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张全义：三改其名的乱世名臣他生活于唐末五代，在黄巢义军所建立的大齐政权、残唐政权及后梁、后唐政权中都身居高位。一个享受着高官厚禄而又置身于政治漩涡中心的人，在那个几乎破坏了一切生活法则，到处充斥着暴力、阴谋与杀戮的乱世之中，竟能以高龄善终于家中，简直堪称奇迹了。 他就是张全义，从他那富于传奇的一生中，人们或许能够窥见当时社会之一斑。 谨慎生存，力图发展 张全义出生于唐宣宗大中六年（852 年） ，一生历经唐朝宣宗、懿宗、僖宗、昭宗、哀帝五朝，五代后梁朱温、朱友珪、朱友贞三朝，后唐李存勖一朝，于后唐同光四年（926 年）病逝，享年 75 岁。 张全义原名张居言，有的史书上又称张言，是濮州临濮（
2、今河南范县濮城）人。他家世代务农，祖父张琏、父亲张诚以种田为生。张居言自然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了，他 20 岁左右到县里服劳役，被留在县衙里当了一名小吏啬夫，专门掌管诉讼和赋税。不知是工作不称职还是县令太挑剔，总之，他多次受到县令的羞辱，一气之下就跑去参加了黄巢起义军，那是唐僖宗乾符末年的事，当时他已经二十七八岁了。黄巢攻占唐都长安、建立大齐政权后，张居言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兼水运使，这可是中央一级的官员了，可见他在黄巢军中还是颇有功劳并受到器重的。黄巢失败后，张居言跑到河阳（今河南孟县） ，投奔唐朝的河阳节度2使诸葛爽。诸葛爽也曾参加过黄巢起义军，自然收留了他。由于屡立战功，张居言不断得到升迁，
3、最后诸葛爽上表朝廷，授其为泽州刺史。不久，诸葛爽病死，其子诸葛仲方自称“留后” ，袭居父职。由于诸葛仲方年幼，实权掌握在诸葛爽的部将刘经手上，诸葛爽的其余将领如李罕之、张居言等都不服气。后来，刘经与李罕之争夺洛阳，被李打败。李罕之乘胜欲进攻河阳，刘经派张居言去抵挡李罕之，不料张居言却与李罕之结为同盟，回兵与李罕之共同进攻河阳。刘经击败了李、张盟军，李罕之又向割据山西的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求援。最后，刘经与诸葛仲方大败而逃。于是李罕之便“自领河阳” ，成了实际上的河阳节度使，为了报答盟友，他又上奏朝廷，保举张居言为河南尹，屯驻于洛阳。李罕之与张居言作为患难之交，甚至还“刻臂为盟” （资治通鉴卷
4、第二百五十七） ，犹如一对亲兄弟。 然而，时间一长，由于各自利益不同，两人间个性的差异又逐渐显现，矛盾也就越来越深。 张居言生性勤俭，善于抚驭军民，虽然几乎遍地盗寇，仍然重视农业，劝耕务农，因此，其仓库中堆满了粮食，给养也就不成问题。而李罕之却性情贪暴，虽然坐镇一方，却不事生产，仍然以杀人抢劫为能事，甚至以人肉充军粮。这自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就经常向张居言索要粮食绸缎等。张居言尽量地满足他，李罕之却贪得无厌，索求无度。有时候稍微给迟了些，李罕之就将洛阳的吏役披枷戴镣地押送至河阳，予以杖责。这自然引起了张部将佐们的不满，李罕之再来有所索取时，大家一致要求张居言予以拒绝。张居言却似乎很无奈地说
5、：“这是李将3军所求，怎能不给呢？”当部下及宾客们再次申述“不能给”时，张居言仍然说“第与之” ，竭尽全力予以满足。人们都不解其意，也有人认为他害怕李罕之。而李罕之也更加骄横，公开说：“张居言不过是一个田舍翁，有什么可害怕的？”张居言听了，一点也不介意。这样一来，连李罕之也认为张居言确实害怕自己了，也就一点也不防备他。为了扩大地盘，李罕之又发兵北攻晋州、绛州。张居言瞅准这个时机，暗中召集部众，乘夜袭击河阳，一举攻克河阳三城。李罕之措手不及，单人匹马落荒而逃，妻儿老小都成了张居言的俘虏。其时的唐王朝早已失去了控制局面的实力，只能于既成事实后象征性地给以一纸诏书确认，于是，张居言便顺理成章地“兼领
