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因素影响下的纳族群称谓与认同.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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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多元因素影响下的纳族群称谓与认同滇川藏毗邻地区自称纳西、纳、纳罕、纳日的族群是同源异流的族群。在汉文古籍中,他们被记载为麽些、摩梭、摩挲等;在新中国的民族识别中,被识别为纳西、蒙古等族。近年来,其自我认同发生了很大改变而日趋多元化,产生了族称上的国家建构、区域建构和自我建构等现象。从中可以看出,族群称谓与认同和基于历史文化因素的“原生情感”以及情境变迁、工具理性等诸多因素密切相关。本文的目的并非要对这些已经被识别为某个民族的现状进行纠正,而是想提示对同源异流的旅群进行比较研究的重要学术意义。 关键词:纳族群 纳西 摩梭 作者杨福泉,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研究员。地址:昆明市环城西路 577

2、 号,邮编 650034。 一、研究纳族群多重称谓与认同的学术意义 目前,云南与四川交接地区的纳族群(有学者又称之为纳系族群)有不同的自称:居住在云南省丽江市玉龙纳西族自治县、古城区、维西傈僳族自治县、永胜县,以及四川省木里藏族自治县俄亚、盐源县達住等地的纳族群自称“纳西” (naq xi) ;居住在云南省宁蒗县永宁、翠依,以及四川省盐源县、木里县的雅砻江流域和泸沽湖畔的纳族群自称为“纳” (naq)或“纳日” (naqssee,或音译为“纳汝” ) ;居住在宁蒗县北渠坝和永胜县獐子旦的纳族群自称“纳恒” (naq hi) 。在上述自称中,2以“纳西” 、 “纳日” 、 “纳罕” 、 “纳恒”

3、几种称谓居多,自称“纳西”的人占纳西族总人口的六分之五。经国务院批准,除了四川省盐源县、木里县的“纳”被识别为蒙古族之外,其他纳族群在 1954 年正式定族称为纳西族。 “纳”一词有“大” 、 “宏伟” 、 “浩大” 、 “黑” 、 “黑森森” 、 “黑压压”等意思, “西” 、 “日” 、 “罕”之意为“人” ,上述纳族群的几个本族语称谓事实上都是“纳人”之意。 据民族学家李绍明先生所论,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四川境内的“纳日”人,未经过民族识别,而是沿用纳族群某些上层人士的说法直接被称为“蒙族”或“蒙古族” 。虽然 1960 年代四川省志民族志调查组和四川省民委民族识别工作组分别对“纳日”人进

4、行了民族调查,但一直未进行民族内部的族称协商工作,因此“蒙族”或“蒙古族”这一族称沿用至今。 1960 年,四川省志民族志调查组对盐源、木里的“纳日”人进行了调查,撰写了关于盐源、木里“蒙族”的识别调查小结的报告 ,得出的结论为,他称为“摩梭”的“纳日”人,实际上并非“蒙族”而是纳西族的支系,但当时未以合适的手段进行确定, “纳日”人的族称问题也就被搁置了。1979 年,四川省民委派遣工作组对盐源、木里、盐边 3 县进行实地考察,确认了 1960 年的调查结论是完全正确的。考虑到当时存在族称问题上的意见分歧,四川省民委于 1981 年派遣代表到云南进行协商。当时的最终意见是:第一,两省的民族事

5、务委员会根据国家民委的要求再度进行关于“纳日”人的调查,并在此基础上召集“纳西” 、 “纳日” 、 “拉惹”支系的代表对族称问题进行协议;第二,协议行使之前,3四川省对于“纳西族” 、 “蒙族” (“蒙古族” )的族称维持现状。 由于上述情况的存在,多年以来国内各界,尤其是诸多媒体在对纳族群的称谓使用上出现了诸多不当之处。 “摩梭族”等称谓经常见诸报刊;有的则把泸沽湖周围滇川两省的纳人一概称之为“蒙古族”而导致读者的误解和当地民众的不满。因此,对这些相关的称谓及认同方式进行正本清源式的研究是非常必要的。本文宗旨并非想对这些经过民族识别而划归某个民族的现实情况进行纠正,不是来论证纳(摩梭)今天应

6、该划归哪个民族,而是想提出另一个问题,即对一个民族的研究,如果仅仅只局限在经过民族识别后确定的这个民族本身,而不去对过去与这个民族有千丝万缕的同源关系的其他民族进行比较研究,就很难在诸多相关问题上得出科学的结论,很难对一个民族的深层文化进行科学分析。 无论从社会形态、宗教文化,还是从当代的旅游发展等方面来看,纳族群目前已经受到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审视纳人当代的族群称谓与认同及促成其变迁的因素是有意义的,从中可以看到政治、社会情境和文化变迁对一个民族或族群的自我认同和文化认同所带来的各种影响。二、纳人(摩梭人)的多重称谓与认同 “认同”的英文词是 identity,汉文也译为“身份” 。它的基

