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关于骆驼巷生活的几个碎片散文新锐联展作品 魏宏昌：1988 年生于甘肃通渭，2005 年开始诗歌写作，2008 年完成长篇小说诗歌年代 ，之后歇笔，2010 年写散文。作品散见诗词青年文学 中国诗人 青海湖 人民文学 散文诗 飞天等 。 1.是一群祈祷归来的人，一群肃穆的乌鸦，已收获了。归来与收获结伴，生活本该就是这样。依然坚守秘密，至于收获，从身上弥漫的光就可以看出，那是一层浅浅且很浓的光，一眼就可感知到。收获了的人，会略微显胖，向外溢散开来，这只是一种视觉上的表面气息。 白袍子，白帽子，纯粹的色彩本身就是一种仪式。白是色彩里靠近生活的，平凡的，纯洁的。仪式是信仰的门口抑或干脆是核心。这都
2、是有理由的。对于旁人来说，仪式就是宗教的全部。 前面是老者，接着是中年人，接着才是小伙子，他的袍子、帽子显得有些大，在队伍里格外突出。对他来说，这仅仅是仪式，例行会议。他们径直走过。其匆忙有些逃离的味道。 我在想，他们为什么没把仪式跟生活作一个很直接的衔接？之后，他们换衣洗漱，或许还在之前双手合十唱一段经，才投到凡俗中去。 一个走向内心世界的人，一个念头养活着的肉体 2我确信是这样。只有走向内心的人才对这些看似琐碎空洞的细节充满痴迷。在西藏，山道上转满了这样的肉体。在骆驼巷，在规定的时间里，全是这样的人。 那念头，坚硬起来就是信仰。 2.巷子里走着一个约莫一岁的小娃娃，光身子，头顶厚厚的花边锅
3、盔帽。帽子其实很薄，看上去却很厚，有将一个人固定在原处飘不起来的感觉。他从未走远。原处所指太多了，比如说性情，习惯，念想，生活。他的行走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我观察着他还是想到了生活，我所指的是日常的小生活，可简单到茶前饭后，为什么没有这样，随性也随喜。总是被计划和目的占据着，从不搞无所谓的事情。一根发条，在持续地作用。 抬水的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男孩独肢，右手架着拐杖，我已经很熟悉了。即便在狭小的巷子里，抬着一桶水，他也行走自如。有时候，也在光滑的铁轨棱上走，像是练绝技，让人担心滑下去。更像是炫耀，没一点黯然和卑微，他只是将其看作平常。他的卑微和我们大伙一样。 有时候，打台球，抽烟，这是他
4、带有木质气息的童年。 巷子口是垃圾堆，烧垃圾的是个老男人，精瘦，一身黑，套个马甲，开着扣子。太阳落山之前，他开始行动，然后蹲在旁边抽烟，喝茶，看很老的书，也和附近的人嘿嘿地瞎聊。我对他的注意格外多了些，也会自言自语，发表一番不屑的看法。独特的位置肯定有独特的景象，是我们看不到的。而我们对独特的揣测，往往是一些处于自身的误解，与实3际相差甚远。 我看着一个从南站过来的投宿的女人，她的丰腴，姿态中流淌出的汁液，让我失神。仿佛进入了一片空白。我总是打量着这些女人，抽着烟，用可能的目光。在巷子里，我希望看到这样的女人，尤其是寂寞的时候。她让整个空间丰腴了起来。而闻到的香味是体香还是什么，已难辨。 我想
5、，每个人都需要一段经，唱出来的或者由内心烧给身体的，或者身体烧给心灵的。 3.我在一本书里，闻到茶香，偶然地。翻动中，它扑鼻而来，几乎是急切的，浑厚的，像个中年女人的气息。但仅是一刹那，细闻，则又若有若无，一缕缕地从鼻边上绕过去了。还是无多了些，有只是隐觉。 又在不经意间，清晰入鼻，沁人心肺。那劲儿古道，准确。什么茶有这样的香味？我想到了茶砖。凝聚起来的茶块，属于高深的饮者。 我更愿意将它放在抽屉里或置于书架里，喜欢在偶然翻开时，岁月尘封了的味道一瞬间扑面而来，然后是淡淡的，若有若无，人便陷入回忆与追寻里去了，这也是一种回归，我又回到自身的生活里来了，猛然间，发现我又回来了。这不是沮丧，而是温
