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差参对照：李安电影的二律背反性摘要：李安保持着创作灵感的统一。他用理智与情感、背叛与忠诚、戏剧式的封闭性叙事结构与开放式的文本等一组二元对立的符号构成了影像系统。在悖论中达到了艺术与商业的结合。 色，戒体现了这一特点。 关键词:色，戒 ；理智；情感；背叛；叙事结构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毫无疑问，李安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尽管他的色，戒在威尼斯刚捧得金狮子奖，再次为华人电影在世界影坛书写了荣誉，但丝毫没有阻挡住国内媒体对他的口诛笔伐。媒体的批判落实在性与政治两点上。虽然色，戒在内地播映时已被删去了许多床戏，变成了所谓的“洁本” ，但媒体依然尖锐地质疑影片中过于暴露的男女激情
2、戏；对电影里美女王佳芝爱上了汉奸也表现出应有的愤怒，认为有失民族气节。影片改编于张爱玲的同名短篇小说，对于后一点，早在张爱玲出版她的小说时已经引发过轩然大波，面对不断的社会批评，深居简出的张爱玲不得不出面做解释。 裸戏与政治问题是李安无法回避的矛盾焦点，这个曾经凭卧虎藏龙 、 断背山获奥斯卡奖被国内广为赞誉的李安，竟然在色，戒中一改先前注重含蓄、追求意境、蕴含人文关怀的创作模式，有人对之2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李安变了？ 色，戒是李安酝酿多年的电影，当年他看到张爱玲的小说时就有强烈的感觉， “这是我的故事，拍这部电影成了一种使命。 ”(注:张侃理情感上达到极致李安称活在张爱玲世界很难 ，2007-
3、8-28，http:/ “我想我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只是说一样一样掏出来而已。 ”(注:佚名色，戒让突变成突破?李安：我本质不变 ，2007-10-07，http:/ “因为他的电影一贯的主题和风格上的延续性，也可将他归入电影作者的行列。 ”(注:李相儒梦人生侯孝贤电影的作者特质 ， 当代电影 ，2006 年第 5期。)“作者论”是 20 世纪 50 年代法国“新浪潮”时期提出的一个口号，他们认为电影应保持导演创作灵感的统一，主张电影摄制过程中导演绝对的权威性，强调导演的创作意志和个性。虽然色，戒在某些方面触及了有些人的敏感神经，内容游弋了李安原先擅长的“家”的题材，但这种变化并没有改变他贯有
4、的创作，在影片核心主题一致性中恰恰体现了他变化的张力，使他的影片呈现多面性意义。沃仑说，结构研究应“超出作品的正统准则，将其表面的反常因素一并考虑，以此来重新构3造作品的作者” ， “一位导演毕生只拍一部片子，批评家的任务是对其进行解释，但这部片子不是由其各变体共同的典型特征构成的，这些特征仅只是它的冗余性表现，而是由支配着它的变异原则组成的。 ”(注: 英彼得?沦仑电影和符号学：某些联系方面 ，克里斯丁?麦茨等著，李幼蒸（译） 电影与方法：符号学文选 ，三联书店，2002 年版，第 39页。) 如果说蛰伏好莱坞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执导的李安当年拍摄的“父亲三部曲” （推手 、 喜宴 、 饮食男
5、女 ）从一个华人的视角表现了东西文化的差异，在东方、西方；传统、现代；留守、弃置等一组二元对立符码中表达了他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生活的人生感悟，书写了青涩年华的记忆，那么到卧虎藏龙 、 断背山时代，李安已走出了“家”的逼仄空间，在传统中国与现代西方社会的天地中寻找着人类爱情、社会规约、个性叛逆、文化传承等话题并在二律背反中思考着它们的关系。色，戒就是对此的进一步探讨，它呈现的仍是二元对立的美学风格；李安用一组对立的符号元素增强着作品的冲击力，不断地叩击着人性深处的隐秘。 一、理智与情感 情与理的冲突在“父亲三部曲”中已显山露水，高伟同始终在理智上对父亲期待的遵从，与威威结婚，对父母百般孝顺以及情感
