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谁听过那首桅子花开星期一的时候,她没来,第一排留下很显眼的空位。问同村的孩子,都说不知道。打电话到家里,长长的响音之后是无穷尽的忙音。我的心一下被扯得很远,该不会出什么事?因为,她是一个从不迟到的学生。 中午,我决定去她家看看。这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孩子,高而美丽,脸上点缀着永远的腼腆、永远的笑。在新年联欢会上她还唱了一首栀子花开 ,同学们都说好听。 家里没人。邻居说她走了两天,大概是去看病。 不久,便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校长告诉我,李娜在蚌埠治病,打电话让我向你请假。什么病?校长摇着头说,是白血病。白血病!我瞪着他,企图挤榨出一些谎言。20 天前还清纯地唱着栀子花开 ,那歌声像花香,轻轻地弥散。
2、 我更不希望这是真的。短暂的几年教学生活,我习惯了看着一个个流鼻涕的儿童变成含羞的少女、阳光的男孩,习惯了与这些纯真、快乐的孩子相处的感觉。我没有经历过这样一种绝望,好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摧残过的断枝残花的绝望。 校长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表示一下心意。在离家十公里的一个医院,李娜已经失明,已经昏迷,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总让人认为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玩笑或是生活的一幕戏。 我的到来让她母亲又找到了新话题,她拍拍孩子的脸,摸着孩子发2青的胳膊,告诉李娜:“老师来了,班主任来了,你不是要考试吗?班主任告诉你不用考了,课,他会帮你补。 ”我蹲下去,看看李娜那白的脸,长的睫毛,准备好的话
3、,譬如深情的呼唤、旁若无人的鼓励都搁浅在嘴中。她睡熟了,静谧,安详。突然,她急促地呼吸起来,脚猛地动了一下。她妈妈告诉我,她看不到,还能听到。你来了,她高兴。分明地,她眼角渗出一滴泪水,向下,向下,在她昏迷的世界里,老师竟然还是一丝光亮。 回到班里,同学们不安地看着书。他们想必已经知道此事。终于有人递上一张纸条:老师,我们想李娜。教室里,泣声一片。我很平静地说,明天考完试,我带你们一起去。然后赶紧走出门,这种平静,我差点做不到。不知是谁,又放起了音乐,是栀子花开 , “淡淡的清香,纯纯的爱”满校园都是。两个低年级的女生,跟着哼唱,从我面前幸福地跑过。 那天的考试异常迅速。交完卷,同学们自发地排
4、好队。老师,我们走吧。走吧,我们同行。踩着暖暖的阳光,揣着厚厚的希望抑或悲痛,我们向医院走去。 依然是那氧气瓶的蓝,输气管的白,孩子身上的青,不和谐地构成了一幕真实。她平静、安静,静得忽略了周围的嘈杂,就这样睡着。她的母亲,还在给她喂着一种不知名的中药,在擦拭溢出的药水,在向她介绍我们的到来。当她的同桌名字被提起时,她突然又动了,呼吸急促起来。难道又感到同学们的温暖?或者回忆起欢乐的场景?那么,这种温暖能带来冲破无穷黑暗的动力吗?家人慌忙起来,打电话找医生。我3示意同学们出去。最后时刻,我不想让孩子们面对一个生命的逝去。对于青春,他们无法诠释,更何况漫长的一生风风雨雨。大家离开她的这个下午,她也选择了离开。离开了绽放鲜花与梦想的少年时代,还有无尽的病痛折磨。平静地离去。 新年的鞭炮声响完就开学了。来到班里想带学生们去坟前看看。教室里正飘荡着那熟悉的歌声“桅子花开,如此可爱,挥挥手告别欢乐、无奈”是的,人生应该由欢乐、啜泣、无奈组成,任何一种色调比例不和谐都会失去真实。于是,我惆怅。栀子花一般的年龄,淡淡的哀愁,纯纯的爱,才是真实,不可调节的真实。这种真实,包括不加修饰的记忆属于他们,属于流逝的时间。而我,当然不能让他们过多地在回忆中生活。 我平静地上课,为桅子花一样美丽的孩子们。 选自中国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