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联大八年重版印行后,受到了极大的关注,针对该书的质疑之声也不绝于耳。为此,我们特约请该书责编就读者的质疑撰文作答。 编者 承二三友朋告知,读到钟岩苑先生的究竟是谁的西南联大?评(载 8 月 25 日南都周刊,下称“钟文”),我作为该书的责任编辑,似有必要稍作回应,并借此机会略申鄙见,请钟先生及其他读者指正。 联大八年到底是一本怎样的书? 钟文批评新版联大八年(下称“八年 ”)是一本“没头脑”的书,缺乏相关的背景介绍,并指责出版方“懒惰” 。其实这个“懒惰”,自我辩解的话,主要是出于“慎重”的考虑,一来是个人见闻有限,学术水平低,担心自己的一知半解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二来是
2、这本书确实不太好做一个全面的介绍,这跟联大研究的现状有关,如钟文所指出的,“相关研究书籍简单粗陋、几无学术性可言”,所以我们只能藏拙,以待高明。 为此,钟文对相关背景做了一番梳理,于读者不无裨益,但也不乏值得2商榷之处。一是联大的解散时间。 八年 “后记”就指出“本年(指 1946年引者)五四,联大举行毕业典礼”,由此可以判定西南联大事实上在该年 5 月 4 日宣告结束。所以“出版说明”第一句话并不是自相矛盾之语。再者,按照钟文的说法,联大解散于 7 月 31 日,该书于 10 月出版,“出版说明”第一句话的逻辑关系照样成立。(钟文末尾推荐的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就以五四作为联大完成使命的时间
3、点,详参此书第376378 页。)至于钟文根据程法?车幕匾湮恼录啊段髂狭?合大学大事记称,八年于 1946 年 10 月出版,这很可能牵涉到八年的版本问题。该书“后记”就谈到当年出版的难题,最终不得不把全书分为三册出版。但囿于条件,笔者并未经眼过 1946 年 10 月版,出版时采用的底本是 1946年 7 月版。此外,署名问题跟版本可能也有牵连。新版采用的底本版权页上写着“西南联大除夕副刊主编”,我们只是加了一个书名号。看来八年确有不同的版本,“出版说明”应该更清楚地说明这一点,但我考虑欠周,使读者误解,真是愧怍万分。倘若再版或加印,我们将稍作说明。另外,热心读者如有条件探查这些版本,研究一
4、下各版本的差异,想必会有所收获。 钟文批评八年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作者一再强调该书的“政治宣传性质”,对此笔者不敢苟同。该书“后记”有言,编辑八年主要是为了总结联大各方面的活动,让更多人了解这所大学的情形。当然,我并不否认本书某些篇章客观上会有政治宣传的作用,但有这种作用,不能等同于纯粹的政治宣传。 3由于这个关键性的“迷思”,造成钟文对此书的判断就是全面的意识形态化,放大了他的阅读感受,大肆渲染该书的政治宣传性。比如,钟文认为该书只记录了左翼学生的八年,但没有记录普通学生和右翼学生的八年。其实,该书第一部分粗线条地勾勒了联大八年的历程,由于写作者的思想倾向,自然会带上他们的意识形态色彩。再则,
5、该书第二部分有相当篇幅涉及普通学生的衣食住行、兼差、从军、译训、社团等各种生活,表现的是住在联大新校舍的学生、女生、一年级生、先修班学生、从军学生、参加译训的学生等不同群体,并不是清一色的左翼学生。还有,如果仅仅纠缠于“左” “右”之争,看见左翼就大加挞伐,看见右派就拥抱喝彩,那么我只能遗憾地说我们现行的教育实在太“成功”了,因为我们只学会了像小孩子非黑即白地判断好人坏人一样判定左翼右翼,并进而得出左翼坏右翼好的“宏论” 。果真如此,夫复何言? 另外,钟文把八年的主要内容概括为攻击“异己” 、赞美“同道”,又说该书“字里行间,血雨腥风”,还把激烈的思想斗争夸大为“磨刀霍霍”,这都是典型的“以偏
6、概全”倘若只是追求语言的生猛也就罢了,但这样也就失去书评应有的严谨了。 怎样看待联大八年? 钟文想对盲目的“联大热”做个冷处理,破解联大的神话,其本意是4不错的,但作者把新版八年称为怀旧风的巅峰之作,则未免让人哭笑不得。细读本书,就可发觉联大并非一片和谐,那里的天也不总是“明朗的天”,相反它也有“死一般的沉寂”,有赌博,有 show hand,有“不正当的恋爱”,也有“踌躇,游移,彷徨和窒息” 。联大教授也不尽是高文博学,儒雅倜傥,也有“绣花枕头”,也有“一无所长”的。所以,某种程度上这是一本为联大神话“祛魅”的书。 西南联大是一所很特殊的大学,始终处在战争和革命的阴影之下。这也是拙文题目的用
7、意,我希望读者切实注意西南联大存世的背景,这对于理解联大及八年都很重要。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抽离具体的历史场景,空谈联大以及八年的好与坏。就个人而言,我从书中可以嗅到那个时代的空气,激烈凶猛,大有惊天风雷隐地来之感,继承了五四遗风、拥有浓厚五四情结的知识青年身上仍有一股传统“士”的精神和家国情感,又有现代知识分子对自由和民主的向往与追求,所以联大是擅长于“造”运动的。当然,我们不能不注意到,书中的一些措辞和质疑隐隐让人感到恐怖,比如“人民”这个词的反复出现,以“人民”的名义来说话行事,这似乎象征着一种新话语的崛起,一种新观念的诞生。当“人民”铺天盖地来到象牙塔的时候,那很可能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勃勃
8、生机就此湮灭,“美丽的新世界”也将随之降临。 窃以为,这本书的出版意义在于,它为读者提供了一个便利,我们可以借助它进入那个抗战已经结束、革命大潮风起云涌的历史岁月,用当下比5较时髦的话说,就是回到历史现场。至于读者从中看到什么,那真是各花入各眼,是看到热血青年的义愤填膺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革命迹象,是关注联大在艰困中刚毅坚卓之志还是期间的种种龃龉、愤懑乃至龌龊,那取决于读者个人的眼光和判断。无论如何,历史需要理解,而不只是简单的是非判断和左右之争。要是读者是个有心人,他也许可以藉此深入表象,探寻历史的肌理。易社强先生就是读过此书之后开始其联大研究的。 总之,八年是一本很特别的书。 “后记”直言不讳地表示该书的编辑与联大无关,所以跟许多回忆录、纪念册相比,它无比真实,真实到我们可能都会战栗。这种赤裸裸的真实自然有其“难看”的一面,也肯定存在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恰恰因为这种难看和缺陷,更加深了它的真实。从这个意义上说,要了解虚拟的浪漫的联大,可以看鹿桥的未央歌;要对联大有个通盘的了解,可以看易社强的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要看当年学生眼中的联大,则必读联大八年 。 (联大八年,西南联大除夕副刊主编,新星出版社 2010 年 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