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现代中国名师的教育事业及其信仰,周 勇 教授、博士生导师华东师范大学课程与教学系副主任,每天都很忙，但忙什么呢？ 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导 言：教师到底是做什么的？,1、教育专家、教育行政的回答： 教师应该做这件事：与“应试教育”作战，教学的各个方面都要标准化、专业化。,2、教育舆论领袖的回答：成为有教育思想的“教育家” “教育工具化、功利化、世俗化、庸俗化愈演愈烈，中国教育的官场化（行政化）、市场化（金钱化）、情场化（非理性）不断上扬。教育把人异化，把人异化为物，”。 “要把教育的实用性价值、根本性价值、终极性价值有机统一在受教育者之中”。 “教育是人类最重要的事业。只有通过教育，才能使人成
2、为人，进而实现整个人类的存在价值”（罗崇敏）。,3、媒体 常见的报道是，教师正在想尽办法做好“高考”、“中考”。 最新的办法是：来自央视报道。,央视新闻频道，2013年6月6日 15：39关注军事化备考 23：13记者亲历衡水中学军事化备考,最近的电视、网络报道： 高考百天誓师大会。,五花八门的“应试教育”机制正在许多学校蔓延。,如“五谷丰登”机制：为激励学生高考，发两张五元纸币,2013/6/3，同学们举回头钱朝老师微笑其他激励见：http:/www.acfun.tv/a/ac678823,4、作家、学者的教育批判与思考 例如，池莉教育究竟是什么意思，三联生活周刊：“现在的教育之坏，已经不用
3、举例举证说明，这是人人亲为家家亲历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无可奈何地被教育奴役着，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看着我们的孩子被毁坏。我们可以十分直观地看到我们的孩子被毁坏到什么程度。无论男生女生，无论就业在读，无论毕业于普通大本或是硕士博士，其中除少数孩子比较正常，大多数孩子头脑糊涂，思维混乱，说话不着四六，举止不知轻重，偏颇造次，自大狂妄，问东答西，唐突他人，常识缺乏，逻辑断裂。”,“这些不靠谱的孩子就是咱们国家和民族的传人与栋梁！我们的教育正在乐此不疲地消灭着阅读能力、理解能力、质疑能力、提问能力；消灭着想象力和创造性；甚至消灭着孩子的童趣与顽皮。我们从小到大好辛苦：先被学校灌输课本知识，后被社会灌输社会
4、知识；先学习规则，再学习潜规则；等差不多明白了，已是生命尾声。”,“教育真没有那么复杂。把你有兴趣的事情尽着才能做好，把你喜爱的人儿尽着力气爱好，把你喜欢吃喝的东西尽着热情吃好，把你讨厌的人事尽着宽容躲好。虽然我们外在的躯体渐渐衰败，我们内在的生命却日日更新。这应该就是教育的意思了。”,这就是当代教师的教育思想处境： 当思考教育时，便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回答、做法、批判与反思满天飞，专家的，行政部门的，媒体的，作家的，等等，教师的思想很容易迷惘，乃至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教育。,问题： 在各种说法满天飞的背景下，教师何去何从，能否形成某种“值得坚信的一生教育信仰”，并依靠它追逐一番教育事业？,一、
5、问题与解答思路,解题思路：向现代中国名师请教。 先看一幕现代教育场景。,1917年，上海，39岁的黄炎培（江苏教育厅长）。 黄炎培想到的问题：教育严重脱离中国社会及一般大众的真正需要，必须改革？ 背景：当时政治动乱，军阀中央政府无心管教育，也拿不出钱来改革。,这年5月6日，黄炎培自己想办法，请到了蔡元培、梁启超、张謇等教育界知名人士，以及宋汉章、穆藕初、聂云台、史量才、刘柏生等工商界知名人士48人，成立了中华职业教育社。 试图发展一种“使无业者有业、有业者乐业”的“新教育”。,那时，到处都可以看到类似的群体行动场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教育信仰“为国分忧”、“教育救国”。 本次
