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即兴戏剧师 随时表演你的故事演员根据观众现场讲的故事即兴演出,需要表演的能力,但它首先强调的是对人的理解,否则跟看杂耍有什么区别? 做即兴,最重要的是空间的安全感 初见郑春晖,她将我领到同声同戏剧团的戏剧排练室。排练室里光线昏暗,厚重的帘子遮住了两面墙,四扇窗户透出些微的光。郑春晖对这样的布置很满意, “做即兴,最重要的是空间的安全感。 ” 去年 10 月,她在北京的某个艺术节参加一人一故事工作坊,给一个残疾人小组做即兴演出培训。成员们有因骨质脆弱而无法站立的,也有因成骨不全而身材矮小的。这样的情况让她多少有些焦虑,况且培训的地点是她近年来觉得“最恶劣的”一个场地半开放式的空间,常有路人驻足围
2、观。 “一堆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在一开始还没打开心扉、进入状态的时候就面对这么多人,会给成员们带来一种不安稳的感觉。 ”她硬着头皮做暖场活动,抛出一个问题:“你对你身体最满意的部分是什么呢?”待成员们分享完、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后,她引出主题:“对于身体,你们有哪一部分是不自信的?”她想让成员们述说内心的伤痛,通过即兴戏剧的形式演绎之后,帮助他们减轻压力和痛苦。 “你说要怎么打开成员们的内心世界?我觉得它不是技术,是如何营造一个安全的让大家放松的空间,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自然地去敞开。 ” 敞开了,才能够更自如地讲述故事,也才能更有张力地演出故事。 2009 年, “同声同戏”一人一故事剧场成立,剧
3、团共有 15 个人,每周一对剧团成员进行训练,周三、周四和周五则是对外开放的学员培训课。郑春晖担任团长,她坚持认为一个固定的、好的场地对剧团的发展来说是必要的。否则成员们的凝聚力会大大下降,而一人一故事这种即兴戏剧形式,又非常要求演员们在舞台上配合默契。 最终剧团的落脚点选在了广州润田商务大厦 11 楼。狭窄的走廊空间,出电梯右转,玻璃门上印着“同声同戏”的 LOGO, “戏”字繁体版的偏旁融合进“同声”二字,其中“同”字里的”嘴巴”表示“说话” ,这代表了一人一故事剧场的表演方式观众现场讲故事,演员根据听到的故事即兴演出。 场租贵,她想更灵活地争取更多资金,于是辞去了在广州市教育科学研究所担
4、任中小学心理健康培训教师的工作。她在辞职信上写了一句话“我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小而美的教育” ,此后便专注做一人一故事剧场的培训与演出。 2013 年,她成为首位一人一故事剧场学校“领袖课程”入选者,也是国内持有美国纽约一人一故事剧场“深造及实践课程”导师认证证书的两人中的一个。 不是只有胜利者的故事才能够被聆听 同声同戏的英文译名是“Play together,sing together”,强调团体的“共同发声” 。郑春晖解释道:“一人一故事讲的是每个人的故事都值得被聆听被尊重。我们需要共同发声,共同用戏剧的方式去表达自我,让这些故事都可以被看见。 ”一人一故事剧场的舞台上,有领航员、乐师、演
5、员 3 个角色。 在郑春晖十年的戏剧生涯中,她不止一次地扮演过这 3 个角色。 领航员负责暖场,先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吃了吗” 、 “演出地点好找吗” ,接着问和当场主题相关的问题,引导观众说出自己的故事,再把故事传达给演员,并在演员演完后说一句总结性的话语。她就像家里的女主人,打开门,欢迎客人进来。客人进来之后呢,大家“吃吃喝喝、舒舒服服地在这里讲故事” 。 在星海音乐厅演出时,他们面对 500 名观众。因时间有限,现场大概只有 10 个故事可以被讲出来。按照惯例,领航员在每一段故事结束后会和故事的分享者说:“送给你,xxx。 ”但是那一次,郑春晖意识到要照顾现场所有的观众,于是她说,
6、“送给有这样经历的妈妈们” , “送给像刚才那位朋友一样南下来到广州打拼而心中仍然怀着对家人牵挂的人们” ,以此将观众联结。 作为乐师,她在表演中常使用的乐器是尤克里里和吉他。 作为演员,她有过许多“惊心动魄”的经历。在舞台上,大脑“高速运转” ,根本“没有时间去紧张” 。即兴演出的一个理念是“不加评判” ,当观众说出一个故事,4 个演员没有商量的时间,需要迅速确定各自扮演的角色,一个队友先走出去,郑春晖形容这是“抛球” ,剩下的队友“接球”就好, “死就死吧,这是我们的文化。有种豁出去的感觉。 ” 在训练过程中,她对表演却有着极高的要求。 “要能把琐碎的事情演出美感。 ”给学生上课,她说:“