7、本内涵是指人们的身份,因此认同主要体现为“我是谁?”或者“我们是谁?”等身份确定问题。这个术语往往用来概括个体的一种特殊性。人们往往通过家庭、宗教团体、社区、同行等的认同来构建自己的身份。简言之, “认同”就是某一个体或群体将自己从心理上、精神上、行为上归属4于某个特定群体。人有多重身份,群体亦然,因此会导致个人或群体的多元认同,例如家族认同、族群认同、民族认同、国家认同等等。在各种社会和文化条件不断变迁的影响之下,这些认同方式有可能会出现新的变化。 在所有的汉文史籍中, “摩梭” 、 “麽些” 、 “摩挲” 、 “磨些”等,是对分布在滇、川、藏地区的现在称为“纳西” 、 “纳” 、 “纳罕”

8、 、 “纳日”等所有族群的称呼。如果按照这个历史文献称谓来定义, “纳学”与“摩梭学” 、 “麽些学”等的涵义是等同的。汉文献所称的“麽些” 、 “摩挲”这个族群有 60%的人自称纳西,因此,有学者认为,应该“名从其主” ,认定其族称为“纳西族” 。这也是 1954 年国务院批准正式确定其族称为“纳西族”的重要原因之一。有关纳族群认祖归宗(比如他们的迁徙路线、送魂路线等) 、语言、宗教等方面的诸多研究成果也清楚地表明,这个自称中都有“纳” (na)这一词根的族群,是同源异流的一个民族。但是,由于受到历史与现实等多元因素的影响,当代纳族群的称谓与认同出现了多样化的特点。 (一)官方认定的身份 在

9、云南,宁蒗县永宁等地自称“纳”的族群被识别为纳西族支系。直到上世纪 80 年代,研究纳人(摩梭)母系制和走婚(走访)习俗的论著都用“纳西族”来称呼他们。后来,在一些纳人干部的一再要求下,云南省人大常委会在 1990 年 4 月 27 日召开的七届十一次会议上通过了宁蒗彝族自治县自治条例 ,将纳人确定为“摩梭人” ,允许宁蒗县境内摩梭人的身份证上用“摩梭人”作为本人的民族身份。 全国人5大常委会和国务院在对内对外宣传上,迄今一直将纳人(摩梭人)作为纳西族的一个支系来看待。2010 年,云南省政府印发了云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省民委关于规范使用民族称谓的意见的通知 (云政办发201029 号) 。

10、文件强调,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大多数少数民族历史源远流长,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各民族历史、族源、政治制度、民族关系及地理分布等情况相对复杂,有的民族存在拥有多个支系的现象,如彝族有撒尼、阿细、焚人等支系,哈尼族有馒尼、碧约等支系,白族有勒墨等支系,瑶族有山瑶等支系,拉祜族有苦聪人等支系,布朗族有克木人、莽人等支系。因此,各地、各部门在工作中要准确把握民族与支系的关系,不能把民族的支系单独作为民族的族称,若特指某个民族的支系时,应规范书写为某族(某人) 、某族的某人或某族的某支系。 在四川,同样是自称“纳”或“纳日”的族群,被划为蒙古族,这一族称一直沿用至今。四川盐源、木里县如今对内

11、自称“纳日” 、对外自称摩梭人的干部群众,其身份证上的官方认同身份大都是“蒙古族” 。由于近年来“摩梭文化”的知名度日益提高,四川省各级政府在举行涉及纳人的重大活动时,现在也普遍采用了摩梭人和摩梭文化的称呼。2012年由四川省民委、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和凉山彝族自治州联合举办的“摩梭家园暨摩梭文化建设与保护国际学术论坛”即为一例。据纳人(摩梭人)学者拉木嘎土萨介绍,在云南境内约两万多摩梭人中没有一个人自认是蒙古族;在盐源县内,自认是蒙古族的也只占少数。1991 年国家民委曾派民族调查组在那一带进行座谈调查。在四川省盐源县左所举行6的一次座谈中,参加会议的 38 人中(不包括参会的汉族和纳族群之外的