6、暖。当翻开抽屉时，发现它在长，岁月在长，像草在长大长肥一样，缓慢的，先是那岁月厚厚且又淡淡的味在长。想必，在我遗忘的时间里，这种长很疯狂。 4. 人与人的距离最近便是相拥相贴了，也不可能达到完全接触。4有时候，就想要这种距离。但发现这远远不够，没有比这更近的了。我承认，这是个形而上的意识。一些东西在心灵上是苍白的，便要求肉体来呈现。这更真实些，更容易让人安静。 两个陌生的肉体最近也不能再近了，比如现在，她就悄悄地坐在我的身旁。我看着她，仿佛就是从心里头跳出来的一头小鹿，青春，饱满，健康，浑身憋着一股子急于散发的气息而又稳稳地坐回身体。 她的青春和饱满像一支缠绵的歌。 这头小鹿被装回心里去了，但
7、远远不够，我知道，没有一种绝对的距离可以消解这种对美拥有的痴恋。 难活，不过人想人。人想人，相隔天涯想，在眼前也想。这种想也来自于距离。想时，抱着也难消解。 关于这些，一念间，已被风吹了去，什么都没留下，没有痕迹和气味。这是事物消失的最后底线。 5.早晨，我在龚家湾的一片果林子里，天空低垂，垂出人喜欢的样子，而不是压迫感。乌云水泼墨一般，或浓或淡，阳光穿过淡薄的地方，洒下来已有些虚弱。这样正好，境界油然而生。境界来自于自然向人心的靠拢，但自然依然是绝立的，遗俗的。 人在怀念里走了一段，又不自觉地步入当下的情景，美好，忧伤，诗意。忧伤几乎是一下子涌来的，但让人感觉是一点点渗进来，又一点点溢出来的
8、。这些都无一例外地潮湿。美好，忧伤，诗意，潮湿了便格外的浓、深。 5雨落了下来，遍地开满了梅花。疏疏密密，而在我身上，就像一只蝴蝶，飞来飞去，终于，栖满了一身的蝴蝶。所有的人都是幸福的，骨子里向外冒着幸福。就有这样的错觉。想有个人相拥而走，又想独自寂寞着。 现在我看前面的这些山了。山啊，都是熟悉的，是哪一年在哪看过的山了？格外相似。一样的身段，一样的呼吸，一样的体味，连它们看我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相似只是其一。它还在雨中变胖了，它一下子妖娆起来了。雨也把我们的距离拉近，太近了，仿佛就在山中，但之间是模糊而又坚定的空间。雨也把山变软了，变轻了。软了轻了的山便格外知人心，格外地说些人喜欢的话。 6
9、.我从道口过来，跟踪着一个女人。不用说，是个打工妹，但从现在的姿态看上去，很难知道她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她丰腴的屁股吸引了我，在整个身体中相当突出。扭动，扭动到摆动，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只是一个滚圆的屁股在摆动，让身体的线条失去了和谐性。 臀部丰满的女人从来性感，从来让人想入非非。同样是一堆肉，可散发出了不可想象的力量，神秘性。 她搂着男人，扭过脖子，男人便转过来亲了一下。她便又扭过脖子，一瞬间两个舌头接触交缠。他们在走路时完成这样的动作。一个可能的身份，一个肉欲身体，一个挑逗的动作，这一切合起来，几乎让我灵魂6出窍。我是说躁动。 毫无疑问，她是个浪荡的女人。都这么说。这浪荡，往往是看上去的，至
10、于其他的浪荡，比如说在语言上，性爱上，贞洁上，只有她的男人知道。但人们还是乐意去谈她是个浪荡的女人。在谈论中，我们也浪荡了一次。仿佛经历了她所有的浪荡。事实上，在谈论中，她所有的浪荡在我们的意识里上演了一遍，比如身材上的，做爱上的。浪荡是没有说出的本性。 当说出浪荡这个词时，它是贬义的。但并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都喜欢这样的浪荡。 这样变离了的词语太多了，它带给人的面孔和触觉从字典里的注释中变离了。比如淫荡，妖妇，狐狸精，等等。我们出于贬义的本意享受了这些词语。 7.远行是一剂止疼针，或是麻醉药。麻醉的过程更像是将那些坏东西装在一个黑盒子里，或许就此忘了，或许某一日还会蹦开。 年轻的心灵需要漂泊
