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舞台剧文学本【红星照耀中国】 作者:兰晓龙“永远正确的事情是没有的,但是,曾经是正确的事里包含着种子,可以萌发出另一个真理”。此句载于埃德加.斯诺复始之旅一书,复始之旅实质上是此戏的基本参照系。他很年青,同 样面对着一个信息泛溢的世界,他觉得很多事情是不对的,但他相信正确存在于人间世,而且这种正确将用人生和求索-而非偏执和独断-来证明。“他们丢了脸,但是人类也丢了脸,我也是人类的一部分”。这个年青人对自己说,他感性而且知性。好吧, 这样 一个斯诺是我们喜欢的内核,而并非是我们因政治而熟谙的别的。于是写斯诺。写 这戏时我还年青,写这段话时我已不算年青,但是斯诺如上的部分仍让我热爱着,我想,也让
2、我们热爱着。编剧兰晓龙2【序】 暗场。年青的路易.艾黎出现在追光光束下,他离观众很近。艾 黎 一次大战时,一个小新西兰人从索姆河边的死尸堆里爬了出来,他想,这个世界上最好不要再有战争。一九二七年,他来到中国,他没想到,他余生的六十年时光会在这里渡过。这就是我,是我在戏中将要扮演的角色。我是这出戏的讲解者,而路易.艾黎是这个角色的名字,他一生中都想成为诗人和冒险家,但他最广为为人知的一句话却是“工人是社会的健全的分子,与他们共命运乃是我们时代的真正冒险事业” 。他成为一个中国工业的革命者。一个美国人想周游世界,一群追求健康与理想的中国人让他再也迈不开脚步。后来他去了许多地方,可再也忘不掉那个地方
3、,因为他已经是个曾经看见过光明的人。他用一生证明了自己所说的四个字“亲眼目睹。 ”这是我将为之讲解和见证的故事,这个美国人是我们熟悉的埃德加.斯诺,他是我的朋友。 他划燃了一根火柴,静静看着。艾 黎 火光对这出戏将会非常重要,因为从第一缕火光出现在人的面前,人就把它当成改造自身的希望。很多人以为火已经熄灭,而我和我的朋友知道它仍在燃烧,因为我们是曾经见过火焰燃烧的人。这是一个与火光相逢的故事,被火光照耀的故事,幸存者把火焰相传下去的故事。 暗场。3【第一场】艾 黎(黑暗里的声音)一九二七年,我的朋友埃德加.斯诺来到上海密勒氏评论报 ,他想找工作。他正在等候应聘。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 闪现了一下
4、不安于室,上形体课一样活动着筋骨的年青斯诺。艾 黎 他要对付的人是报社主编约翰.本杰明.鲍威尔。这是个可爱的老人,他喜欢开玩笑,即使后来死在日本人的集中营时,仍能听见他的笑声。 鲍威尔点燃了自己硕大的雪茄。这是个一脸诙谐与睿智的老人,五十多岁,他靠在安乐椅上,正搜索着手上的名单。斯诺已经出现在台口。鲍威尔(拼读)埃德加.斯诺?那是你吗? 他从夹鼻眼镜上方打量着出现在台口的斯诺,那年青人身上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让他不得不注意。这是个二十二岁的斯诺,手插在工装裤里,夹克斜挂在肩上,在一万个人跟前和独处时完全一样。他同样用一种很觉有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老人。斯 诺 冲着刚才给人力车夫的两角路费那肯定是我
5、。鲍威尔(半开玩笑,他不想这年青人太轻松)我还没有叫你,斯诺先生。斯 诺 可我是最后一个,没别人了。鲍威尔 那是因为你迟到了。斯 诺(毫不惭愧,反冲着整间屋子的中式陈设欢叫了一声)真是异国情调!那么这就是中国了? 鲍威尔笑了,索性放下了手上的名单,他喜欢年青人的这种好奇。鲍威尔 第一次来中国?那你会说中文吗?斯 诺(注意力全在屋里的装饰上)当然会!(生涩地)钱,多少?便宜,我要。我饿了。 (过意不去地对鲍威尔笑笑)没了。鲍威尔(难以相信地又翻名单)你真的是来应聘这个, “一个了解中国的记者”吗?年青人,今天的应聘者都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有一位甚至能把孔子老庄倒背如流,可我仍然认为他不了解中国。
