个宝贵的煮鸡蛋。萨基娜在厨房的门道里朝他骄傲地露齿笑着。哈吉阿里一边为摩顿森剥着鸡蛋一边解释道：“这样你将非常强壮，生一群孩子。”而萨基娜则用她的方形披巾挡着嘴咯咯笑着。24 哈吉阿里耐心地坐在他身边，等着摩顿森喝完第二杯奶茶。哈吉阿里先是露齿一笑，接着笑得他那浓密的胡须都抖了起来，说：“走，咱们盖学校去。 ”25 哈吉阿里爬到他的房顶上叫上科尔飞村的所有男人在村子的清真
7、寺集合。摩顿森扛着五把铁锹跟着哈吉阿里沿着泥泞的小路去清真寺，村里的男人们源源不断地走出家门。26 科尔飞的清真寺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根据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如同挤在寺里的人们一样随着时间改变了他们的信仰。巴尔蒂人由于没有文化，只能靠口述传承历史。每一个巴尔蒂人都能背诵他们祖先的历史，能够追溯十到二十代人。科尔飞村每个人都知道这座用土墙做护壁加固的、歪歪斜斜的木建筑。它已经存在了近五百年，在伊斯兰教在巴尔蒂斯坦建立立足点之前，它是一座佛教寺院。27 摩顿森跨过清真寺的大门走进去，这是他到达科尔飞村以来的第一次。在科尔飞村逗留期间，他对这座清真寺以及科尔飞村的宗教领袖谢尔塔西敬而远之。摩顿森拿不准，
8、村里来了一个异教徒提出让科尔飞村的女孩接受教育，不知这位毛拉有何感想。谢尔塔西对摩顿森笑了笑，把他领到屋子后部的一张祷告垫子前。他身材瘦小，胡子花白。像大多数生活在山区的巴尔蒂人一样，他看上去比他四十多岁的年纪大几十岁。28 谢尔塔西不用扩音设备召唤科尔飞村居住十分分散的教徒每天祷告五次，他那浑厚的嗓音充盈着这个小房间。由于村里要盖学校了，所以他领着那些男人进行了特别的祈祷，请求真主赐福给予指引。摩顿森祷告着，双臂交叉，曲体到腰。29 哈吉阿里拿出当地纺织的细绳。他和摩顿森一起测量了确切的长度，把绳子浸在钙和石灰的混合液里，然后用村子里屡试不爽的土办法标出了工地上的长度范围。哈吉阿里和儿子塔瓦
9、哈把绳子拉得紧绷绷的，然后朝地面上用力弹了一下，在夯实的地面上留下白色的线条，那些线条就是将来学校的墙壁竖起来的地方。摩顿森把五把铁锹分发出去，他和其他五十个男人不停地轮流挖沟，挖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挖出了一条环形学校宽深各三英尺的壕沟。30 当沟挖好时，哈吉阿里冲两块切好的大石头点点头，这时，六个男人抬起石头，艰难地移动着步子朝着挖好的沟移动，然后将石头慢慢放到面向乔戈里峰的科尔飞村的地基角落处。接着，他叫人把那头大公羊牵来。31 塔瓦哈严肃大踏步地走开，牵回一只硕大、灰白色的动物，它头上长着一对好看的、带有曲线的角。 “通常情况下，你得费力拉着公羊走， ”摩顿森说，“公羊太大了，以至于即使塔瓦
10、哈用尽最大的力气，也是拽着他往前走，一步步接近公羊的屠宰者。 ”32 塔瓦哈让公羊停在奠基石上方并紧紧地抓住它的双角。他轻轻地把这动物的头抓向麦加的方向，谢尔塔西吟咏着真主叫亚伯拉罕用儿子作牺牲的故事，在他通过忠诚考验之后才允许他用公羊代替儿子。在古兰经里，这个故事在很大程度上与托拉和圣经有关亚伯兰罕和撒比与上帝订约的故事同出一辙。 “目睹这个和我在主日学校学到的圣经故事一模一样的场面，我不禁想到不同的信仰之间有着如此多的相似之处，并且，人们可以将其传统追溯到同一个根源。 ”33 侯赛因是一位出色的登山脚夫，有一副巴尔蒂人相扑运动员的身板。这一次他做公羊的行刑侩子。随探险队去贝尔托洛冰川探险的
