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论马克思的自然“复活”思想摘要：马克思的“自然之生死”特指人化自然之生死。当人化自然表现和确证人的本质的时候，则是“自然之生” ，否则就是“自然之死” 。马克思“复活”自然的呐喊本质上也是呼唤人的“复活” 。造成“自然之死”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只有用“自由人的联合体”来取代资本主义的“虚假”的生产组织，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美；遵从物质变换的规律，合理调节和控制物质变换过程，在拯救劳动者的同时“复活”自然，才能实现社会的生态化发展，达到自由的生态化王国。 关键词：马克思；人化自然；复活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3）08012204 马
2、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把共产主义理解为“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在马克思看来，自然的“复活”统一于社会的发展过程，生态问题即社会问题、人的问题。循着这样的思路，马克思走上了探求“复活”自然的现实道路。马克思的自然“复活”思想为我们求解当代生态环境问题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 一、自然“复活”的逻辑前提 近代机械论自然观对古希腊有机论自然观的超越，不仅从观念上宣告了“自然之死” ，而且从实践上造成了“自然之死” 。有机论自然观坚持“物活论”的观点，古希腊人相信：自然界不仅是活的而且是有理智2的。近代发展起来的机械论自然观是对“物活论”思想的颠覆，由此，自然被宣布为一
3、种没有生命的“机械” 。美国女性生态主义者麦茜特把机械论自然观对有机论自然观的取代称之为“自然之死” 。从有机论自然观到机械论自然观再到马克思实践论的自然观，经历了一个辩证否定的发展历程。 “马克思提出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时，其前提预设是：自然已经死亡了。 ”而“自然之死”的逻辑前提则是“自然之生” 。那么，如何理解“自然之生死”就成为解决自然“复活”问题的关键。对麦茜特而言， “自然之生”指的是有机论自然观的统治， “自然之死”指的是机械论自然观的胜利。她认为：“关于宇宙的万物有灵论和有机论观念的废除，构成了自然的死亡。 ” 马克思的自然之生死观远远超越了有机论和机械论。马克思是如何理解“自然之
4、生死”的呢？马克思说：“在物质的固有的特性中，运动是第一个特性而且是最重要的特性，这里所说的运动不仅是机械的和数学的运动，而且更是趋向、生命力、紧张，或者用雅可布伯麦的话来说，是物质的痛苦。 ”“紧张” 、 “痛苦”是生命活力的象征，通常认为只有人及人的精神才会“紧张” 、 “痛苦” 。马克思把精神的属性归置于物质，这不是唯心主义而是唯物主义。但是，这并没有完全超越有机论的自然观。因此，如果把自然物质的精神特征、生命活力理解为“自然之生” ，那便是对马克思自然观的误读。 在马克思看来，没有人类干预的天然自然是抽象的“无” ，现实的自然是人化自然。自然之生死指的是人化自然之生死。马克思说：“在人
5、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产生过程中形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3界是真正的、人类学的自然界。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区分了天然自然和人化自然。马克思承认天然自然的客观性和先在性，但同时又强调天然自然对于现实的人来说是一种抽象的存在。 “先于人类历史而存在的自然界，不是费尔巴哈在其中生活的那个自然界，也不是那个除去在澳洲新出现的一些珊瑚岛以外今天在任何地方都不再存在的、因而对费尔巴哈说来也是不存在的自然界。 ”天然自然是非对象性的抽象的自然，人化自然是对象性的现实的自然，我们“周围的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已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
6、动的结果”。正是在“工业”生产和社会生活实践基础上的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过程，创造了我们“周围的感性世界” ，生产实践在赋予自然以生命的同时，也使自身获得了重生。 自然的人化过程本质上是在劳动基础上自然的“活化”过程，劳动赋予了自然以人的生命活力，使自然成为人的“无机的身体”即人的外在本质。人化自然具体表现为人类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一方面，生产资料与活劳动的结合是自然“复活”的前提。马克思说：“当原料和工具成为活劳动的条件时，它们本身又复活了。 ”“在劳动过程中，劳动材料和劳动资料这些过去劳动过程的产品仿佛复活了。 ”B11“劳动作为这种有目的的生产活动，纺纱、织布、打铁，只要同生产资料接
7、触，就使它们复活，赋予它们活力。 ”B12 可见，自然的“复活”表现在生产资料与活劳动相结合的过程中，生产资料作为劳动者的劳动工具、劳动对象等成为人生命的延伸。在这里，自然“复活”的前提是“原料和工4具成为活劳动的条件” 。然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是以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分离为基础的，生产资料不是劳动者“活”的条件，而是埋葬劳动者的“墓穴” 。另一方面，作为生活资料的人化自然，当被人们所享用和消费的时候，恰恰表现为人对自己本质的占有。但是，由于资产阶级对生产资料的独占，使他们垄断了生活资料的分配权。 马克思把“自然之生死”问题置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考察，提出了人化自然范畴。人化自然作为物化的劳
8、动，从其本身的自然存在状态来看，是没有生命的。人化自然是人类生产劳动对象化的结果，是人的本质的表现和确证。因此，在马克思看来，当人化自然表现和确证人的本质的时候，乃是“自然之生” ；当人化自然不能表现和确证人的本质的时候，即人与自然处于一种异化状态，则构成了“自然之死” 。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从异化劳动出发，分析了“自然之死”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劳动异化。劳动异化使人变成了非人，即劳动者变成了牛马，资本家变成了寄生虫。异化劳动所创造的人化自然即私有财产，不仅不能表现和确定人的本质，反而成为一种与劳动者相对立的异己力量压迫和剥削劳动者。因此，马克思宣告了人化自然的死亡，也