11、。如同生活需要经验，做爱需要姿态。说后半句是有目的的，尽管同样的结果，但人们都在追求姿态。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死去一半，留下来的一半应付着琐碎的生活。死去的一半正好是我们用来发现和赞美的。 愈是漂泊之人，愈是对当下所处留念，近乎于不舍。仿佛是一块怎么割也割不下来的肉。当猛然间发现这块肉掉了，便也无心去打理了，像是没有的事。许多不舍就是这样舍掉的。如果回想这个过程，难免仓7促得令人沮丧。像是生生把一段美好的后一半给砍掉了，至于怎么回事怎么也搞不清楚。就此断了。 每一次离开都是如此的相似，再到如此的陌生。这都让人沮丧。 8.院子里的盆景绿着，红着。有时绿肥红瘦，有时红肥绿瘦。缓慢中变化，也无心察
12、觉。事实上，只是无心说出，这些琐碎通常毫无意义。房东浇完窗台上的文竹转瞬不见了，有时看见他浇花，有时听见他唱经。除此之外，这一院子的景致就被搁在这儿。待到我看时，便有些遗弃的感觉。 岁月周而复始，我的生活也是如此。地上落了满满的一层花瓣，树上又会冒出满满的一层来。几日持续是这样。人来了又走了，歌响起了又熄灭了，除了这样当然没有其他的可能。但我还是在忽然间发现，我落入了一个圈套，我又回到了原处，一直就在这样单调地循环。既没有溢出，也没有长斜。 在绿肥时盼着红瘦，在绿瘦时又盼着红肥。在时间的推进里，人在无聊时，坚守的只是些虚幻的安慰。 9.说过“生活在别处”的人一定是个爱幻想和不安分的家伙，不务正
13、业的人。还有种可能，他对当下所处的生活厌恶极了。就像我，生活在过去或未来中一样。我们都是乐观的人，抱有希望及深沉地爱着生活的人，只是与标准错位了，不是时间上便是空间上，无论如何，这都有8点浪漫。说过这话的还是诗人。 “生活在别处” ，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是叫人走动的意思。走向别处，走向生活，在不断的追寻中体验生命的无极限。 海德格尔又说“诗意地栖居” ，大概是走不出去了，接受了生活的安排，妥协了。但有的是自我安慰的方式和精神胜利。既然如此，何不将生活装饰起来，修改一番。就像是我们为了这种生活才选择了这种生活。这两句话指导了诗人的生活方式，让人在游离和坚守、沧桑与追寻中度过。 诗人创造了生活，而
14、不是被动地参与了生活。 我想起前几日做过的一个梦：他把一列火车，大概是五节车厢吧，停靠在山间，荞麦花开的季节。正要做饭，后面的车厢里放着材料，前面三节是打通的，依次是书桌，床和厨房，车顶上挂着鸟笼。我问他，你搞个这，行动多不方便，他说走的时候，喊辆卡车拖一下就行了。 梦这东西，不多说了。日之所思，夜之所梦，多半是些琐碎、无法确定也没法子处理的事。 10.石头路将巷子分成两半，我所在的一边已成了二层小楼，装在院子里倒也静谧。对面是红瓦斜坡的房子，就更静谧了。静谧之中是古老，有时候古老得都有些忧伤，比如说在雨里，在黄昏，在月光下，这时候，我常常看成是无人的院子，从意象里走来的院子。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想，一摸是不是就消失了。 9站在二楼的院子里，红瓦便安静地落在了眼前，等人看的样子，整齐庞大，依然很家常，看不出宗教的色彩。再远一点，是铁轨，断断续续的列车。 瓦片的色泽，房子的气息，响起的经声，都是如此和谐。 它们有一种旧和经历上的饱。 傍晚，看瓦，有这样的感觉，夕阳停泊在瓦片上了，光停泊在瓦片上了。厚厚的一层。并没有随着黑而走丢。 这种发现让人塌实，仿佛收割了一般。傍晚，瓦片收割了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