7、第一次,你可以死出去;第二次,你要死得到位一些;第三次,你要死得美一点。毕竟这是艺术啊。 ” 天河区少年宫的“一人一故事剧场”入门培训课上,同声同戏剧团的资深成员杨阳和严晓丹担任导师,学员是来自不同学校的老师们。在场的每个人轮流作为观众来讲述故事、作为演员来演出别人的故事、作为乐师来把握演出的节奏。 成员们分享的几乎都是微乎其微的生活小事, “我今天骂了学生,当时很愤怒,但是过后又觉得我应该鼓励他而不是教训他,所以我的心情很矛盾”;“今早上班很赶时间,又遇上了塞车,到学校后又没有停车位,很沮丧” 演员们用肢体动作和稍带夸张的语言把观众的喜怒哀乐一一表现,帮助他们去“宣泄情绪” 。一位分享者说:
8、“原以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经历,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啊。 ”她直言心情变好了。 再微小的事情,都得发现它的美好之处, “不是只有胜利者的故事才能够被聆听,每一个故事都值得被聆听。在郑春晖心目中,领航员、乐师、演员不是三件事情,而是一件事情。它们都是以“理解力”作为基础, “很多人来一人一故事是为了放松,他们都有自己本身的职业。职业演员可能要求演得好,一人一故事剧场也需要表演的能力,但它首先强调的是对人的理解。否则跟看杂耍有什么区别?” 演出让生活变得宽阔 在星海音乐厅演出的前一天,郑春晖和另外几个来自不同 NGO 的成员去山区做志愿服务。下午的时候被通知要紧急撤离,因为大雨可能会引发山洪。
9、下山时一路泥泞,石子滚落,她双腿陷入泥里拔不出来。同行的两个男生一人抓他一把,几个人扶持着下了山。到山脚后惊魂未定,她突然兴起,说“我们来演一人一故事”吧。她和另外两个成员,3 个人组成一个团队,为同行的志愿者机构的女生们做即兴表演。她鼓励她们讲出刚刚下山“生命濒临危险”时的心境,舒缓情绪。经过那一次之后,她意识到其实艺术并不需要那么大众,一人一故事最大的价值在于为民众服务,为身边的人服务。 一位朋友的父亲在大年三十晚上发病,没有及时医治,入院时病情恶化。那个朋友来到一人一故事的现场,很详细地描述他的父亲的生命是如何一秒一秒地逝去。 “我们的演员要听完,还要演出来所以我在想,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10、它不仅要有理解力,它还需要用艺术去再现,那这种再现力的分寸在哪里?” 一个社工分享她服务残疾小孩的故事。起初没有轮椅,孩子的妈妈用电脑椅推着他在 30 平米的家里活动,后来那位社工给他募捐了一个轮椅,他终于有机会去户外,感觉到不一样的世界。 郑春晖立马决定自己要演那个孩子。她在舞台中央,蹲下来,说:“我不能动。 ”另一个演员扮演可以动的孩子,与她进行对比。第三个演员是新人,他想了一个比喻,演“井底之蛙” ,开始在台上“呱呱呱”地大叫。她一下子就崩溃了,表情维持镇定,内心里却“很想死” 。 “我们两个都是人,结果他演青蛙!我们要怎么接他的演下去?”回忆起来,她觉得当时自己要疯掉了。 这时,另外一
11、个演员也演起了青蛙。看着他们两个快要蹦到她面前了,她假装前面有一块玻璃,两只手在上面摩挲,表示自己的迷茫和无助,用这个动作吊起观众的胃口。 “其实还在想怎么办。 ”过了几秒钟,她突然有了灵感,开始自白:“没有想到,我的世界和电视机里的世界一样。我只能在家里 30 平方的范围里活动,那我和那两只青蛙有什么区别呢?”她成功地将这一幕圆了下去。 多年的即兴经验,让她在回归到生活中时,变得更加现实, “你必须迎接当下的每个变化,你没有办法想 3 分钟之后怎么办。 ”她对生活多了一些宽容, “对错需要分明的地方没那么多了,生活充满了不同的可能性。” 一人一故事剧场的演员们在舞台上时,首先要做到的是“清空
12、” ,在他们看来,这是找到自我的第一步。严晓丹说:“只有知道自己有什么才能清空。 ”在听别人的故事时, “用心去聆听,聆听观众分享的每一个内容,也要聆听队友。队友抛出一个球,虽然跟我想象中的球不同,但我也尝试去接它,Say yes 就好了。 ” 郑春晖把这归结为一人一故事的艺术承载力聆听,合作,想象,“大胆演出,展现你想做的事情。 ” “一人一故事剧场” (Playback Theatre) 由美国心理治疗专家 Jonathan Fox、Jo Salas 发明,首个一人一故事剧团在 1975 年创立,是一种即兴演出的剧场活动。 郑春晖 IPTN(International Playback Theatre Network,一人一故事剧团国际网络)中国区秘书长,同声同戏剧团团长兼艺术总监,获得纽约一人一故事剧场学校认证导师证书。学校总部在纽约,提供训练课程、计划与服务。每年批准 20 人获得证书,并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国家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一人一故事剧场表演学习,郑春晖去的是意大利。 证书申报条件 ?100 小时的戏剧治疗或心理剧的培训经历 ?一次长达 9 个月的一人一故事社区实践计划 ?一篇论文和必修课程(比如社会意识课)的学习经历 ?证明自己在这一领域成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