6、讲座正是为了进一步领略现代中国名师如何确立自己的教育事业，如何践行自己的教育信仰。,第一批告别“科举”，中国“新学堂”培养起来，并在现代大中小“新学堂”体系工作、谋求发展的教师。 钱穆是其中杰出的文科教师代表。,二、钱穆：十八年中小学教师岁月,1912年，常州中学及钟英中学高三毕业。家贫，无法去北大深造，只能去无锡乡间小学教书。,一开始，没有具体的教育事业观，只是一面读点书，一面做好教学。 物质生活艰苦，自然环境绝佳，人际环境也简单，没什么干扰。,第二年，遇到一位好学校长。 在报纸上看到北大招生广告，勾起遗憾。 自学北大招生必考书和教材：章学诚文史通义，夏曾佑中国历史教科书。 学业有进步，知道
7、了今古文经学之别，形成了“纪年”意识。,教学也有进步：论语选修课 研究论语中的“文法”，即遣词造句之法，教学生学会论语中的“起、承、转、结”技巧，升入高小后，皆能做好文章。 而不是只教几条“圣贤做人”道理。,7年后，升小学校长，“遭遇”北大学术新贵胡适和“新文化运动”。 在胡适的推动下，全国教育界都在学美国，学杜威。钱穆也受影响，决定实施杜威的“课程生活化”，胡适的“白话”教学等新课程制度。 把课程改革当作事业，做了三年。接下来做什么？,1923年，转入省立第三师范（无锡）。 回到被课程改革荒废的本业国学研究与教学，承担 “国文 ”必修课，并按三师规定，先后开设 论语、孟子、“国学概论”等选修
8、课。,这一时期，终于明确耕耘一生的教育事业：国学研究与教学。 同时，十年来断断续续积累的先秦诸子研究也逐渐汇成大作，且可以超越学界名流。只是和后者相比，舞台太小。,1927年，来到新创立的苏州中学。该校以学术为重，学者云集。 校长汪懋祖的办学理想：“一所优良学校的成绩，不仅在毕业生能多数考取大学，或中学会考能得到锦标，而在入大学后能独立研究学术，崇高人格，出大学后复能发展其能力，以各得其用。” 此外，还要在教育“西化”背景下，挺立中国文化。,钱穆担任国文首席教师，负责设计高中三年的国文课程。 苏州中学国文课程纲要：第一第二年，打好文献与阅读基础，第三年，熟悉当时北大、清华等名校普遍推崇的学术标
9、准（尤其胡适的国学研究），并知道如何超越他们。,钱穆原话：“到第三学年终了，要求学生能于课外各阅读物中所得之中国古今学术思想之变迁大概，做系统整理，并能于整理中，做出句读之标点，有新颖之批评，并能留意前人考证之未发义，未确义为余事。”,这样设计，不仅让学生轻松达到北大、清华等校的国文考试标准，而且要学生知道如何做出与胡适不一样的国学研究。 学术要求高，其侄钱伟长因为跟不上转学。 教学之余，完成巨著先秦诸子系年。,通过自己的教学实践与学术研究，钱穆做出了不一般的“国学”教育事业。 方法与胡适一样：严谨，以证据说话。 但不同于胡适以西方“科学”评价（贬低）中国文化内涵，钱穆的国学研究与教学更注重向
10、学生揭示中国文化的内在生命力，让学生莫忘本国历史与文化精神：即中国历代先贤与历代读书人如何在艰难困苦中，通过革新学术，担负起国家复兴的历史重任（这是胡适“未发之义”）。 为什么这样教国学？因为在西方面前，中国不能丢了自己的精神。,1931年，钱穆被挖到燕京、北大任教，成为与胡适并驾齐驱的明星教授，对抗胡适的西化路线。 钱先生的教育信仰：一生为故国招魂（余英时）。,进入1920年代，中国自己有了第一代真正世界一流的科学博士。叶企孙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他开启了中国追求一流科学教育的历史进程。,三、叶企孙：中国第一科学教育家,1907-1918，上海敬业学堂（形成科学兴趣）、清华学校（形成科学理想）
11、。 1915年，在清华成立科学社，立下誓言：“一、不谈宗教；二、不谈政治；三、宗旨忌远；四、议论忌高；五、切求实学；六；切实做事。 ”,1918年，考入芝加哥大学物理系，插班读三年级。1920年9月，考入哈佛大学物理系读研究生。 1921年，利用X射线短波极限法，测出了更为精确的普朗克常数h值，被国际物理学界沿用长达16年。 被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P.W.Bridgman招入门下，研究流体静压对于铁、镍、钴的磁导率的影响。,这一战略意义重大的课题30年前由日本科学家率先提出，但日本人只能把流体静压做到200多大气压，无法观察效应。 叶企孙独自改进技术，提高到了 12000大气压，观察到了前人不曾
