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辟佛老视域下张载本体义理的展开摘要:张载之学本为辟佛老而发,其本体义理乃依“定论破论立论”之结构展开。一则在道体上,张载概括佛老之病分别为“以空为真”与“有生于无” ,而后剖析二氏之误在不识“太虚即气” ,遂承之而立“太和”道体。二则在性体上,张载针对佛教智愚有性(行报有命)之说,剖析其谬在于只识气质之性,而不知天地之性,后者方为人性之本。三则在心体上,张载认为佛教误执心生天地,其蔽在于只识闻见之知,而不识德性之知,后者方是人心之大体。然正因其初衷全为辟佛老,故忽视了儒家内在义理之一贯,遂造成混沌型道体与分解型性体、心体杂用之两橛。 关键词:张载;辟佛老;道体;性体;心体 中图分类号:B24
2、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3)11011005 按儒家本体,有道体、性体、心体三者,混沌、分解二型。张载本体的最大特点,在于杂用二型而成两橛。表面而言,其本体亦依道、性、心三者展开,似成一贯。如云“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然细究之,其道体乃主混沌型,独由“气化” 。而性体、心体却主分解型,其中性体“合虚与气” ,即合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心体“合性与知觉” ,即合德性之知与闻见之知。如此,三者可谓方凿圆枘,身首两端。而造成此矛盾的主要原因又在于张载建2构义理之初衷全为辟佛老,从而忽视了儒家内在的义理脉络。其设计了“定破立”三
3、步策略:首先定论,概括归纳佛老之病;其次破论,分析病症具体所在;最后立论,阐立儒家正义。此义理之展开如表 1。 一、辟佛老之一立混沌型道体“太和” 彼时儒家衰微已久,释老风行天下,其批评儒家在道体方面毫无建树,俗儒误执为是,无敢置疑甚至转而崇拜之。故张载辟佛老之第一步,即针对道体问题,概括二氏之病为“略知体虚空为性” ,而后釜底抽薪,将“虚”字转换为“太虚” ,展开“太虚即气”之过程来批判二氏,更承之立混沌型道体“太和” 。 (一)定论“略知体虚空为性” 张载将道体问题分为世界观与生死观二者,依之分别定位二氏之弊。然则在世界观上,释氏之病有二,一是在世界本来面目上“以空为真” ,二是在世界产生
4、的原因上“以心为法” ;老氏之病亦有二,一是认为世界的产生乃“有生于无” ,二是世界产生的动力是无为之自然。 其二,生死观。张载诊定二氏之病为佛教执轮回而道教臆长生。其云:“彼语寂灭者往而不反,徇生执有者物而不化,二者虽有间矣,以言乎失道则均焉。 ”此是说,释氏要涅槃超脱轮回,道教则要长生不老,二者虽有区别,但是在不欲参加到“太虚即气”的物质循环过程中的错误上则是相同的。 (二)破论“太虚即气” 其一,破世界观之误。首先破释氏。一是关于世界的真实性。张载3将“以空为真”之空,转为“太虚”或“虚空” ,将佛教“空象”关系转为“太虚现象”关系。其云:“若谓万象为太虚中所见之物,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
5、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于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之说。 ”此是将佛教之虚空理解为空无一物之空间,而以佛教之象为空间中因缘际合而呈现出来的现象,其认为,如此一来,即是割断了太虚与万象之间的联系,必然陷入以世界为幻象的误区。既然如此,则虚空与万象二者关系如何呢?在张载处,象乃是由气相生成,是物的一种表现形态,故问象与虚即是问气与虚。张载表述虚气关系云:“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顾聚散、出入、形不形,能推本所从来,则深于易者也。 ”此“即”是相互运动、作用之义。张载以为,如果理解了虚、气二者的相互运动,则释氏之谬自然消解,而且能深知生生谓易之理。二是关于世界产生的原因