6、上又深陷于同性之爱难以自拔的困惑中挣扎，这种两难一直持续到影片的结尾。4虽然李安用东方的智慧“中庸”试图去缓解伟同与威威、西蒙之间同性和异性爱的冲突，用三人面带微笑的合影定格于影片结局，但这种妥协与稳定注定是暂时的（喜宴 ） 。而李安之所以与制片人、大牌明星艾玛?汤普森合作，导演异国影片理智与情感也恰是因为在其中看到了与“三部曲”共通的东西。这就是十九世纪英国贵族青年男女在礼教束缚下的情感渴望，年轻人合理的爱情诉求与传统规范的角力。 卧虎藏龙是中国版的理智与情感。在李慕白与俞秀莲、罗小虎与玉蛟龙，一个顾虑重重一个无拘无束的情感对比中，李安演绎出了人性情感自由与传统规则拘囿下的戏剧冲突。在冲突中
7、凸现了他中西合璧的文化价值观：既想获得个人情感的满足又不想破坏整体的社会秩序，这是李安在二律背反中谋求的平衡。 断背山展现的是情感的自由表达与压抑的抗争。同性恋与社会道德、伦理的矛盾，迫使杰克与恩尼斯不得不抑制住内心的情感冲动，把对恋人的思念转化在每年一次的断背山的偷偷约会、珍藏对方衬衫以及恋人别离时的无言哭泣上。 无疑， 色，戒围绕这点展开。如果说先前的电影李安着重表现的还是传统文化、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和人的情感的冲撞，那么色，戒则从文化、道德升格为民族和国家的正义、生死游戏规则与人的情感间的相互抵牾。在这意义上李安深谙张爱玲的精髓。 色，戒片名在电影里以中国古籍书的方式从右到左排列，在色与戒
8、之间李安划出了一条竖的分界线，使之犹如古籍书的一纸两面。这条分界线其实就是人生的一纸两面。对人生分界线的兴趣可追溯到李安纽约大学的毕业习作分界线 ，这个 45 分钟的短片和色，戒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叙述的是5一个台湾来的在美非法打工的女孩爱上了一个贩毒的意大利裔小混混的恋爱故事。人的生命中最不易控制的是人的情感，如色，戒海报上所说“色易守，情难防” 。王佳芝与分界线中的女孩在理智上何尝不明白爱上汉奸和毒贩的结果，但最终情感还是冲破了理智的闸门，在生死一刹那间王佳芝对易先生说出了“走吧!” ，从而使她越过了界线走入了人生的另一面。这是理智输给了情感，虽保全了易先生却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佛经曰：色
9、即空，空即色。佛教里的“色”已不仅仅是男欢女爱，它指的是世界万物一切有形的物质，组成这些物质的元素本身空无实体，它们都是因缘和合而生，无缘复归于空。佛家讲究缘，认为世界万物因缘而生，但因缘而生的万相往往会迷惑人，这就是所谓的目迷五色。人有迷就有欲，有欲就有贪，有贪就有恶。因此恶的根源在于人的心魔，为了去心魔，佛家一方面不得不宣称“色即空” ，另一方面又规定种种的戒条扼制心魔，要求出家人每天做功课如打禅。打禅是人的修炼，是锻炼用理智控制人的欲念，可见压制住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情即意)的艰难。王佳芝是一个客串的特工，并没有受过严格的特工培训，情感冲破理智就符合情理。 色，戒中的“色”既
10、指王佳芝的以色诱人，也指她陷入色相即情感之中；戒是诫条，是必须遵守的规则，是要靠人的理性加以控制服从的，尤其在生死游戏中，稍有违规就得付出死亡的代价，这是老吴在王佳芝参加游戏前再三叮嘱的：“我们面对的敌人是非常狡猾谨慎的，一旦他起疑，你就很难活着离开。 ”色，戒貌似紧张、爱国的暗杀汉奸活动被张爱玲、李安幽默地解构成一场女人6理智与情感较量的战争。虽然王佳芝为情付出了生命，但张爱玲认同于这种付出。这个多少糅合进张爱玲自身经历的小说委婉地暗示了她和胡兰成相恋的情感态度，是她对自己当时选择的事后表白。李安呢？电影里他的态度是模糊的，虽然在海报上写着“真爱无罪” ，但是联想到他以前的影片，应该是二律背
