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历史转型与新闻工作现在，我们国家正经历着伟大的历史转型，这就是：由落后的农业国向现代化工业国转型；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由单一的国家经济向经济全球化转型。对我们新闻工作者来说，转型就是我们报道的母题，一切报道都要围绕这个母题进行，我们有责任用最生动的事实，最精美的语言，最恰当的形式表现这个母题，在大大小小的报道里映现出这个母题。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个转型是从改革开放以后开始的，是党在中国历史上创建的功勋伟绩，报道这个母题在深层意义上就是歌颂我们的党。 一 历史社会转型就意味着社会整体转向，经济领域在变，由经济领域的变引发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变，从物质层面到精神层面都发生了由旧到新有广度有深度
2、的变。变的过程充满了新与旧的冲突，从这些过程中，看出了中国人的进步。新闻媒体，尤其表现新疆的历史转型比内地还要艰难，因为它不仅要从小农社会向前工业社会转，而且要从比小农社会还要落后的游牧社会转，再加上原来的物质基础薄弱，转型有相当的难度。但是这几十年，历史迈开了脚步，向水平方向移动了，表现在物质层面的十分鲜明突出，只要感觉敏锐，就可以察觉出许许多多。表现在2精神领域的，因为是隐性的，就不容易观察，不容易认识了。认识不到，发现不了，不等于不存在，实际上它是大量存在的，从新闻角度来看，几乎遍地是金，表现时代之新的新鲜事物俯拾皆是，但是能反映到报纸上的却很少很少，充斥报纸的大都是套式新闻，是未传达有
3、价值信息的会议新闻以及其他新闻。记者在写稿时，都是就事论事，很少和时代转型这个重大的母题联系，从我们的报纸上很难看出这个转型。有的时候还发生一些和历史转型逆向的报道。寻找原因，是我们的新闻思维还是陈旧的，还是用计划经济时代的新闻价值观看待世界，我们脑海里只有互不关联的政策观念，却没有时代观念，只用政策尺度而不用时代尺度来选择新闻事实。 要知道，党的各项政策都是为推进历史转型服务的，不和时代联系起来，就不能吃透党的政策。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把历史转型特别是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定为我们一切报道的母题，这是我们报道思想上的一个重大改革。因为抓住了这个母题，编辑记者看问题时就有了思想高度。有一次，
4、记者部主任带了几个新同志到阜康农村采访，他们从一位看桃园的农民身上发现了几个新闻线索，每个线索都能表现出历史转型的一个侧面，他们看到这个农民看园子不带狗，感到很奇怪，就问他，你为啥不带只狗。这个农民说了，从前农村穷，小偷小摸的事多，农民养狗看家；现在小偷小摸少了，农民养狗只是养着玩的，因为是玩的狗，都养在后院里，不带出来。记者就写了一篇题为狗和人的关系的稿件，通过这篇报道，生动地反映出农村的变化。在和这个农民交谈时，他说了这样一句：新疆“白卡”变老到了。因为记者的脑子里有历3史转型这根弦，马上听出这话中有话，就问为什么。那个农民讲，原来新疆的农民太老实，傻乎乎的，没有市场观念，做买卖不会算账，
5、老上别人的当。这几年，农民和市场打交道，都练聪明了， “白卡”的帽子摘掉了， “白卡”不卡了。市场经济重新塑造了新疆人，这是多好的主题。 人的变化是历史转型的一个重要表现，抓住历史转型这个主题，对新闻媒体来说，是件大事，但又是被媒体忽略掉的。有一次我们的记者下到农村采访时，和村干部闲聊，他们说起来，隔壁一家农民的公公儿媳妇闹矛盾，闹得很凶。记者就问，为了什么？村干部就讲了，那家的儿媳妇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小子，公公老想抱，媳妇东躲西藏，就是不让公公抱，公公恨得不得了，为此经常有口角，公公脾气坏，有时还动手。记者一听，其中必有缘故，就去找到了那个媳妇。她有文化，读过高中一年级，记者要看看他的儿子，她
6、说在娘家，记者赶到她娘家，一看真是个漂亮小子，白白胖胖，像一团羊油，别说他爷爷，就是我们的记者都想抱在怀里亲几口。记者就问，为什么不让你公公抱？那个年轻媳妇马上激动起来，她说，不是不让他抱，而是不敢让他抱，爷爷爱孙子，也不是像他那种爱法，孙子一抱在他手上就浑身乱咬，屁股上腿上脚上咬出一道一道红印子，娃娃痛得叫唤，我当妈的能不心痛吗？动物爱抚小崽，都是用嘴咬，母猪就把猪娃子咬得乱叫，这是原始的野蛮的爱抚方式，年轻一代当然不能接受。那个年轻媳妇还说，她公公留了一嘴胡子，平时又不梳洗，鼻涕饭渣子都粘在上面，很脏，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他先把肉放在自己嘴里嚼，然后从自己嘴里掏出来往孙子嘴里塞，儿媳妇