6、。张载认为佛教之误在于“以心为法” ,因涉及心体部分,我们留至下文再讨论。其次破老氏。一是关于世界产生的过程。这里张载依旧有个转换,将道家有无之无转换为虚无之虚:“若谓虚能生气,则虚无穷,气有限,体用殊绝,入老氏有生于无自然之论,不识所谓有无混一之常。 ”张载认为老氏“有生于无”的结果是,虚体无穷,而其派生的气却有限,是为体用殊绝。正确的论断应当是,不仅虚(无)能产生气(有) ,而且气必然返回虚,有(气)无(虚)处于一个互相循环的常态之中。二是关于世界产生的动力。范育云:“老子以无为为道,故正蒙辟之曰:不有两则无一。 ”无为即自然,道家以为世界之产生乃是自然而然,张载则以为其中有着深刻的辩证运
7、动之内涵,此义详下。 4其二,破二氏之生死观。世界如此,人之生死亦焉能外之。张载云:“易谓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者,谓原始而知生,则求其终而知死必矣。 ”易所说的“原始” ,就是推原宇宙化生人物之过程,“反终” ,就是阐明人物最终能否返回、以何种方式返回宇宙自然。而此原始反终即上述之“太虚(虚空)即气” ,人与万物一样,有其生,必有其死同,产生于太虚之气,必化为气而返回太虚,故无所谓跳出轮回与长生不老之说。 综上,释老之世界观虚象、有无,生死观轮回、长生,均已为“太虚即气”所辟,则下面就要回答,何为“太虚即气” 。 (三)立论“太和所谓道” 为了彻底殄破二氏,张载提出了“太和”道体。在张载义理
8、中,太和、道、易、生四者同义,均指生生之道体。 “太和”源于易传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 。 “太和”乃和之至;道则表生生之过程,故“太和所谓道” ,就是“生生谓易”的另一种表述。此道体包含两层内涵: 其一,世界的运行过程。 “太和所谓道”是总称,其展开即是“太虚即气” ,也就是世界之运行实为太虚与气往返之运动。此太虚本是旧词,张载付以新义,以太表终极义,以“虚”之表诠破二氏空无之遮诠,从而立太虚之实,斥空无之妄。此如下图所示: 分言之:一是“太虚气”:张载认为“太虚”乃气的本来体状,其云“太虚不能无气” ,又云“太虚者,气之体” , “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
9、形尔” 。须注意的是,此体非母体,并不是说气由太5虚之体中生出。二是“气象”:象是气与有形物的中间状态。张载云“气本之虚则湛一无形,感而生则聚而有象” , “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 ”三是“气物”:张载云“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 。四是“物气太虚”:张载云“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 。如此即完成了一轮循环,而此循环更是永不停止的。 其二,世界运行的动力与原因。此是太虚之自性“中涵浮沈、升降、动静、相感之性”的自我展开与完成。分言之:一是就“太虚即气”而言,其有“不得已之性” ,即“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 。二是就气
10、而言,有阴阳二端,张载云:“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 ”三是就象而言,有两仇和解之过程:“有象斯有对,对必反其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 ”综言之,此太虚自性张载又称为神化:“一物两体,气也;一故神(自注:两在故不测) ,两故化(自注:推行于一) 。 ”正是此神化创生了整个宇宙:“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尔。 ”此处糟粕非贬义,指酿酒之余物,用来比喻有形世界。 故“太和”道体,即是“太虚即气”之“气化” ,其展开为一个品汇流行、万象森然的宇宙。张载籍此一则揭示整个宇宙的运动过程,表明此世界真实无妄;二则展示人之生死实乃气之聚散,非有生死轮回之