12、其他民族)自认蒙古族的只有 1 人,其余 37 人都承认自己是纳人(摩梭人) 。 随着纳人(摩梭人)身份认同的日益多元化,在纳人(摩梭人)中出现了三种官方认定的作为身份认同标志的身份证:四川盐源县、木里县等地的纳人(摩梭人)身份证上填写的是蒙古族,户口不在宁蒗县的云南摩梭人身份证上填写的是“纳西族” ,户口在宁蒗的摩梭人身份证上填写的是“摩梭人” 。这就意味着,即使是同一个家庭的纳人成员,户口不在宁蒗县的,其身份证上的民族身份就是“纳西族” ,户口在云南宁蒗县的其民族身份则是“摩梭人” ,户口在四川的其民族身份则为“蒙古族”。 (二)学术界对纳族群的称谓 在纳族群学术研究史中,可以看出现代和当

13、代学者对纳族群称谓的多元化理解及与其特定时代相呼应的特点。1927 年, “西方纳西学之父”美国学者洛克(J.F.Rock)到丽江考察并长期居留于此。他把纳人归类到“纳西”中,是第一个用丽江纳西人的自称“纳西”来指称纳西人的学者。洛克对永宁纳西人(摩梭)的称谓进行过考证:永宁纳西人自称“里新” (Hli khin) ,丽江的纳西人称他们为“吕西” (LU khi)或“吕堆” (1iu ddiuq) (在纳西语中, “吕堆”的意思是“吕人居住的地方” ) 。洛克把“吕西”归类到纳西中,指出“永宁主要是纳西人的一个分支聚居的区域” 。洛克认为古代汉语称这片区域为“楼头” , “楼头”可能就是“吕堆

14、”的音译。永宁当地人则称呼丽江人为“尤古西” (Yu-gv-khi) ,7“尤古西”的意思是“尤古”这个地方的人。他们称丽江是“尤古”(Yu-gu) ,与丽江纳西人称丽江为“衣古”有些差别。永宁纳人称呼丽江纳人为“尤古西” ,与丽江纳人称呼永宁纳人为“吕西”一样,都以地名为前缀。 “尤古”即“衣古” (yi ggv) ,在纳西语中均指丽江。 1942 年,著名学者李霖灿先生到云南省宁蒗县永宁地区进行民族学田野调查。在他的论文中用了永宁麽些族的母系社会这样的标题,把纳人归类到“麽些”之中。当时汉族和纳西族学者对纳西族所用的称谓都是“麽些” 。 20 世纪 60 年代,在云南省宁蒗县永宁乡等地进行

15、纳人母系制研究的严汝娴、宋兆麟、詹承绪、王承权、李近春等前辈学者,在他们的论著中用的是“永宁纳西族的母系制”这样的术语。近年来,可能因为“摩梭”的称谓在社会上已经流行起来,上述有的学者也开始改用“摩梭”一词。比如,严汝娴先生和她女儿刘小幸于 2012 年出版了摩梭母系制研究一书。 研究纳族群的当代学人也在使用不同的称谓。蔡华、翁乃群、何撒娜等人用的是“纳(人) ”或“纳日”一词,如蔡华基于其博士论文的专著就取名为 Society without Fathers or Husbands:The Na of China(一个没有父亲没有丈夫的社会:中国的纳人 ) ,遵循了“名从其主”的原则。施传刚

16、等一些学者则用了“摩梭人”的称谓,采用的是纳人对外所用的“摩梭”称谓,主要依据是云南省人大常委会于 1990 年4 月 27 日在第七届十一次会议上通过并批准的宁蒗彝族自治县自治条例 。在该条例中, “纳人”被确定为“摩梭人” 。 8国外学界对纳族群的研究一直是个热点,已经有多种博士论文和相关论著问世。由于上面提到的我国国内对该族群术语使用上的复杂性,也导致了国外学界在纳西、纳、摩梭、麽些等纳族群各种称谓使用上出现了一些混乱。 德国人类学家奥皮茨(Oppitz Michael)教授和瑞士人类学家伊丽莎白许(Elisabeth Hsu)博士多年来一直从事纳族群研究。奥皮茨于1997 年在瑞士苏黎

17、世大学民族学博物馆举办了题为“纳西之物神话象形文字” (Naxi DingeMythenPiktogramme)的学术展览,邀请世界各地从事纳(西)学研究的学者来做系列学术讲座。之后,奥皮茨和伊丽莎白许主编了 Naxi and Moso Ethnography,Kin,Rites,Pictographs 一书,在西方人类学界产生了较大影响。笔者在组织翻译此书时,碰到了一些与纳族群族称相关的问题。首先是本书的书名。编者在书名中用了“Moso”一词。从本书西方学者多篇论文的实际内容来看,这里的“Moso”一词实际上包括了“麽些” 、 “摩梭” 、 “摩挲”等古代对纳西族的不同称谓,其中以“麽些”(