6、河阳节度使” 。 张居言的势力大大发展了。然而，处于乱世之中的这种发展并不巩固，很快就遭到了严重挫折。 李罕之不甘失败，逃到太原，向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求救。在李克用所部沙陀兵的帮助下，李罕之卷土重来，围住河阳三镇日夜攻打。时间一长，城中粮尽，张居言只得以妻儿作人质，向盘踞汴州（今河南开封）一带的宣武节度使朱温求救。朱温也曾是黄巢部下的大将，降唐后与李克用成了死对头，他立即派部将丁会等率军来援。结果，朱温的汴军打败了李罕之及李克用的晋军。朱温就让丁会守河阳，张居言则仍然当他的河南尹，并外加检校司空的头衔。张居言感激朱温的救命之恩，从此便效忠于朱温，成了朱温的部属。后来，依附于李克用的李罕之又乘隙占
7、据地盘以扩充自己的实力，惹得李克用发兵猛攻。李罕之也以儿子作人质向朱温求救，朱温“推荐”他当了昭义军节度使。可惜李罕之有福4无命，不久就暴病而亡。 委曲求全，气节全无 张居言在朱温手下也屡有升迁。打败了李克用后，朱温已成了中原地区最大的军阀，张居言则被他“推荐”而当上了中书令、东平王。张居言夜袭李罕之于河阳是在唐僖宗文德元年（公元 888 年） 。也就在这一年，唐僖宗李儇病死，其弟李晔继位，是为唐昭宗。为了便于控制已成傀儡的唐王朝，朱温强迫唐昭宗从长安迁往洛阳，而洛阳的宫室、府廨、仓库等修缮治理，均由张居言一手操办。为了笼络背叛黄巢而降唐的朱温，唐僖宗赐其名“朱全忠” ；为了笼络、讨好朱温与张
8、居言，唐昭宗又赐张居言名“全义” 。 天复三年（903 年）十二月，朱温已决意除掉唐昭宗，又担心原任左仆射、已退休居于长水（今河南洛宁县）的张浚联络各方镇反对，便“讽张全义使图之”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四） 。张全义心领神会，立即派遣牙将杨麟装扮成劫盗，围住张浚住宅，将其杀掉了。第二年八月，朱温就派人杀害了唐昭宗李晔，又假惺惺地立其子13 岁的李柷为帝，是为昭宣帝，又称唐哀帝，仅仅过了四年，他就被朱温废掉并杀害，绵延近三百年的大唐王朝宣告终结。907 年，朱温迫不及待地将唐哀帝的天祐四年改为“大梁”的开平元年，自己当上了皇帝，都城就在汴州，即汴梁。 “大梁”史称后梁，这一年也标志着历史已正式
9、进入了五代时期。 称帝后的朱温，自然不能再用唐朝皇帝所赐的、对自己已具有巨大讽刺意义的名字“全忠”了，却又不愿恢复当普通老百姓时的名字，怎5么办？那就改名朱晃吧。没想到这一改竟又触动了张全义，他的名字也是唐帝所赐，如今已是“大梁”新朝，他的旧名还有一个“全”字触犯当今皇上的名讳尽管当今皇上已经改名，可自己也不能再用旧名啊，怎么办？再改呗，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索性请当今皇上赐名。朱温大喜，赐其名宗奭。于是，张全义又变成了张宗奭。 在后梁一朝，张宗奭也不断被加官晋爵：立国之初，就让他兼河阳节度使，封魏王；开平二年（公元 908 年） ，又册拜太保，兼陕虢节度使、河南尹；开平四年，再册拜太傅，兼郑、
10、滑等州节度使；乾化元年（公元 911 年）又册拜太师。朱温为了经营他的“霸业” ，连年征战，弄得钱粮短缺，国库空虚。张宗奭则以洛阳一带雄厚的物质基础，竭尽全力给朱温以经济上的支持。据旧五代史梁书太祖纪三所载，就在朱温称帝的当年，即开平元年，张宗奭就“进开平元年已前羡余钱十万贯、绸六千匹、绵三十万两” ，非但如此，还“仍请每年上供定额每岁贡绢三万匹，以为常式” 。然而，像朱温这样一个玩弄阴谋的老手，是不会长久信任一个部属的。早在他强迫唐昭宗迁往洛阳、准备篡唐之前，就担心张全义从中作梗，便另派人替代张当河南尹，而将张移任天平军节度使；杀掉唐昭宗后，见张全义并没什么动静，才仍然让他回洛阳当河南尹兼忠
