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保定方言中词尾“儿”的表现差异及其相关变体孙燕(河北保定学院综合素质教学部,河北 保定 071000) 内容提要:语言的演变总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必然会在现实中留下踪迹,因此我们就可以从语言的历史资料和区域变体来探索语言演变的脚印。本文试图从保定方言中词尾“儿”的表现形式来讨论其历史演变过程,以及它对汉语语言结构的影响。关键词:保定方言 儿化 儿化韵 儿尾韵 差异 中图分类号:H172.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词尾“儿”的表现形式保定方言中,作为词尾附在词根后的“儿” ,读音很复杂,大体可分为三类:第一类:“儿”与前字的韵母结合成儿化韵。其特点是:“儿”与前字的韵母紧密融合为一体,
2、“儿”作为一个不独立于词根外的依附单位而存在。例如:味儿 盖儿 合群儿 第二类:“儿”自成音节,其特点是:“儿”作为一个独立于词根外的语音单位而存在,读轻省。这种自成音节的“儿”称“儿尾” ,带上“儿尾”的韵母,称“儿尾韵” , “儿尾”往往受前一个音素的影响而发生音变。例如:猴儿 虫儿 小筐儿 小棉袄儿 第三类:兼有第一类“儿化韵”和第二类“儿尾韵”的两种特点。其中,第一类“儿化韵”的特点表现为后缀“儿”不自成音节而是与前字结合成一体;其第二类“儿尾韵”的特点表现为“儿”保留充当儿尾用的音值,而且,它与前字结合而成的音节,音高形式与儿尾同前字的连调形式相同。例如:姨儿 事儿 小雨儿 抓子儿
3、第三类是后缀“儿”由充当前字儿尾到与前字韵母结合成标准儿化韵的过渡形式。总之,现代保定方言中的词尾“儿” ,从语法地位分析,它跟词根一样是个独立的单位,具有继起特征。但从语音结构分析,一些词与前接语音合成一个音节,是个不能独立在词根外的依附单位,具有共起特征;一些词则不能与前接语音合成一个音节(有的甚至词根都发生了音韵变化) ,是个能够独立在词根外的语音单位,不具有共起特征;一些词则处于二者之间,或者读音兼有儿化和儿尾特点,或者儿化和儿尾两读。这些表现形式一般被解释为儿化韵是由自成音节的“儿尾”轻声化变来的,轻声的“儿”作为半独立的语音单位,首先冲击和破坏了汉语的声调音节系统,形态音位化,使两
4、个短音节复归为一个音节,受一个声调统辖。 “儿尾”最终演变成或即将演变成现在的儿化韵。 保定方言中词尾“儿”保留的具有第二类(“儿尾” )和第三类读音的韵母并不相同,这种情况一般理解为儿尾向儿化演变中的渐变性。但是为什么有些词先变、有些词后变、有些词现在还没变?这种变化都与哪些因素有关?我们只能从儿尾的历史中寻找答案。 词尾“儿”的历时演变“儿”从文字形式来看,最初是一个具有独立实义的词,因此,有独立的音节和包裹音节的固定声调,按说文:“孺子也,从儿,象小儿头卤未合,汝移切。 ”“构拟古音为ngjignzi” 1。儿用作构形的名词词尾,大概在汉以后,至唐、五代才渐渐多起来。例2如:偷儿,青颤我
5、家旧物。动词儿名词(晋书王献之传 )细雨鱼儿出。名词儿名词(杜甫水栏遣心 )从当时的“儿”可以融入诗句,充当一个音节,甚至还可以用作韵脚来看,毫无疑问它也有独立的声调。唐宋时期的韵书还记载了“儿”的几种读音:唐韵汝移切 五稽切集韵如支切 “尔”平声 研悉切可见唐宋时期开始出现卷舌和鼻音分化的倾向。 中原音韵把不卷舌的“儿”归到齐微部,作i;把有卷舌倾向的“儿”归到支思部,跟“耳、而、尔”等放在一起,作 。因此,我们不妨设想宋元北方汉语的口语中, “儿”已经有卷舌化和轻声化的可能。例如蒙古秘史总译中, “儿”除作词尾如“杉儿、羔儿、歹儿”等外,还用它来对译蒙古语专用中不成音节的卷舌音。情况可能是
6、这样,金元时的北方汉语中“儿”尾已是卷舌的,在口语中已部分地成了轻声,而到明朝金瓶梅时代, “儿”化音已经成熟,民歌“挂枝儿”在七十四回被写作“挂真儿”这只有在“儿”化音变条件下才有可能使“枝”与“真”等同起来! 2从总体上看,北方(包括保定)汉语的儿化是由有独立实义(也有固定音节和固定声调)的词“儿”首先演变为半独立的轻声词,再演变为语音上有共起特征的词尾“儿”的。在这种演变过程中,儿化韵卷舌一直是语音发展的趋势,一直与由独立到共起的特征并行不悖地进行着。但在保定方言中,儿化韵卷舌与共起特征并不是同时进行着的,而是出现了地域性的错位。词尾“儿”在涞源、阜平、唐县等靠近晋方言区的地区, 用作构