12、见过的复杂变化。,1923年6月，叶企孙完成课题研究，获哈佛大学博士学位。中国终于有了世界一流的科学博士。 1924年，毅然回国，先入东南大学。,1925年，清华学校成立大学部，被母校召回效力，接替梅贻琦的工作，负责创办物理系。,最初三年，因为没有与他水平相近的科学博士担任师资，他采取少而精的办法：第一届招了4个学生，第二届2名，第三届1名，全部课程由他一个人开设，精心培养中国本土的科学苗子。 这些学生是王淦昌、施士元、周同庆等，都成为中国科学栋梁。,这三年里，又有不少中国留学生在美国一流大学拿到科学博士学位。1928年，叶企孙请到了其中最杰出的两位。 一位是1926年因验证“康普顿效应”在芝
13、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吴有训。 另一位是1927年在美国伍斯特（Worcester）工学院获得博士学位的萨本栋，他一毕业便被伍斯特工学院和西屋电机制造公司同时聘请，后被叶企孙打动来清华。 清华物理系起来了。,1929年，叶企孙决定创办清华理学院（因为只学物理，不学化学、数学等，培养不出一流物理及科学人才）。 到1934年，陆续请来熊庆来、周培源、赵忠尧、任之恭、张子高等归国学者（居里夫人、波尔、爱因斯坦等人的弟子），形成更强大的科学教育共同体。,叶企孙是清华及中外学术界信任的科学教育领袖。 与梅贻琦一起，力保清华不受当时外界势力干扰。他最喜欢做的便是发展救国强国的新科学，物色学子，培养救国强国
14、所需的科学人才。,九一八事变后，叶先生认为中国急需发展航空研究，便在清华增设飞机制造专业，钱学森便是1933年从交大录取的第一届3名学生之一。,1934年，日寇加快陆地入侵，叶先生认为急需发展应用光学，便召回物理系第二届学生龚祖同，安排他去德国学习应用光学。 三年后，抗战全面爆发，龚祖同放弃博士答辩，回国创建了中国第一家光学工厂，中国终于可以自主生产“军用红外线望远镜”。 1934年，他还录取了赵九章，引导他利用数学、物理学研究气象，还由此进入人造卫星研究领域。,最艰难的西南联大时期，他总是对学生说：“困难是暂时的，抗战一定会胜利。你们一定要锻炼好身体，努力学习，将来为国争光，为中华民族争气，
15、一定要大公无私，不计名利。” 他说的话，自己都率先做到了，所以清华师生敬佩他，与他一起奋斗。,“文革”期间，叶先生几度被诬入狱，红卫兵要其检举交代。先生说：“我是科学家，不会说假话。”出来后，走路身子只能躬成90度，精神也失常。 直到1977年去世，他都未向人诉苦。他觉得：“世界上和历史上冤枉的事情很多，没有必要感叹自己的人生。,1999年，新中国建国50周年，国家举行最高规格的科学表彰大会，授予钱学森、王淦昌、邓稼先、钱伟长、钱三强、王大珩、朱光亚等23位科学家“两弹一星功勋奖章”。,23位中国最杰出的科学家中，21位是叶先生的学生，其他两位也受益于叶先生。 伟大的叶企孙老师和“叶门弟子”，
16、令国人揪心的“钱学森之问”。,叶企孙终生未娶，一生都献给了发展救国强国的现代科学教育，堪称中国第一科学教育家。 叶先生的教育信仰：从世界科学前沿及国家现实需要出发，发展救国强国的科学教育事业（学科、专业与师资等），培养救国强国的科学人才。,教师的教育事业与信仰？ 1、专家、行政部门、思想舆论家的回答。 2、媒体回答：军事化备考、高考集中营。 3、钱穆、叶企孙等中国前辈名师：努力发展国家需要的教育事业。,结 语：向中国前辈名师学习,中国仍需要钱穆、叶企孙式的为国分忧的教师，分一点是一点，竭尽所能，让西方看看，当代中国教育界仍然有信仰，不可能被征服。 方法重要，制度重要，信仰更重要，是推动教育事业进步最重要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