11、嗔怨与长生不老之痴妄。 二、辟佛老之二立分解型性体“天地”与“气质” 张载辟佛老之第二步,则是在性体上定佛教之病为智愚有性(行报6有命) ,而后立分解型性体,将佛教所诟转为气质之性,卸彼之攻,再立天地之性,树吾之正。 (一)定论智愚有性(行报有命) 张载定位佛教人性之病在于智愚有性(行报有命)之说。其有一则语录,可为关聚: 问:“智愚之识殊,疑于有性;善恶之报差,疑于有命。 ”答曰:“性通极于无,气其一物尔;命禀同于性,遇乃适然尔。 ” 门人问曰,人有智愚识见不同,此是否人性所注定者?人行善恶未必有相应之报,此是否命中注定者?此问据佛教之因果业报,直接攻击儒家的人性论与天命说,可谓操戈入室。张
12、载则谓“智愚识殊”只是气质之性的区别,无关天地之正性;而“同行异报”只是际遇之适然,无关人生之正命。此答过简,我们引相关一则来看。张载云: 天所性者通极于道,气之昏明不足以蔽之;天所命者通极于性,遇之吉凶不足以戕之;不免乎蔽之戕之者,未之学也。性通乎气之外,命行乎气之内,气无内外,假有形而言尔。 其一, “天所性者通极于道”即“性通极于无” 。 “无”乃前述“有无混一之常”之“无” ,即太和道体。此是言天所赋予人之性,若向上溯,其本源于太和之道。 其二, “气之昏明不足以蔽之”即“气其一物也” 。每个具体的人物在赋形之时所秉之气有宽褊、昏明、缓急、精粗的不同,此即形成了先天的气质之性,它是道体
13、之天性表现在人物身上的一个分有、流变状态。7其三, “天所命者通极于性”即“命禀同于性” 。天命于人者亦源于性体。气弥漫宇宙,本无内外。然因这里讨论的命乃是就天赋性于具体有形的人而言,故分内外。性主要是外在地就上达于道体而言,命主要是内在地就其内涵于性体而言。或曰天性是独立于人物而贯于天地者,故其为外,然其命于人,又为在内者,故性命在人物而言有内外之分,而于源头而言则相同。 其四, “遇之吉凶不足以戕之”即“遇乃适然焉” 。人生中的吉凶际遇不能破坏此性体。人生中偶然之际遇不足以残贼此天命。 综言之,性指万物所本之天性,命指天性贯于人者,气指人物形成时所得的材质的特殊性,遇指人在后天所获之际遇。
14、张载提出性(命) 、气(遇)之别,以智愚之识只是秉气不同、善恶之报仅为际遇适然,从而将释氏所怨转至气(遇) ,同时将性(命)解放出来。 (二)破论气质之性 张载以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来表达性(命) 、气(遇)范畴,气质之性则有以下内涵: 其一, “气质”之形成。张载云:“太虚为清,清则无碍,无碍故神;反清为浊,浊则碍,碍则形。 ”又云:“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 ”此是说,当气处于太虚本体时,是湛一无形、清通而神的。但是它合而成质,聚而生象后,材质变为浊滞,从而阻碍不顺通,形成了“气质”的气质之性。然在此下贯之性中,依有阴阳两端之运动,与道体无二。
15、 其二,就人与物合而言之,得气俱有偏正。张载云“气者自万物散8殊时各有所得之气” ,故“大凡宽褊者是所禀之气也” 。又云“人之刚柔、缓急、有才与不才,气之偏也” ,此是气质著形于物上的普遍现象。 其三,气蔽的厚薄形成人的智愚之别。张载认为,人与物之别是得气的开塞状态不同,而人与人之间的智愚之别,则是得气蔽塞的厚薄程度不同。正因如此,如果“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如此不至者,犹难罪性,语气可也” ,因为自己付出很大努力犹未成功的原因,只是后天组成人的材质而造成的智愚之别,此与先天之性体无关;同样,若“同行报异,犹难语命,语遇可也” ,不同的人,行相同之举,结果却不同,此亦与命无实,只是际遇而已。 (