9、即宣告了私有财产的死亡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死亡。为了拯救死亡的自然，就要“复活”自然，而“复活”自然则必须扬弃私有财产。马克思说：“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 ”B13 二、自然“复活”的理想诉求 生产力是“人们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 ，沉淀于人们头脑中的5这一观念赋予了生产力的“霸权”地位，它强硬地体现着“知识就是力量”这一现代的主导观念。在生产力霸权主义统治下，对自然的利用和控制成了现代社会基本的意识形态。B14 在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旗帜下，人类不断加大对自然的掌控和利用。人的主体性的确立被看成是现代性的根本标志和成果，通常
10、在批判或者颂扬的意义上被领会为神义论的人本化颠倒和置换。B15 人之主体性的张扬不仅表现为一种理论态度，更表现为一种实践方式。人对自然的主体性成为感性实践活动的内在规定，在人与自然的互动中，人实施着“霸权”即人对自然的现实支配，自然仅仅变成一种被统治和被操控的对象，变成一种纯粹的“客观性”受到人类的奴役。 马克思看到，自然通过工业和实践进入人们的生活，成为人的“无机的身体” ，现实的自然不再是一种“自在之物” ，而是一种人化自然。马克思对人与自然关系之社会历史规定性的揭示，为我们正确把握人和自然的关系奠定了方法论基础。马克思说：“工业是自然界同人之间，因而也是自然科学和人之间的现实历史关系。因
11、此，如果把工业看成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展示，那么，自然界的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的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 ”B16 既然自然界具有人的本质，是人的“无机的身体” ，那么，自然受奴役就意味着现实生活中人在受奴役。因此，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所高扬的主体性不过表现为对自然的“狡猾” 。资本主义“创造了这样一个社会阶段，与这个社会阶段相比，以前的一切社会阶段都只表现为人类的地方性发展和对自然的崇拜。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自然才不过是人的对象，不过是有用物；它不再被认为是自为的力6量；而对自然界的独立规律的理论认识本身不过表现为狡猾，其目的是使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从于人的需要”B1
12、7。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单面化为一种效用关系，自然臣服于资本，其神秘性和诗意完全淹没在冰冷的利己主义打算之中。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马克思才发出了“复活”自然的呐喊，呼唤人类要维护自然的“存活”权。在马克思看来，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都脱离了现实的社会历史条件抽象地考察人与自然的关系。 “剥离了社会历史规定性的绝对自然，只是一种观念论的抽象。 ”B18 马克思从现实的社会历史条件出发来把握自然，在实践唯物主义基础上阐明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马克思“复活”自然的呐喊本质上也是呼唤人的“复活” 。 在马克思看来，自然的“复活”与人的解放是不可分割的，因为人与自然有着共同的本质，即自然本质
13、和实践本质。从自然本质来看，人是自然的一部分， “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B19，人的主体性、能动性从根本上说是自然本性的提升。从实践本质来说，只有把实践理解为自然的本质才能把握现实的自然界。人与自然的这种统一性决定了只有实现了人的解放才可能真正实现自然的“复活” 。 在此基础上，马克思提出了对未来社会的理想诉求。马克思说：“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 ”B20 马克思认为，私有制的出现打破了原始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状态，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冲突和对立，这种冲突和对立到了资本主义时代已经发展到了顶点。未来社会所趋向的目标
14、必然是在生产力高度发展基础上人与自然的和谐。7“现代社会所趋向的新制度将是古代类型社会在一种更完善的形式下的复活。 ”B21 这种“复活”表现在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关系方面就是人与自然和人与人关系的和解。在恩格斯看来，实现“两个和解”需要经过“两次提升” 。恩格斯指出：“只有一种能够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才能在社会关系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正像一般生产曾经在物种关系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一样。 ”B22 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看，人类一开始从事生产便把自己从动物区别开来，这是第一次提升，即通过生产劳动“在物种关系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 。从人与人的关系来
15、看，只有通过“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生产组织共同占有和支配生产资料，才能做到自觉地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从而实现第二次提升，即“在社会关系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 。第一次提升表现为人的“类解放” ，第二个提升表现为人类“个体”的解放，即“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 三、自然“复活”的实现路径 既然人类是导致“自然之死”的元凶，那么，人类也必然担负起拯救和“复活”自然的使命。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分析了人类“复活”自然的可能性。马克思说：“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