11、反中的平衡吧？ 张爱玲认为女人一生关注的是男人， “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注:张爱玲有女同车 ，赵阳（编） 张爱玲散文 ，中国戏剧出版社，2006 年版，第 100 页。)而她一生关注的是女人。女人的情感是软弱的，尤其处在乱世当中。只要男人真心待她，怜惜她、体贴她，能让她有稳定的依靠，即使这个男人其貌不扬甚至十恶不赦她也会为情所动。女人天生没有政治感、是非感。王佳芝理智大坝的决堤正在于易先生为她购买了六克拉的钻戒，她深为感动，情感汹涌而出，忘记了自己演员的身份。老吴称赞王佳芝能长时间取得易先生的信任是因为她只记得自己是麦太太，孰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12、。麦太太爱上了易先生，情势陡转，戏剧性的结局就在陡转中收尾。 虽然张爱玲在小说里也写到了影响王佳芝情感的另一原因性， “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 ，但这非并张爱玲重点所在。在这里，显示了李安与张爱玲的分野。李安发挥了小说中性的因素却有意无意忽略了其它原因。电影中李安把张爱玲的这句话做了视觉化的转换，这是他被人诟病的起点。李岗说李安坚信这些情爱镜头是整部电影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它们就象卧虎藏龙中的武打场面。它们是生命的死亡，是人物性7格的真实体现。 ”(注:张侃理情感上达到极致李安称活在张爱玲世界很难 ，2007-8-28，http:/ ，无法妄加评判。如果这些性爱镜头确如李岗所言是王佳芝情感
13、转变的一项因素，自然有其存在的必要，也是李安对张爱玲小说做出的阅读阐释。但无论如何直接打动王佳芝的地方不是在床上而是在珠宝店。虽然李安也提到了这一点，但相比原著却缺少了更可信的心理依据。张爱玲在小说中写到牌桌上的太太们都手戴钻戒，而王佳芝只是戴了一只翡翠戒指，触动了女性虚荣神经，以致易先生给她买“鸽子蛋”钻戒的时候才引发了她情感的波动。但李安却未用镜头刻画王佳芝当时牌桌上的微妙心理，这细节的缺失使后面王佳芝情感的突变缺乏了逻辑基础。其次李安虽然增加了王佳芝的家庭遭遇，她被父亲遗弃寄宿于舅妈家，但没有深入描写王佳芝寄人篱下的屈辱感、炎凉感，这段生活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错失了一个本来能很好反映王佳
14、芝心理路径的重要因素，这不能不说是憾事。在人情、亲情冷漠的社会，王佳芝在易先生身上得到了关爱，她每次和他在一起“象洗了个热水澡，把积郁都冲掉了， ”这是她对易动情的一个诱因，并非是电影里的赤裸性爱。李安的成功在于增加了王与易青楼里的一场戏。一向面目肃杀、神情阴郁的易先生在王佳芝面前流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以及对死的恐惧，这足以震撼一个非职业特工。当王佳芝唱天涯歌女“患难之交恩爱深”的时候或许已经种下了她将来的悲剧。 8二、背叛与忠诚 高伟民(Jeroen de kloet)指出：“当李安选择不同的时间(过去、现在、或将来)，不同的地点(美国、中国或虚构的乌托邦世界)诠释中国家庭主题时，不同的表述和
15、背叛出现了。 ”高伟民以喜宴 、 冰风暴 、卧虎藏龙 、 绿巨人为例分析了李安家庭影片中隐含的背叛主题。他认为李安置于中西文化杂处缝合之中，使他吸收了两种不同的文明，加上他电影创作面对的是不确定的(或中或西)观众，这种“不纯”使他背叛了传统中国文化中积淀下来的四个元素：“和” 、 “尊卑” 、 “父权制”“孝” 。(注:高伟民将背叛用于拯救李安对“中国”家庭观念的诠释 ， 世界电影 ，2005 年第 1 期。)的确，李安是在背叛与忠诚的悖论中一路走来。李安出生于书香门弟，父亲曾当过国民党的小官，当年随军离开大陆来到台湾，后在台南一中当校长。父亲家规甚严，对家中的长子李安寄予厚望。但是李安读书成