18、Moso)一词用得最为普遍。 “Moso”这个词有时用来指称如今的纳西族全体,即“麽些” 、 “摩挲”等,有时则用来专指如今生活在云南宁蒗县永宁乡以及四川盐源等地自称“纳” 、 “纳恒”或“纳日” (即目前在中国流行的“摩梭”称谓)的族群。因此,如果按照全书中“Moso”这个词语所涵盖的内容而言,要把“Naxi and Moso Ethnography”的含义翻译得准确,书名就得叫做纳西、麽些(摩梭)民族志 。这里的“纳西”一词,是经国务院批准于 1954 年正式确定的纳西族族称;“麽些”是91954 年前官方文献对纳西族(包括如今的“摩梭人” )的称谓(中国古代文献中的“麽些”一词,按古音也

19、读作“Moso” ) ,也是 1954 年纳西人普遍用于证件等的族称;“摩梭”这个称谓,则始于云南省人大常委会于1990 年 4 月 27 日在第七届十一次会议上通过并批准的宁蒗彝族自治县自治条例中将“纳人”确定为“摩梭人”的提法。经笔者和本书主编商讨后達成共识,认为纳西、麽些(摩梭)民族志的译法兼顾了“纳西族” (“纳族群” )从历史到现在的称谓变迁。云南省民委有关部门审稿后,觉得“麽些”一词已经是过去的称谓了,要和现在的 56 个民族的称谓对应起来。而“摩梭”一词,一方面是本书的部分作者用了这个称谓,再者是云南省人大常委会 1990 年 4 月 27 日所批准的正式术语。综合考虑上述诸方面

20、的因素,该书中文版正式出版时使用了纳西、摩梭民族志这个书名。由此反映出来的国外学界对纳族群理解上的混淆,同时也提示我们,对纳族群(摩梭、麽些)称谓和认同的研究,应是中国学界多加关注的重要学术命题。 (三)族内认同方式:“我们是纳” 纳人(摩梭人)在族群内的普遍自我认同是“纳”或“纳日” ,即“纳人” 。1999 年至 2000 年间,笔者在纳人(摩梭人)聚居的云南省宁蒗县永宁乡进行田野调查,发现族群内的认同称谓一般都是“纳” 。 在调查中,笔者看到这样一个现象:有的纳人(摩梭人)用汉语在向外人包括游客介绍本民族文化习俗时,用的是“我们摩梭”这样的表達方式,其原因明显是因为旅游市场上“摩梭”已经

21、成为一个广为外界知晓的族称,外地人大多知道“摩梭”而不一定知道“纳” 。在纳人自己10族群内部,纳人相互间则以“纳”来认同。笔者听见很多当地村民这样问陪笔者去调研的纳人学者和干部:“他是纳 (人)吗?”2000 年和2012 年笔者在四川盐源县和木里县纳人(摩梭人)聚居的一些村落调查时,当地“摩梭人” (官方认定其族别为蒙古族)都自我认同是“纳”或“纳日” ,他们说的“日” (ri) ,与纳西的“西” (xi) 、 “纳恒”的“恒“(hi)一样,是“人”的意思。 2000 年,笔者在四川凉山州木里县利加嘴村调研,该村村民绝大多数都是“纳”人,因上文所述的原因,其族称被划为蒙古族,但他们族群内的

22、自我认同则都是“纳” ,他们与来自云南永宁的纳人都以“纳”这一称谓相互认同。2012 年 8 月,笔者在四川省盐源县泸沽湖镇几个村里考察,问了几个不同年龄的人,包括老人和男女青年。他们说,村子里大家用本民族语言相互认同的是“纳” ,即他们自我认同为纳人;而用汉语向游客等外地人讲解本民族文化习俗时,他们用“我们是摩梭人”这个说法,不说“我们是蒙古族” ,尽管官方认定其族称是“蒙古族” 。在上述的四川和云南纳人村落中,一般都不用“摩梭”来作为族群内的相互认同称谓。 因为各种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四川的纳族群形成了认同上的多元性:一方面,要认同官方在民族识别后将他们识别为“蒙古族”的身份,要过蒙古族民族节日,派人去内蒙古学习蒙古族语言文字等;另一方面,他们以“我们是纳”来表達族内认同;对外方面,对外则日益突出自己的“摩梭本位” ,突出“摩梭文化特色” ,强调“摩梭人”的身份,在文化、学术和旅游市场要突出各种摩梭人的公共文化习俗。就笔者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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