16、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 ”B23 人类的建造首先表现为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动，人类能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 ，就是说人类的生产活动能够实现人与自然8的和谐美。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就必然消解人与自然的“二重化” ，在劳动实践的基础上实现人与自然的统一。为此，人类的生产实践必须遵循“内在尺度”与“外在尺度”相统一的原则。 “外在尺度”就是自然的特性和规律；“内在尺度”则是人的需要和目的。违背“外在尺度”的生产实践是对自然的犯罪，必然会伤害自然乃至绞杀自然；违背“内在尺度”的生产实践则是无意义的。 人与自然的和谐美就是马克思所追求的自然的“复活” ，就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等于自
17、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的社会理想。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开始探讨和论证人与自然和谐美的历史必然性。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类的生产活动包括两个方面：人改造自然和人改造人。由此产生了人的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马克思、恩格斯说：“生活的生产无论是自己生活的生产（通过劳动）或他人生活的生产（通过生育）立即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 ”B24 人的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的对立和冲突在资本主义社会随着生产力的巨大发展而达到了“顶点” ，从而造成了“自然之死”和“人之死” 。马克思说：“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 ”B25 这一矛盾是人的自然关系和社
18、会关系的本质。它说明人的社会关系对人的自然关系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制控作用，自然的“复活”从本质上来看是人的“复活” ，而人的“复活”从根本上说是人从资本主义生产组织的束缚中解放出来。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生产组织是一种“虚假的集体” ，对于被统治阶级来说， “虚假的集体”是一种新的“牢笼” ，它使“物的力量”变成了束缚被统治阶级9的“枷锁” 。只有用“真实的集体”取代“虚假的集体” ， “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 ， “才可能有个人自由” ， “在真实的集体的条件下，各个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由” 。B26“真实的集体”是各个个人的自由自觉的联合。共产主义就是这样
19、的一种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B27。在那里，“物的力量”不再是一种异己的力量，而是成为劳动者的物质生活条件，成为“复活”的自然。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中，引入了“物质变换”范畴，强调实现自然的“复活”必须要合理地调控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过程。马克思指出：“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 ”B28 劳动不仅激发出人类自身“沉睡着的潜力” ，而且拯救了天然物质“沉睡着的潜力” 。马克思认为，物质变换的基本内容是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这是一种自然必然性。然而，物质变换必须“在一定社会形式中并借这种
20、社会形式”B29 才能进行。在资本主义社会形式下，物质变换过程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B30，表现为资本主义制度无法克服的生态危机即自然的病态和死亡。马克思认为，要弥补和修复物质变换的“裂缝” ，拯救和“复活”自然，只有推翻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人类要维持和再生产自己的生命，就必须与自然进行物质变换， “这个自然必然性的王国会随着人的发展而扩大；因为需要会扩大；但是，满足这种需要的生产力同时也会扩大。这个领域内的自由只能是：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10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
21、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B31。物质变换的范围和程度随着生产的发展而不断扩大，物质变换的效率和频率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不断提高。但是，这并不是造成物质变换“裂缝”的根源，也不是自然的病态和死亡的原因。物质变换“裂缝”产生的根源在于物质生产活动的资本主义社会组织方式。只有通过共产主义的“自由人联合体”的社会组织方式，才能做到在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相统一的原则下，自觉实现对物质变换过程的调节和控制，从而实现社会的生态化发展。 “只有当社会生活过程即物质生产过程的形态，作为自由结合的人的产物，处于人的有意识有计划的控制之下的时候，它才会把自己的神秘的纱幕揭掉。 ”B32 只有当人类遵从物质变换的规律并合理调节和控制物质变换过程的时候，人类才能拯救自己和“复活”自然，达到自由的生态化王国。 注释 B13B16B19B20B2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2 卷，人民出版社，1979 年，第 120、128、120、128、122、122、97 页。 柯林伍德：自然的观念 ，华夏出版社，1999 年。 麦茜特：自然之死 ，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 年。 曹孟勤：论自然界的真正复活 ， 烟台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6 年第 1 期。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 卷，人民出版社，2005 年，第 163 页。B24B25B2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 卷，人民出版社，2002 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