11、武军节度使。当时的张全义即后来的张宗奭也知道自己因位高权重而受到朱温的猜忌，便一再上疏，请求辞去所兼之职。其时，李克用已死，其子李存勖仍称晋王，割据河东，并屡屡打败朱温。张宗奭便搜集兵卒、马匹、铠仗等，月月送至军前。如此谨慎小心地侍候朱温，朱温却仍然多次想要杀掉他。朱温身边的近侍看透了他的心思，便时时在他面前说张宗奭6的坏话。幸亏张宗奭的妻子储氏比较能干，经常进入后宫，替丈夫剖明心曲其时，朱温已将都城从开封迁至洛阳。有次朱温听信了谗言，怒不可遏，急召宗奭入宫，眼看着就要遭遇不测之祸了，储氏却抢在丈夫之前进入宫廷，声色俱厉地指责朱温道：“宗奭不过是区区一个种田翁罢了。三十年来在洛城周围披荆斩棘、
12、开荒种地，为陛下提供军粮，资助陛下创建基业。如今已年老齿衰，行将就木，陛下却怀疑起他来了。这是什么道理？”朱温听她说得有理，怒意全消，笑着对储氏道：“我并没有恶意啊，你这个老太婆，还啰啰嗦嗦干什么呢？”为了表明果真“没有恶意” ，朱温还让自己的第五个儿子、福王朱友璋娶张宗奭的女儿为妻。张宗奭又“单身曲事” 、 “服勤尽瘁” （旧五代史张全义传 ） ，并且几乎将家财都供献出来，才算逃脱了杀身之祸。 乾化元年（公元 911 年）六月，朱温又打了个大败仗，回军时因天气太热，就在张宗奭的会节园中避了十天暑。当时朱温已经 60 岁了，可是，这个连自己的儿媳妇也不放过的老淫棍，对大臣的妻女更不会顾忌什么廉
13、耻了，竟然“乱其妇女殆遍”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八） ，张宗奭的妻子、女儿、儿媳都未能幸免。张宗奭的儿子张继祚“愤耻不自胜” （新五代史张全义杂传 ） ，拿着把快刀就想杀掉那个老贼，宗奭连忙挡住儿子道：“当年我们在河阳被李罕之围困，粮尽之时，只能靠吃木屑勉强维持。眼看着已是死在朝夕了，幸亏大梁兵到，才救了我们全家。这种大恩大德可不能忘记啊！”继祚这才强忍着没有动手。 没想到第二年，朱温就被自己的儿子朱友珪杀掉了。朱友珪篡位后，张宗奭首先献钱一百万，以助朱温的丧葬之费。于是，除原有官职外，7他又被加以太尉、宋亳节度使兼国计使。不久，朱温的另一个儿子朱友贞又以讨逆为名，杀掉弟弟朱友珪而登上了皇帝
14、的宝座，这就是梁末帝。梁末帝虽然又将都城从洛阳迁回了开封，却照样重用张宗奭，并授其以天下兵马副元帅之职。 梁末帝时，政治更加黑暗，统治集团内部更加混乱，军事上与黄河北岸的晋王李存勖夹河苦战十年，终于被晋军打败，后梁也就灭亡了。 梁末帝晚年，最信任朱温的驸马赵岩和自己妻子的兄弟张汉杰。当晋军步步进逼时，赵、张推荐谄附自己、贪鄙无能的段凝为招讨使，率军御敌。此时，已经 70 开外的张宗奭知道段凝不行，便派遣使者到汴京，上书末帝道：“老臣受先帝重托，又蒙陛下委以副元帅之职。年纪虽老，还能够率军打仗，望陛下让老臣去抵御晋军，以替陛下分忧。段凝后生晚进，德行与才干都不能服众，只怕会误了国事。 ”梁末帝哪
15、里听得进。果然，段凝根本挡不住晋军，率军投降。923 年，李存勖攻破汴梁，梁末帝朱友贞自杀。以唐王朝传人自居的李存勖建立后唐，并将这一年由后梁的龙德三年改为后唐的同光元年。李存勖就是后唐庄宗。 那么，自请御敌的张宗奭是否为后梁尽忠或继续抵抗敌军呢？才不呢。早在李罕之借晋兵打败张居言时，其弟张全武和他的妻子儿女就为晋兵所得。李克用父子给张全武房屋田地，待他很好。借着这层关系，张宗奭在后梁做官时，就经常暗中派人“通问于太原” （新五代史张全义杂传 ） ，以留后路。后梁一灭，张宗奭就急忙赶到汴京来朝见新皇帝，进献了大量金钱马匹，并以泥涂首，表示自辱服罪，又上表唐庄宗道：“伏念臣误栖恶木，曾饮盗泉，实