16、绩并不理想，每次考试都让父母失望。在儒家严格的规训之下，反而激起了李安叛逆的心理。在他接触到戏剧电影之后， “强烈地感觉到，这辈子就舞台了， ”“好象不是我选择了电影戏剧，而是电影戏剧选择了我。 ”(注:张克荣李安 ，现代出版社，2005 年版，第 17-19 页。)从此他走出了背叛的第一步。艺专毕业后李安报考了美国的伊大去读电影戏剧专业，违背了父亲对他的期望。在一个传统的以儒家文化为背景的家庭里，对于从事娱乐行业一向是羞以为耻的。父亲一直期盼李安能当教师，即使在李安的卧虎藏龙获得奥斯卡奖之后父亲都没泯灭这个愿望。青少年时代这段特殊的经历和家庭环9境促使李安思考中西文化的差异，以跨文化和跨民族
17、的影像去表述他的人生经验。对传统文化的背离必然是李安影像之旅的第一驿站。 喜宴中伟同的同性恋击碎了传统文化的庄重、威严。 “父亲”的为老不尊、出人意外的黄昏恋是对传统父亲形象的幽默颠覆（饮食男女 ） 。但是李安的背叛是有尺度的。虽然他讽刺了传统文化的保守、封闭、僵化，但意识深处李安还是割舍不掉儒家文化，最萦绕心头的还是“中原文化” 。从小受到的儒家文化的熏陶已根深蒂固地镶嵌于他内心，在电影创作上他“没有和传统电影一刀两断。 ”(注:蒯乐昊他没有和传统电影一刀两断台湾影评人黄建业说李安 ， 南方人物周刊 ，2006 年第 5 期。)代表儒家文化的李慕白试图收服个性自由的隐喻西方文化的玉蛟龙为徒，
18、是否寄寓了李安的文化价值取向？即使是描写美国牛仔情感的电影断背山 ，李安表现的并不是他们的粗犷、直率而是细腻、含蓄，被人认为是穿上了“中式套装” 。(注:余苗“断臂山”的中式套装 ， 电影 ，2006 年第 5 期。)而现实中的李安也是一个温文儒雅、三省吾身的典型传统知识分子。 有意思的是，张爱玲也是一个充满背叛意识的作家。她的传奇“在传奇中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中寻找传奇， ”用世俗人生探幽人性的神秘本身就表明了对时代宏大叙事的背反。但是在她瓦解父权体制、注入女权意识的现代作品背后，仍然抹杀不去传统文化的痕迹。津津乐道于市侩人生和日常生活的描写，热衷于传统意象的运用，都可看到红楼梦 、 金瓶梅
19、的影子。而张爱玲小说的艺术风格用她自己的话说是葱绿配桃红，是参差对照的美。处于不同时代的两个文人竟有如此相似，10难怪李安看到张爱玲的作品有那么强的使命感。拉康说，这是人的精神自恋，电影是满足人自恋的最好途径。 色，戒已经不是对文化、传统规范的背叛。李安把这种背叛理解为人的情感自由与一切与之相抵触的戒律的冲撞。王佳芝背叛了重庆政府，背叛了特工纪律，在最紧要关头放走了汉奸易先生。但是她忠实于自己的演员角色，忠实于自己的情感流变。说到底，王佳芝并不是爱国而去当特工，这和邝裕民截然不同。邝裕民的兄弟死于抗战，他对日军、对汉奸有刻骨仇恨，是他把这些毫无经验的学生组织起来从事暗杀活动。而王佳芝的理由是她
20、在舞台上演了一个支持抗日的女性，演出空前成功，使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这种兴奋鼓舞着她要把舞台上的戏在台下继续演下去。对此张爱玲有着阐释：“她第一次与老易同桌打牌，看得出他上了钩，回来报告同党，觉得是一次空前成功的演出，下了台还没下妆，自己都觉得顾盼间光艳照人。自己觉得扮戏特别美艳，那是舞台的魅力。 ”(注:张爱玲羊毛出在羊身上论色，戒 ，电影 ，2006 年第 5 期，第 5 页。) 李安用镜语回应了张爱玲的注解。香港沦陷前的战难，在一大堆爱国学生中，同学们对抗战将士表现了极大的热情与敬佩，而王佳芝的眼神是漠然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批批从她眼前走过的士兵。也许她沉浸在自身的委屈、辛酸之中：父亲遗弃她而去。在上海，王佳芝同样茫然、无动于衷地看着饿殍遍地的难民、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这后景中的一幕并没有引起她任何不安。王佳芝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为父亲的再婚黯然伤神；为电影故事默默流泪；怕失去记忆而上学，即使得学日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