7、形的名词词尾比普通话要少,比市首府所在地保定也少,这数量不太多的以“儿”为词尾的词,读音上多有继起特征,成“儿尾” , “儿尾”依据其前字读音的变化而变化,如:桃儿读作 ;这里也有少数儿化词,其儿化形式已与保定话(甚至普通话)基本相同,如:官儿 ;单字“儿”读音为 ,与普通话差异明显。涞水、定兴、定州与涞源、阜平、唐县等县临近,与其市首府所在地保定距离更近一些。词尾“儿” 用作构形的名词词尾明显要比涞源、阜平、唐县等靠近晋方言区的县要多,与保定市的儿尾和儿化情况已经基本相同,单字“儿”读音为 ,已与保定话(甚至普通话)完全相同;“儿化” 读音为 ; “儿尾”依据其前字读音的变化而变化,如:桃儿
8、读作 ;出现了一些介乎于儿化与儿尾之间的第三类读音。如:小事儿 3保定周边的县虽然也存在“儿化” 、 “儿尾” ,但是“儿尾”词的数量已大大减少,介于儿化与儿尾之间的第三类读音也已消失,词尾“儿”的读音明显简化为两种形式(儿尾、儿化) 。从“儿化”的地理分布,大致可以看出“儿” (古音 )的历史演变:北方儿化韵卷舌是语音发展的大趋势。这种变化是分前后两步走的,第一步是“儿”从声调音节转向轻声短音节,这种变化几乎是集体完成的,没有出现过多例外与特殊。第二步是“儿”作为形态音位与词根融合成共起音节,形成现有的儿化韵形式。其实,这种演变要复杂得多,其一部分例如以 u 和 ng为韵尾的韵母,发完u 和
9、ng 之后再卷舌,发音时要求发鼻音的同时又卷舌,而只靠调节其前接音节不能达到既顺口又将两个音节合而为一的目的,从省力原则出发, u r 和 ng r发成两个继起音节就成为可能,同时这些音又受到中古北方话(中原音韵)i 的读音的影响,使得 “儿”自然就演变成了一个独立性很强的接尾词,有音节结构,但必须与前接音节粘附,并根据前接音节的韵尾情况,做出音韵结构的内部调整。例如:小风儿 。3另一部分例如以 、a 、 o为韵尾的韵母则不能自成音节,却使前接音节做出音韵调整。例如:歌儿 、价儿 、坡儿 。这是因为发完 、a 、o 之后直接卷舌发儿化韵,比较顺口,没有了发音阻碍,只需要调整其前面的音节就够了。
10、我们认为,保定方言中的“儿”尾语音的特殊表现形式,是中古北方汉语的历史遗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儿”尾的历史踪迹。这个演变过程与保定的地理类型是吻合的。也就是说,越靠近太行山区,交通越不方便,词尾“儿”的演变过程就越慢。词尾“儿”的演变基本上是呈扇状由西向东缓慢展开,到其市府所在地保定时,除一小部分词仍带有儿尾外,其他已与普通话没有多大差别了 4。联系词尾“儿” 在保定方言读音中的不同语音形态和不同的地理分布,给了我们令人深思的启发。词尾“儿”演变的启示原来是占有音节时值、有声调、与词根继起、有实际意义的词尾“儿” ,演变为占有一定音节时值、没有声调、没有实际意义的轻声短音节、仅表语法意义的音位
11、,再演变为不占音节时值、与词根共起的构形音位r ,这是词尾“ 儿”演变的基本轨迹。其中,在保定方言中, “今天” 、 “明天” 、 “昨天”和“这里” 、 “那里” 、 “哪里”的“日”和“里”都已经儿化(或儿尾) 。口语中,一些发 音的字,也被类化成 ,如:“普洱茶”说成prch,” “没人来”说成 mirli5,原来是继起的短音节 和 ,如今在一些人口中成了与词根共起的构形音位 !根据词汇扩散理论,我们可以预见儿化的新趋势。儿化的历史演变和它的地理类型推移,通过比较我们可以看到保定儿化的迅速扩散,这也许暗示了一个问题:汉语的语言结构正在经历一次新的变化,声调的弱化,音节和音位的替换等,汉语从传统的平上去入节律转向新的轻重对立的节律,随着语言结构在语音和语法方面继起共起特征的互补分配,语言将更有弹性,更富于表现力。参考书目:1 李方桂上古音研究 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2 余志鸿儿化和语言结构的变化 J 江苏社会科学,1991(2):90923 陈淑静 ,许建中定兴方言 M 北京:方志出版社,19974 李旭河北中部南部方言语言研究 J 山东大学博士论文(还未正式出版)2008 :74845 林焘北京话儿化韵个人读音差异问题 J 语文研究 ,1982 (2) :5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