11、脚夫按每人 25 公斤的负载领取报酬。侯赛因大名鼎鼎是因为每次探险都拉着三倍的重量，从来不少于 70 公斤或约 150 英镑。他从刀鞘里抽出一把 16 英寸长的刀，把它轻轻地放在公羊的喉咙直立的毛发上。谢尔塔西举起双手，掌心向上，放在公羊头的上方，请求真主允许杀死它。接着，他朝着拿着寒光闪闪的刀的人点头示意。34 妇女们准备米饭和木豆，而男人们则给公羊剥皮开膛破肚。 “那天我们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摩顿森说， “事实上，那个秋天，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干。哈吉阿里匆匆忙忙地使学校成为神圣的地方而不是盖学校。我们只是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对于那些一年都难得吃上几次荤腥的人们，这顿餐可比盖学校重要多了。
12、”35 科尔飞村的每一个村民都吃到了羊肉。在最后一块骨头被敲碎、最后一条骨髓被吸干后，摩顿森加入到一群男人中，他们点燃了一堆篝火，那里正是他期望的不就将竣工的学校的院子。当月亮升起映照着科尔飞乔戈里峰时，他们围绕着篝火跳舞，教摩顿森世界屋脊上大部分地区喜爱的格萨尔传中的一些诗歌并向他介绍巴尔蒂人十分丰富的民间歌曲。36 巴尔蒂人和这个美国大个子像托钵僧一样狂舞。他们用歌叙述着高山王国之间的世仇，从阿富汗涌入的帕坦战士犯下的暴行，巴尔蒂酋长之间的征战，在亚历山大时代最早来自西方的奇怪的欧洲征服者，然后是来自南部和东部英属印度的廓尔愘人雇佣兵。科尔飞村的妇女现在已经习惯了与这个异教徒在一起，她们站
13、在火光的边缘，满面红光，一边拍着手一边和她们的男人唱着歌。37 摩顿森认识到，巴尔蒂人历史悠久，传统丰富。虽然她没有用文字记录下来，这并不意味着它不那么真实。篝火周围的这些人与其说是需要别人教，还不如说是他们需要帮助。学校是一个他们可以帮助自己的地方。摩顿森打量着这个工地，但是在那个狂舞之夜，学校在他的脑海里达到了临界质量学校变得触手可及。他能看到完工的学校在圆月的映照下如同科尔飞乔戈里峰一样清晰地矗立在他的面前。摩顿森转身面对着篝火。38 1996 年 5 月，摩顿森在伊斯兰堡机场填入境卡，当看到“职业”一栏时，他有一种陌生感，迟迟不能落笔。几年来，他填的都是“登山者” 。这一次，他用他凌乱
14、的木板印刷体潦草地填上：中亚协会理事。霍尼建议用这个名称。这位科学家展望，这个项目能像他的一家半导体公司一样快速发展、壮大，在巴基斯坦意外的国家，即在分散在丝绸之路沿线众多的“斯坦国”兴建学校以及其他人道主义项目。摩顿森没有那么把握。建一所学校就碰到了这么多的困难，他无法像霍尼那样雄心勃勃。不过，他可以依靠他那 21,798 美元的年薪以及开始作长远打算的授权。39 在较远的布拉尔杜河岸，哈吉阿里总是像雕塑一般站在悬崖的最高点。他的两侧站着塔瓦哈和加罕，他用熊抱的方式欢迎他的美国儿子回来。40 次日清晨黎明前，摩顿森在哈吉阿里的房顶上拉回踱着步。现在，他是作为一个组织的理事来到这里的。他肩负着
15、更大的责任，而不仅仅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建一所学校。琼霍尼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沉甸甸地压在他那宽阔的肩上。他下定决心再也不出席没玩没了的会议和宴会。他要用尽快把学校建起来。41 全村的人齐聚在建筑工地旁，摩顿森与他们见面，手里拿着铅垂线、水准仪和横木。 “盖房子就像指挥一支乐队。 ”，摩顿森说， “首先，我们用炸药把巨大的漂砾炸成较小的石块，然后我们派几十个人像一支旋律曲折穿过爆炸后的混乱现场，把石块运到石匠那儿。然后石匠马克马尔只用凿子稍凿几下就把石块变成非常齐整的砖。成群的妇女挑来河水，倒进地上我们挖好的大坑和水泥里。接着，泥瓦匠们用泥刀在砖上抹上水泥慢慢地砌着墙。最后，村里的几十个男孩飞