16、有瑕疵，未蒙昭雪。 ”（旧五代8史唐书庄宗纪四转引洛阳缙绅旧闻记 ）大概是由于胞弟张全武的面子及进献钱财的缘故吧，庄宗倒是毫不介意，慰劳他说：“你的弟弟与侄儿们都在这儿，这下子可以团聚了。 ”张宗奭感激得俯伏于地，泣不成声。由于年纪太老，行不了跪拜进趋的大礼了，庄宗又让侍从扶着他登上金殿，赐宴尽欢，还让皇子李继岌、皇弟李存纪等都尊称他为“老大哥” 。张宗奭忽然想到：新皇帝既然以唐王朝的继承者自居，自己又怎能再使用其宿敌朱温所赐之名呢，还是请求恢复唐昭宗所赐的名字吧。这一请求自然得到庄宗批准，于是，他又叫“张全义”了。虽然有了一系列投靠新皇朝的举动，张全义心中仍有不安，便一边以重金厚礼行贿唐庄宗
17、的妻子刘皇后，一边又上奏庄宗道：“请陛下即刻驾临洛阳，老臣已经准备了行郊礼的所有物品。 ”原来在后梁被灭前夕，梁末帝曾准备在洛阳行郊祀之礼，但得知军情紧急的消息后又急忙赶回了汴京。礼虽未行，但祭祀所用的一应物品却留了下来。唐庄宗听了非常高兴，第二天便传下旨意：张全义仍然保留着尚书令、河南尹、魏王等职位。翌年年初行过郊祀礼后，唐庄宗便接受张全义的建议，将都城定于洛阳，又任命张全义为中书令、河南尹，改封齐王，兼河阳节度使。庄宗还带着刘皇后“临幸”张全义的宅第。大概是看中了张家的钱财吧，刘皇后提出要拜张全义为义父。庄宗欣然应允，张全义却吓得磕头推辞道：“皇后为一国之母，拜臣子为父这是自古未有之事，老
18、臣真是无地自处了。 ”庄宗却不管这些，敦促再三，张全义不得已，才站起来，接受了刘皇后的拜父之礼。不消说，既然受了皇后之拜，就可以乘机奉上大量钱财珠宝给这个“干女儿” ，可以牢牢地倚住皇后这座强大的靠山了。 9后唐庄宗时的政治，并不比朱梁末期好多少。李存勖游猎无度，又由于自己喜欢演戏而宠幸伶官，导致伶官与宦官共同干政，弄得朝政紊乱，功臣宿将惨遭杀戮，据旧五代史唐书明宗纪一载：“是时庄宗失政，四方饥馑，军士匮乏，有卖儿贴妇者，道路怨咨。 ”于是同光四年（926 年） ，魏州邺都（今河北临漳县北）爆发了一场兵变，久久未能平息。唐庄宗欲御驾亲征，宰相、枢密使都说京城是根本重地， “车驾不可轻动” （资
19、治通鉴卷第二百七十四） 。庄宗道：“诸将中没有谁能够担当这一重任。 ”确实，其时功臣宿将如郭从韬、朱友谦等都已因谗被杀，大家都推荐说：“李总管可以当统帅。 ”李总管就是李嗣源，他是李克用的养子、李存勖的义兄，因能征善战，被拜为代州、相州刺史，昭德军、天平军节度使、蕃汉内外马步军总管，此时因来京师朝拜，正住在自己的私宅中。庄宗忌其功高望重，却借口说：“李嗣源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要留着他在京城宿卫呢。 ”群臣都说：“除了李总管，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统帅了。请陛下让他率军出征。 ”可是庄宗仍然不同意。最后，张全义也极力保举李嗣源。张全义不但是个重量级的大臣，又与刘皇后关系亲密，他这一出面，庄宗终于同意了，让李嗣源率领亲军征讨邺都。张全义的推荐原本不错，李嗣源也确实有能力平定魏州之乱。无奈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倒行逆施已使自己失尽人心而众叛亲离。李嗣源到了邺都城下，叛将已登城谢罪，眼看着兵变即将平定时，自己营中对庄宗严重不满的部下却又发动了兵变，并胁迫着李嗣源与邺城变兵会合，回师返攻洛阳。欲在垂暮之年再“为子孙之福” （旧五代史张全义传10引五代史阙文 ）而保举李嗣源的张全义，其时已经生病了，听到这个消息，因忧虑、恐惧而不再进食，没几天就饿病而死。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通市教育科学研究中心 责任编辑：谢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