6、斯 诺 可是,对我来说这是个了解中国的机会。鲍威尔 机会?斯 诺 了解中国的机会,也是挣点小钱的机会。鲍威尔(笑,他喜欢直率)那么说说你,斯诺先生。斯 诺 我?美国人中的一个,吃着,喝着,生殖着,二十二岁在华尔街发了点小财,所以我打算完成周游世界的梦想。我已经去过横滨,我乘“雷奥诺尔”号从横滨到了上海,可我没买船票,因为我找了份船员的工作,(对鲍威尔得意地笑笑)我很会省钱。鲍威尔(微笑着点头)看得出来。斯 诺 我打算用一年时间游历世界!我给中国安排了整整六周!因为听说它很大。我打算在三十岁以后定居写作。鲍威尔(皱着眉)等一下。你二十二岁开始旅行,现在你多大?斯 诺 二十二。鲍威尔(哭笑不得)那
7、么说这份工作只是你旅行的开始?而我就是第二艘雷奥诺尔号?4斯 诺(想了想,高兴地)对!这个比喻很好!鲍威尔(好气又好笑地放下手上的名单)你是个不可救药的美国梦患者,斯诺先生。要冒险,要成功,要刺激,要荒唐,要赚大钱,不过你真诚,也很风趣,和你一起工作会是很愉快的事斯 诺(高兴)那么我得到这个机会了?鲍威尔 不!我要找的是工作伙伴,不是旅伴! 斯诺的沮丧几乎持续了一秒钟之久。斯 诺 我理解,就像二十岁的时候有个女孩非得和我结婚一样,包维安先生。鲍威尔(有点生气)是鲍威尔!斯 诺(笑着告辞)下次见面就不会叫错了。 鲍威尔看着斯诺离开,他有些恋恋不舍,因为他喜欢这个年青人。鲍威尔 斯诺先生,六周时间
8、是了解不到中国的。 (终于忍不住)你不想真正地去了解这个国家吗?斯 诺(毫不犹豫地)不,我要周游世界。鲍威尔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美国人。他眼望着天,心里想着自己,就是看不见脚下的土地。斯 诺(高兴地)您说出了我理想的生活!布威那先生!鲍威尔(沉着脸)我不想再告诉你我叫什么,但是我建议你扔掉你的美国梦,和中国人一起过一段,你会得益良多,你会像我一样爱上这个国家。 他站起来,推开窗户,上海的喧嚣立刻涌了起来。鲍威尔 看看外面,上海!仅仅在这一个地方产生的军阀、革命者、阴谋者和政治家就比美国的全部历史加起来还多!这里是金矿,年青人!新闻的黄金土壤!普利策大奖的摇篮!我们已经在这里掠夺了五十年,可我越来
9、越觉得我们的肤浅!因为我们只会挖掘它的皮毛!你难道不动心吗,年青人?斯 诺(多少犹豫了一下)可我是个旅行家,先生。鲍威尔(恼火)旅行家?可笑的旅行家!船票就能代表世界吗?背包能装下世界吗?我告诉你,这个国家有五千年的历史,而且它正处于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变革时期!他们的领袖蒋介石刚跟赤匪划清界限,他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与西方全面合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中国终于要摆脱封建王朝,进入资本主义的启蒙时代!(激动地)想像一下,一个像中国一样辽阔的大不列颠!古老的荣光再度辉煌!而世界的历史将会改写!一切有价值的新闻都将从这里诞生!斯 诺(疑惑地)我不了解,可我觉得中国和英国不一样鲍威尔 当然不一样!可中国人会
10、走正确的路!(诱惑着)你想阅历人生吗?中国有全世界最复杂的阶级结构,有历史上最精彩的争斗和阴谋!你贪图享乐吗?上海是外国人的天堂,我保证在全世界都没有像上海这样适合美国人居住的地方!斯 诺(笑)您这样挽留每一个应聘的人吗?鲍威尔 不要了解中国,我们要学会头朝下走路,还得记住,中国人眼中,我们才是头朝下走路。而你,好奇、开朗、喜欢游历,想入非非又务实,执着但不固执,你具备大头朝下的一切素质,你会比我更轻松地了解中国 斯诺的荒唐举动:他在鲍威尔面前拿了个大顶。5鲍威尔歪头看着那颗贴地的头颅,这会儿他不苟言笑。鲍威尔 这不好笑。因为偏执而拒绝理解一个伟大的文明,是可悲的事情。 斯诺很无趣地站起来。鲍