16、奔而来，用银白色的小石块填补砖缝间的缝隙。 ”42“能尽自己的一份力我们都感到很兴奋。 ”教师侯赛因额女儿塔西拉说。她当时十岁， “我父亲告诉我，学校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当时我根本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所以来看看让大家兴奋不已的是什么东西并出一把力。我们全家都上阵了。 ”43“格雷格从他的国家带来了书， ”哈吉阿里的孙女加罕说。她当时九岁，将来与塔西拉一起从科尔飞学校的第一班毕业。 “书中有学校的照片，我才知道一直盼望要盖的学校是什么样子。我觉得，格雷格医生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气度不凡。照片中的孩子看起来也很光鲜。我记得当时琢摸着，要是我上了他的学校，或许有一天我也能出类拔萃。 ”44 整个六月，学校
17、的墙在稳步升高，由于村民们要侍候他们的庄稼和牲畜，每天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有一半不到，因此工程进展特别缓慢，摩顿森感到不快。“我力争做一个严格但又公平的监工， ”摩顿森说， “从早到晚，我整天泡在工地，用水准仪和铅垂线检查墙砌得是否平直。手里总是拿着个小本，眼睛盯着每个干活的人，想让每个卢比都花得物有所值。我不想让琼霍尼失望，因此我把他们逼得很紧。 ”45 八月初一个晴朗的下午，在工地上，哈吉阿里拍了拍摩顿森的肩膀，邀他一起散散步。老人带着这位昔日的登山者爬了一小时的山，他的腿还是那么结实有力，是这位年纪小很多的男人自愧不如。摩顿森感到，宝贵的时间正在悄悄地溜走。但是在哈吉阿里停在村子上头很高的一
18、道狭窄的岩脊时，摩顿森由于心里想着他那监督不力的建校工程和爬山的劳累，早已气喘吁吁了。46 哈吉阿里等到摩顿森喘过气来，然后叫他欣赏一下美景。天空晴朗如洗，这是高海拔地区特有的现象。在科尔飞乔戈里峰的远处，内喀喇昆仑山的冰峰像尖刀一样无情地刺入无助的蓝天。在他们脚下一千英尺之处，即将成熟的大麦田将科尔飞染成一片翠绿色。它看上去如此渺小和脆弱，就像在一片石头海洋中漂泊的一叶小小的救生筏。47 哈吉阿里举起手把它放在摩顿森的肩上。 “这些山在这里存在很久了。”他说， “我们也是。 ”他伸手去拿他那顶深褐色的羊绒草帽，把它端端正正地戴在他银白色的头上。这种帽子有科尔飞的头人戴，是权威的唯一象征。 “
19、你不能指挥这些大山做这做那。 ”他说，严肃的神态如眼前的美景使摩顿森目瞪口呆。“你必须学会倾听他们。所以现在，我也请你听听我的声音。万能的真主保佑，你已经为我的人民做了许多事情，我们感激不尽。但现在你必须再为我做一件事。 ”48“任何事都行。 ”摩顿森答道。49“坐下，听我说。 ”哈吉阿里说， “你快把大家都逼疯了。 ”50“接着，他伸手拿走我的铅垂线、水准仪和账簿，一扭身朝科尔飞村走去，”摩顿森说。 “我一路跟到他家里，担心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从总系在脖子上的皮袋子上取下一把钥匙，打开一个储藏柜，把我的东西全锁起来，柜子上装饰的木雕佛像已经褪了色。里面还有一条熏制的北山羊腿，他的念珠以及他那古
20、老的英国火枪。然后，他叫萨基娜给我们准备茶。 ”51 整整半个小时，摩顿森坐立不安地等着，萨基娜不紧不慢地煮着派语茶，而哈吉阿里用手指随意地翻着他那珍贵无比的财产古兰经 ，非常轻声而含糊不清地用阿拉伯语做着祷告，眼睛茫然地瞪着，心里琢磨着事情。52 装着滚烫黄油奶茶的瓷碗在他们手中冒着热气，哈吉阿里终于开口了。“如果你想在巴尔蒂斯坦取得成功，你就得尊重我们的生活方式， ”哈吉阿里边说边吹着他碗里的茶。 “当你第一次跟巴尔蒂人喝茶的时候，你是个陌生人；第二次喝茶，你就是我们的贵客；第三次再和我们一起喝茶，你就已经是我们的家人了；而为了家人，我们会无怨无悔地做任何事，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他边说边