16、三)立论天地之性 分析完气质之性,张载继言天地之性。张载说性,往往上溯至道位,而不局限于人物之第二序列。或曰“天地之性,久大而已矣” ,或曰“至诚,天性也;不息,天命也” ,皆是自第一序列描述道体之自性阴阳所感的过程从不间歇、於穆不已。而此道体之天性下贯于人,即为人所获得的天地之性。张载之所以立天地之性,其目的是为了将人性的正面义、不变义、形上义坚立起来,使此性立于天位不动摇,而后才能将人的现实人生的中的正反、变与不变的两面分解开来,从而将人性的至善一面解放出来,独立出来,而将变迁义归于气与遇,这样行业和报应之间就没有必然的因果了。 明此二性后,张载总结云:“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
17、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道体下贯,天降衷于人,人物著形之后,即有气质之性,此是材质之特殊性,对人性形成一定的阻碍,9但是人更有完满的天地之性,若能时时提撕不灭,如风醒烛,则能洞澈性体,上达道体。故所谓气质之性,君子并不以之为唯一的、真正的人性。 最后,张载总结佛教的人性论云:“释氏之说所以陷为小人者,以其待天下万物之性为一,犹告子生之谓性 。 ”此则视释氏与告子同以天下万物(包括人)只有一性。实际上,万物含有两种属性,释氏与告子所说的是第一种,为气质之性,除此尚有天地之性,即所谓“昼夜之道” 。而且由于所含的气质之性不尽相同,又产生了人与物、人与人之别。此皆为释氏所忽视。 三、辟
18、佛老之三立分解型心体“闻见”与“德性” 张载继道、性之后,最终言心。其云:“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 ”乃是将心体分为闻见之知(知觉)与德性之知(性)两部分,将佛教对现象的解释心生天地归纳为闻见之知,而以心体的真实内容与能力为获于天命的德性之知。二者源自孟子所言的小体与大体。 (一)定论心生天地 上文道体部分已述张载认为佛教之大弊,在于以心法起灭天地,其云: 释氏不知天命而以心法起灭天地,以小缘大,以末缘本,其不能穷而谓之幻妄,真所谓疑冰者与!(夏虫疑冰,以其不识。 ) 此是张载批判释氏万法唯识,以心生天地,未能体天道之全,只是根据其局部的、现象的表征而立论,从而将心视为此世界存在、运行与否的终
19、极原因。此处张载特地举了一个夏虫疑冰的例子,十分生动地表达了他对佛教的理解。问题既已找准,则下面即要对此心予以剖析。 10(二)破论闻见之知 张载进一步认为,佛教心生万法之“心” ,实际上仅仅是感官之“六根”而已:“释氏妄意天性而不知范围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缘天地。明不能尽,则诬天地日月为幻妄。 ”六根在佛教本有确指,张载则将之简化为感官系统,从而完成了这样的转换佛教所谓心生天地,其实只是耳目等感官对现象界的表面处理,事实上佛教对世界的真相不了解,对真正的心体更不了解。 张载既认定佛教误在于因缘六根,囿于耳目,遂将之命名为“闻见之知” 。何为闻见之知?张载云“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 ,又云“人
20、谓己有知,由耳目有受也” ,即是认为此是人的第一种认知模式,通过耳目等渠道认识到世界的表面现象(但此表面并非是虚幻,此点尤应注意) ,庸众即执此结果为终极,佛教则执此为虚幻,要皆不得心体之真。 (三)立论德性之知 张载既将佛教之心转为小体之六根,尔后建立起大体之心德性之知。兹分三层述之。 其一,人心的由来。张载云:“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而不务尽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从来而后能。 ”既不能以闻见为终极,则当求心之本体。其答云:“有无一,内外合, (庸圣同。 )此人心之所自来也。 ”所谓“有无一”即前述“有无混一之常” ,指道体;所谓“内外合”即前述“性通乎气之外,命行乎气之内” ,指性体。此是说,所谓心体,是道体下贯、著形于性体者,每个个体所天然完具,庸圣相同。 其二,心之能力曰“明” 。张载云:“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