7、看了当然感到恶心，所以她就不愿意让他抱。记者听了，这4是合情合理的事。听上去这是发生在一个农民家里的小事，但它反映了社会进步的大事。千百年愚昧、落后、不讲卫生的农村正向文明的农村大步迈进。这对公公和儿媳的冲突实际上是先进和落后、文明与愚昧的冲突，这是历史转型中的冲突，报纸就要因势利导，推进农村的转型。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的教授卡来先生，针对美国新闻教育存在的问题提出一个论点：新闻不等于传媒。香港大学的访问教授、哈佛大学教授李欧梵先生同意卡来的观点，并联系香港的新闻实际也写了一篇文章。我也赞同他们的观点，现在大学的新闻教育中都把新闻纳入传播学，认为新闻是传播信息的工具，是信息的载体，这样一
8、来，新闻仅仅成了一个科学技术问题，这种观点是不正确的。作为传播手段是传媒，但从新闻内容来看，属于人文学科。它要关怀人，关怀社会，担负着对民众进行启蒙的任务。尤其在这个历史转型期，它的启蒙功能特别重要。报纸发几条新闻，不光是传播几个信息，通过这些信息还要使读者感悟到历史转型的音符，这是时代赋予新闻工作者的历史任务。 二 记者到米泉三道坝乡采访，遇见一个农民，一听来的都是新闻记者，他高兴得不得了。他说，他正想交几个新闻记者做朋友，农民想和新闻记者做朋友，这是个新鲜事，一下子引起了记者的注意。记者问他，你为什么想认识新闻记者？他说，他们这个村因为偏僻，和外面的交往不多，村干部不得力，工作抓不好，生产
9、也上不去，他感到他有能力把这5个村子搞好，很想参加村长选举，希望新闻记者帮他宣传一下。一个农民想竞选村长，还想让新闻记者为他造舆论拉选票，这个农民的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有多强！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农民形象，他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时代精神，这不正是时代转型的成果嘛！写好这个农民比报道一个县的农业丰收还有意义。 现在农村出现了许多协会，因为记者没有站到意义高度去认识，只把它当作一般社会组织看，写出来的报道自然没有分量；如果站到时代高度去看，它的意义就大了。从世界范围来看，政府的作用逐步在减小，社会的作用渐渐在加大，尤其在我们中国，在计划经济时期，管得太多，统得太死，现在正在逐步放权，尽量发挥社会机制的作用，
10、农村里出现的协会有各种各样的专业，黄瓜协会，辣椒协会等等。协会是农民自己组织起来的，研究技术，推广先进经验，寻找市场，这是农民和市场联结的一个很好的中介组织，在这个组织里，农民可以提高适应市场的能力，它起到的作用是政府无法代替的。在美国和欧洲的农村都有这种组织，这又是历史转型的产物。现在乡村两级政权从生产的主体地位退居到非主体地位，由过去发号施令转而变为提供服务。这个趋势今后还会继续发展，乡政府包办生产的日子不再有了，但是改变一个传统不那么容易，许多时候他们还要干预农民的生产自主，报纸就要站在时代的高度来巩固农民的主体地位，种什么，怎么种，这个决策权应该属于农民。当然，单靠农民是不行的，让农民
11、单枪匹马去闹市场在今天还有很大难度，尤其是南疆的农民，依赖政策惯了，有的地方还实行着五统一，个人的决策能力很差，所以还要强调发挥农民中介组织的作用，政府更要6提供良好的服务。农民的自主决策，加上中介组织的协调，再加上政府的服务，才是农村搞好生产经营的条件，这三个条件不可缺一。这是农村历史转型的新局面，但是因为我们记者的思想水平问题，观察农村生产时，还是只看到政府的作用，忽略了农民的主体主位，也忽略了农村中介组织的作用，还在那里表扬乡干部在生产上的决策权。 当今时代逼着我们非改革不可，我们不仅要有表象新闻，而且要有意义新闻，所谓意义新闻，就是在报道中既要有新闻事实，更要有事实的意义，蕴涵记者的认
12、识、记者的思想、记者的智慧。有了这些，稿件才加重分量，才能对人进行启蒙。这样，读者看到的不仅是什么，而且还能看到为什么和有什么意义。 三 现在，很多读者不爱看我们的报纸，主要是因为新闻工作者有个很大的误区，把实际工作等同于新闻，把记者等同于秘书，写实际工作的进度、过程、经验，这个村是怎样种特色农业的，那个队是怎样发展特色养殖的，这是广大读者最没有兴趣的。新闻是新发生的读者关心的事，而实际工作是年年月月时时刻刻进行的，不具备新闻性。当今的报纸上，读者最不爱看的就是这些稿件。 把实际工作当作新闻已经成了有些新闻工作者的思维定势，连不少干部也这样认为，记者去采访，干部总是介绍他们的实际工作，记者回来
13、，把他们的介绍一整理，就当成新闻稿发在报纸上。我就遇到过这样7一个干部。到某县采访，接待我的是县委副书记，我说明了采访来意，他马上拿起准备好的工作总结给我读，我就打断他的话，说，这些文字材料你给我一份，我回去看，我主要想听你介绍一下你们的城乡出现了哪些新情况，新问题，新事情。他说，好！我以为他要改变调子了，谁知道他又读起文件来。我就说，我今天还要赶回去，时间有限，就请你随便谈谈。结果他又去读文件，我按捺不住了，又打断他，他不高兴了，沉下脸来，他说，那你叫我讲什么呢？这弄得很尴尬，我就问，现在县上的干部到牧区吃了牧民的羊付不付钱？这一问，他的兴趣来了，他说，现在的牧民精得很，吃了他的羊，只有多算