21、把手亲切地放在摩顿森的手上说。 “格雷格医生，你必须舍得花时间去喝第三杯茶。我们虽然没受过教育，但是我们并不愚笨，我们已经在这里生存很久了。 ”53“那一天，哈吉阿里给我上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摩顿森说。 “我们美国人认为你必须尽快把每件事情做完。我们是个以三十分钟的商务午餐和两分钟完成足球训练而闻名的国家。我们的领导人以为他们发动的震慑军事行动能在战争开始之前就结束伊拉克战争。哈吉阿里则教我花时间喝上三杯茶，把速度放慢，像重视建立学校一样重视建立与他人的关系。他使我意识到，从和我一起工作的人们身上，我能够学到的东西要比我自以为能够教给他们的东西多。 ”54 三周后，由于摩顿森从监工降为旁
22、观者，学校的墙砌得比这个美国人还高，只差盖屋顶了。常阿兹偷走的梁柱一直没找到，摩顿森只好重返斯卡杜，在那里他与帕尔维负责木梁柱的采购和加工，梁柱得非常结实，不会被整个严冬里使科尔飞村不能动弹得积雪压垮。55 果然不出所料，在距目的地十八英里的地方又发生了一次山体滑坡，道路被阻断，运送梁柱得吉普车被迫停下来了。 “次日清晨，正当我和帕尔维琢磨该怎么办时，突然看见山谷里尘土遮天蔽日，滚滚而来。 ”摩顿森说， “不知怎的，哈吉阿里听说了我们的问题，科尔飞村的男人们走了整整一个晚上前来帮忙。他们一到，又是拍手又是唱歌，情绪空前高涨，完全没有彻夜未眠的样子。接着，最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谢尔 塔西也和大家
23、一起来了并坚持要抬第一根。 ”56“村里的神职人员不应该干体力活以自取其辱，但他不管这一套，带着我们一行三十五人抬着梁柱一路步行十八英里回到了科尔飞村。谢尔 塔西小时患过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那十八英里对他来说，肯定异常痛苦。可他带着我们爬过布拉尔杜山谷，重压之下仍面露笑容。这位保守的毛拉就是用这种方式对科尔飞村所有的孩子，甚至女孩子的教育表示支持。 ”57 但是，并不是布拉尔杜所有的人都同意谢尔 塔西的观点。一星期后，摩顿森一手呆在塔瓦哈的肩上，站着欣赏马克马尔和他的同伴熟练地把一根根梁柱放置到位。突然，科尔飞村屋顶上的几个孩子发出一声尖叫。一队陌生人正在过桥，他们发出警告，朝村子走
24、来。58 摩顿森跟着哈吉阿里到桥上方高高的陡岸上的瞭望台去。他看见五个男人越走越近，其中的一个好像是领头的，走在最前面。四个身材魁梧的人走在后面，手里拿着杨树枝做的棍棒，一边走一边用他们敲打着掌心。领头的那一位是一个瘦弱，样子病歪歪的老人，拄着拐杖跑到科尔飞村。他在离哈吉 阿里五十码的地方停下来，想让科尔飞头人走出来迎接他。59 塔瓦哈身子微微倾向摩顿森，小声告诉他：“这个家伙叫哈吉 迈赫迪，不是好人。 ”60 摩顿森之前就和哈吉迈赫迪打过交道，此人是是艾斯科尔村的偷人。“他表面装作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 ”默顿森说：“但是他像黑手党的大佬一样操纵着整个布拉尔杜山谷的经济。不管巴尔蒂人买了一头绵
25、羊还是山羊，或是一只鸡，他都要进行剥削。他对登山者敲竹杠，把登山物资的价格定得出奇的高。甚至谁把一个鸡蛋卖给了登山的人而又没分钱给他，他就派他的狗腿子拿棍子揍人家一顿。 ”61 哈吉阿里拥抱了迈赫迪之后，这位艾斯科尔村的头人拒绝了喝茶的邀请。 “我就在空地上说，这样你们都能听见。 ”他对着聚集在陡岸的人群说， “听说一个异教徒用他所谓的教育来毒害穆斯林儿童，不管男孩还是女孩。 ”哈吉迈赫迪咆哮着， “安拉禁止女孩接受教育，而我，禁止你们盖这个学校。 ”62“不管你禁止不禁止， ”哈吉阿里平和地说， “我们都要把学校盖完。 ”63 摩顿森想缓和一下紧张得气氛，便站出来说；“咱们干嘛不坐下来喝杯茶
