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耿村的“一千零一夜”一千零一夜是闻名于世的阿拉伯民间故事集,享誉世界民间文学之林。有谁会知道在中国河北冀中平原的一个小村子里,也演绎并流传着自己的“一千零一夜” 。河北省藁城市长安镇耿村的“天方夜谭” ,是由村子里土生土长的 200 多位民间故事家共同讲述的四千多个故事组成的“民间奇观” 。 “讲故事”是耿村人自我艺术化的文化自觉的过程,也是他们代代相传的生活方式、文化行为。 耿村有“故事家” (会讲 50 个故事以上的村民)100 多人,会讲故事的 200 多人,被称为“故事窝” “笑话村” ,被专家誉为“华北平原民间艺术一枝花” 。改革开放后,耿村被专家学者称为“中国故事第一村”并由此享誉
2、世界。 一 阳春三月,麦苗青青,伴着细雨笔者造访了“中国故事第一村”耿村。高大复古的牌坊迎面矗立,古雅的韵味瞬间晕染了这个并不起眼的平原小村。 远远的,一位中年男子在村口迎着,他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眼镜,衣着朴素,但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他就是藁城市耿村民间故事演讲协会会长靳春利,他热情地递上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多出了两个名头:耿王后裔联谊会、耿村民俗文化旅游协会会长。 靳春利先引着我们向耿村故事国家级非遗项目传承人张才才家走去。穿过狭窄的小巷,两扭三拐,便到了一处春意盎然的院子,大花布门帘透露着农家朴实的乡土味,据说主人和他妻子侯果果都是故事讲述家,他们讲的故事如同这农家庭院般质朴而恬静。 呼唤了
3、几声,屋门开着,家里却没有人。 “夫妇俩可能去串门儿讲故事去了,我去喊他们。 ”靳春利让我们等着。一会儿,张才才回来了,耳边挂着助听器,身边跟着一位 70 多岁的大娘,她肯定就是侯果果了。张才才的开场白简单明了:“都 85 岁了,耳朵不好使了。想听个啥笑话?我的嘴巴还好用,讲的故事保准是书上没有的。 ”“讲一个逗乐的,让他们听了笑得坐在地上起不来!”靳春利提醒着。 “那就讲个看花大姐吧。 ”张才才边唱边讲了起来,故事描述了民间街头争看花大姐之美而闹出的笑话:买豆腐脑儿的看呆了,把一瓶香油都倒空;剃头的看入迷了,削掉耳朵不知道疼;木匠拿着钻头扎大腿,一丝一毫没反应将地方说唱艺术生动地融入故事的讲
4、述中,增加了艺术元素,丰富了讲故事的形式,这是张才才讲故事最大的特征。 别看侯果果是位女故事家,但是她讲起故事来声情并茂,语言鲜活生动,不输须眉。她给我们讲的是邻里关系的两则新故事,家长里短到了果果的嘴里,变得既生动有味,又有教育意义。 打狗记讲邻里之间和谐,不要因为养狗的小事闹别扭。 墙头记是现代玄幻体裁,讽刺一些贪官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最终得到了报应。靳春利也即兴讲了一个仨媳妇盛面的故事,从儿媳妇给公公盛面条的小事说起,以小见大,呼唤孝道的美德。 耿村故事村绝非徒有虚名,这里有一家三代都会讲故事的故事家庭,也有许多故事夫妻、故事父子、故事兄弟、故事母女。流传的 4000 多个故事、歌谣,包
5、罗万象,上自开天辟地神话、风物传奇,各朝各代的人物和历史传说,下至新中国成立后的新生活、新人物、新时尚,堪称一部较完整的中国民间史,被赞为“耿村故事甲天下,口碑历史冠中华” 。 藁城市文化馆非遗保护中心副主任李倩介绍说,仔细研究耿村故事会发现,它们是“小故事”讲述的“大历史” ,耿村故事不仅仅沿着历史的纵向发展,横向涉及的地域也非常广, “耿村民间故事并不只是一个村的故事,也不仅仅是藁城的故事、石家庄的故事,全国大多数省份基本都涉及了。 ” 这无疑与耿村独特的历史传衍、地理位置和人口结构有关系。耿村相传是明太祖朱元璋义父耿王耿再辰的埋葬地,后本县靳氏七人前来看坟守墓,渐成村落,至今已有 600
6、 多年历史。最初被称作“看坟庄” ,后改为“耿村” ,以靳姓居多。这里自古处于地理要道,西接山西阳泉、东达山东德州的车马大道,使耿村成了官商纷至的风水宝地。这里逢农历初一、初六设集市已有 400 余年历史,素有“一京二卫三耿村”之誉。四面八方的商客带来了各种各样商品,也带来了各地的故事、歌谣。由此,经商、讲故事成为耿村文化的两大特征。 据考证,耿村故事世代口头传承,已有 600 多年的历史。 二 走在耿村故事一条街上,两侧墙壁上描绘的图画故事跃然映入眼帘:负荆请罪、千里送鹅毛、寸草春晖一路行走,故事的画卷绵延不绝。来到耿村村委会,发现它与各地村委会不同之处在于,正房是一个“故事厅” ,两侧是村
7、委会办公室。 “故事厅”中的图片向人们展示着耿村故事从炕头、街头、地头到读者案头的历史过程。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两个人:一是靳春利,二是河北省民俗学会会长、石家庄市文联原主席袁学骏。他俩一个是“报矿人” ,一个是“掘矿者” 。 民间文学被称为“文化富矿” 。1986 年春天,河北省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工作进入轰轰烈烈的大规模全面普查阶段。此时,爱好文学的靳春利刚刚高中毕业回到耿村,他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一信息,想到自己身边有那么多会讲故事的人,便到藁城县文化馆报告了耿村故事的信息,引来了高度关注,被誉为“报矿人” 。1987 年,时任石家庄地区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办公室主任的袁学骏来到耿村,他慧眼识珠,发现“
8、耿村故事是一座蕴藏不可估量、需要深挖的民间文化富矿” 。 老袁至今回忆起那一幕还激动不已:“那年农历正月初十,我便带上几个人去耿村进行考察。在大故事篓子靳正新(靳春利之父)家中,20 多位衣着朴素的农民争先恐后地向我们讲述了傻子学俏 巧女 教书先生等等许多故事和笑话,又谈到了耿村的历史和讲唱风气。我感到,这的确是一座民间的文学富矿,有一个人数众多、讲唱活动经常的口头文化群体。后来,如实逐级上报。5 月上旬,中国民协书记兼民间文学杂志主编张文等前来考察,对耿村现象给予了肯定,提出要下大力进行深入挖掘,弄清讲述(唱)人和作品的底数。 ” 19872004 年,耿村故事经历了 11 次大型民间普查。但是老袁记忆最深的还是第一次:1987 年夏天,太阳很毒,大家不怕天热,走街串巷,挨门挨户进行故事、歌谣、谚语搜集。有的村民爱讲,但也有不少人不肯讲(唱) ,工作难度很大。我们住的地方是一座还没装上窗户的新房,白天苍蝇嗡嗡飞,晚上蚊子轮着咬,草铺里还有跳蚤。当时,农民群众不理解国家搜集笑话的意图,认为这是闲着没事瞎胡闹。我们的工作就先从讲唱骨干那里做起,用 20 天时间,搜集到故事、歌谣 500 多首,还有一批谚语、歇后语;统计出全村讲唱者 60 多人,确定为故事家的有 18人。等到普查队撤离时,普查队员和村里的老乡都成了亲人,大家舍不得让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