14、，没有少算，更没有不要钱的。我又问，过去呢？他说，过去到了巴音布鲁克草原，吃了羊，牧民根本不要钱。我问，你一年能吃几只羊？他没有想到我会把这个写在稿件里，就老老实实给我说，一年能吃三四只羊。我又问了一些细节，这正是记者要的新闻。千百年来，牧民就没有经商观念，连用货币交换的观念都很淡泊，客人到家，喝奶茶、吃羊肉，要什么钱，按照他们牧歌式的道德观念，卖东西要钱是可耻的事，干部到家，特别是书记到家，是大喜事，是巴不得的事，哪还要钱！现在市场经济，牧民懂得了交换，吃东西要收钱，这是观念上的一大进步，这是牧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的一个重要标志，他讲的这些细节都非常有时代感。我回来写了一则头条消息，题目是书
15、记进山要吃羊牧民先问钱谁掏 ，反响很大。 要在实际工作中找新闻，就要从干部的套话中解脱出来。所以在采访时，记者尽量要表现出对套话不感兴趣的姿态，不要埋头死记，越记他讲得越多，要引导他们讲具体的事，这要发挥很大的想象力。写稿件8必须严格按照事实，采访则要靠想象力的丰富，要尽量把他的谈锋向具体的人和具体的事上引。记者也好，通讯员也好，最忌讳提“你是怎么干的，你是怎么想的”这类笨问题。要尽量设想一个人在某种情况下他会干些什么，新闻稿件不但要用事实说话，而且要用生动的事实说话。文学有个陌生化处理的方法，文学的情节、细节必须是新鲜的、陌生的，不能是人皆熟悉的、已知的。熟悉、已知就没有可读性，新闻更是如此
16、。当今在我们的新闻稿中有生动新鲜事实的实在太少，常常是在一个普遍性的原则下加一个具体例子，这种例子总有“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这和我们的采访大有关系，我们总提一般化的问题，自然就挖掘不出生动新鲜的事实。 我要求记者，在采访中不光提问新闻事实，而且提问新闻细节，为的是要去挖掘生动的事实，要得到这样的事实，就要有丰富的想象力。有一次，我采访一个农村的镇长，他满口套话，问来问去，他就摆他的工作，没有一点新鲜东西。后来我看他为人性子很急，又很自信，就问他，你和人吵过架吗？他说，吵过。我问他和谁吵的，他说和农民吵的。我问为啥吵？他说，春上在研究如何发展特色农业的时候，他为了农民可真是跑断了腿，好容易和
17、厂家挂上了钩，农民不会订合同，乡政府帮他们订，后来国际市场番茄酱掉价，厂家撕毁合同，农民不找厂家，反把他盯上了，从家里追到办公室，从办公室追到家，弄得他无法办公。有一天他躲在苞米地里也被农民找到了，为了农民却没有讨上农民的好，反成了罪人，他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我问，今年呢？他说，今年他再也不做那种傻事了，合同让农民自己去订，政府只提供服务。好哇，文9章出来了，这不正说明政府从统包在向农民的自主过度吗？这是政权建设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生动事例，写出来是一篇极好的作品。所以当记者的最好读一点心理学，要学会一点心理分析。 提倡到实际工作中去找新闻，就要发挥记者的个性色彩。过去，写以实际工作为内
18、容的表象新闻，因为都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千篇一律，看不出记者的个性色彩，因此也就看不出记者谁高谁低，报纸只能办得平平庸庸。提倡写意义新闻，马上就见了颜色现了高低。因为事物的本质是按第一、第二、第三的顺序排下去的，一则表象新闻，大家感受的都一样，差别不会太大，写意义新闻，差别就大了，思想水平低的看到了事物的第一层意义，水平高的可以看到第二层第三层意义。同样的采访对象，派这个记者采访，写了个豆腐块，是垃圾新闻；派另一个下去，写成头条消息。因为稿件中有了个性色彩，好的稿件必须要有记者的智慧，只有对稿件投放了智慧，文章才显得有分量。 四 我们不仅提倡记者写意义新闻，还提倡写视觉新闻。在我们的报纸上，多半都是听觉新闻，记者根据别人说的回来加以整理，就成了文章，这就隔了一层，读者读起来总是不亲切。西方国家的报纸，视觉新闻的比例占得很大，世界上，哪里发生了事，他们马上派记者赶到现场写第一手新闻，也就是视觉新闻，这种新闻生动、形象，富有现场感，世界上每年都有上百个记者牺牲，都是为了到现场抢视觉新闻。我们这个时10代，是新闻工作者的黄金时代，不仅有新的人，新的事，而且有大量新的事物，新的景色，新的场面，新的气象。我们的记者只知道抓人和事，不知抓后面这些“新” ，这是对新闻资源的极大浪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