26、来聊聊这事？”64“我知道你，卡菲儿！”迈赫迪用了一个异教徒最污秽的词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他气势汹汹地转向哈吉阿里说：“还有你，你不是穆斯林吗？只有一个真神。你崇拜安拉，还是这个卡菲儿？”65 哈吉阿里用手排排摩顿森的肩膀说：“从来没有人来这儿帮助过我的村民。我每年都孝敬你钱，但是你没有为我们村做过一件事。这个人比你更配穆斯林的称呼，比你更值得我尊重。 ”66 哈吉迈赫迪的手下紧张不安地用手指拨弄着手中的棍子。他扬起一只手示意他们保持镇静， “你们要是坚持盖你们的卡菲儿学校，就得付出代价， ”迈赫迪垂着眼皮说， “我要你们十二头最大的公羊。 ”67“随你的便。 ”哈吉阿里转身不
27、再理会迈赫迪以强调他因索贿而变得多么下贱。他大声命令道：“把大公羊牵过来！”68 哈吉阿里一直背对着那些不速之客，不理睬他们，直到十二个男孩牵着长着大角粗蹄的公羊走到他的身旁。69“有一点大家得知道，在这些村子里，一头公羊等同于一个家庭的长子或长女、第一流的母牛和宠物。 ”摩顿森解释说， “在每一个家庭里，长子最神圣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属于自己的那头公羊。一听到要把羊牵出来送人，这些孩子都伤心极了。 ”70 哈吉阿里一直背对着造访者知道十二个男孩儿拽着厚角肥公羊走过来。哈吉阿里拿过缰绳，把它们系在一起。当着这些孩子把他们最珍贵的财产交给他们的头人时，都哭得泣不成声。老人牵着这群悲伤得咩咩叫的羊走到
28、哈吉 迈赫迪跟前，把缰绳甩给对方，一言未发。然后急向后转，带着他的村民们走向学校的工地。71“那是我见过的最令人感到羞辱的事，哈吉 阿里甩给那个恶棍的是村里一半的财产，可他却面露喜色，好像中了彩票似的。 ”72 哈吉阿里停在全村人竭尽全力建造的校舍跟前。它稳固地屹立在科尔飞乔戈里峰的面前，整洁的石墙抹上灰泥涂成了黄色，结实厚重的木门阻挡寒风。科尔飞村的孩子们再也不用跪在冰冻的地面上学习了。 “别难过， ”他对疲惫不堪的人群说， “那些公羊很快就会被吃光，但这个学校将会长久地屹立着。哈吉迈赫迪今天得到了食物，可咱们的孩子能够永远的接受教育。 ”73 那天天黑以后，哈吉阿里坐在巴尔蒂人大屋的火炉旁，示意摩顿森坐到他身边来，他拿起他那本折了角、油渍斑斑的古兰经问：“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本古兰经有多美？”74“是很美。 ”75“可是我看不懂， ”他说， “我怕一个字都读不懂。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悲哀。为了保证我们村的孩子永远体会不到这种痛苦的滋味，我什么事都愿意做。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取他们应受教育的权利。 ”76“和他并肩而坐， ”摩顿森说， “我意识到我经历的所有困难，从承诺盖一所学校开始，到为建成学校而进行的长期斗争，所有这些与他为自己的村民准备作出的牺牲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这个人不识字，甚至从出生起就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位于昆仑山脉的小村庄，然而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