11、威尔终于笑了。鲍威尔 至少你的身体很好,这对记者来说是最重要的。斯 诺(自作聪明地)让您想起您年青的时候,很多人这样对我说。鲍威尔 不,我年青的时候是个绅士。你要想出人头地也得像个绅士,这是规则。 斯诺苦笑着看看自己那身接近无产者的穿着。鲍威尔 但让我想起我的儿子,我是鳏夫,可一直想有个自以为是的儿子。 斯诺愣住,他终于无法再执着在那种无所谓的情绪之中,认真地看看眼前的老人。斯 诺 可惜我已经决定了,中国只会是我到过的一个地方。鲍威尔(点点头看向窗外)我知道,我二十二岁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可更改的。斯 诺 请问您叫?鲍威尔 鲍威尔,约翰.本杰明.鲍威尔。斯 诺(点点头)这次我会记住。 他
12、转身向门外走去,鲍威尔看着窗外,沉默着。鲍威尔 等等,年青人你能为我写一篇中国游记吗?斯 诺(转身)游记?鲍威尔 一个临时的工作,一篇关于中国风土人情的连载报道中国政府提供帮助,得在短期内走遍中国。斯 诺(感动地)鲍威尔先生鲍威尔 得了吧,记者需要心眼腿,我有心也有眼,可腿走不动了(看看斯诺,看斯诺不再坚持,充满外交魅力的一笑)一个小礼物,好吗? 光暗。6【第二场】 萨拉齐 车站,四九年前这里是西北铁路的终端。天幕上浮动着云影,草原是虚拟的音乐。艾黎在台口上讲话。艾 黎 这里就是萨拉齐,是四九年前西北铁路的终端,也是草原的边沿地带。对,这里是草原,有蓝天、白云和绿色的草地。马群自栅栏奔出,栅栏
13、从大地涌来,大地从天际逃亡,天空满是飞翔的星星,又像是无数的太阳。我像是站在天堂上俯视另一个天堂,这让我想起我的新西兰家乡。可现在是一九二七年,如果谁还记得那场西北大灾荒,记得那场灾荒中死去了整整六百万人,就知道,这里绝不是天堂。更多的人忙于谈论刚坐稳江山的大红人蒋介石,没人理会这些与世无争的西北人。我,带着一车皮粮食独自来到了这里。 斯诺迅速而快乐地冲过舞台。艾 黎(微笑)我的朋友呢?他那时候刚游历了整个中国,打算和他的南京导游在这里结束旅行。他觉得不虚此行,但他仍是快乐的年青人,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也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斯诺仍兴高采烈地追逐着云影。斯 诺(大声地)萨拉齐!(对车上)吴,再
14、说一遍,你们怎么表示高兴?华盛顿(车里恹恹的声音)带劲吧?斯 诺(大吼)真他妈带劲! 车里的华盛顿.吴让咖啡呛了一口,伴着失手打碎玻璃器具的声音。华盛顿.吴终于现身,一个比斯诺大不了几岁的中国青年,藏青色的中山装,缺乏运动的苍白脸色,有着父辈的士绅作派和留洋学生的傲慢矜持,有儒家教育出的迂腐和官场做作的习气,他是个古怪的中国近代混合体,但他仍是个容易激动的年青人。他瞧不上斯诺,因为对方太年青,因为对方太随便,因为对方没有身份,也因为对方是个让他羡慕又让他看不起的浅薄美国人虽然年龄相差无几,可他从来没打算成为斯诺的朋友。华盛顿 谁教你说那个的?斯 诺(得意)我们亲爱的茶房!每次给你送来咖啡后,他
15、都说:中国人喝咖啡,真他妈的!华盛顿(气得甩了甩手)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斯 诺(顾自发挥着)可这词很棒!它让我这种不会中文的人也可以说出自己的感受!(英语)漂亮!伟大的公园!我为什么不是一匹马呢?吴,我真想奔跑!华盛顿(悲天悯人地摇着头)你看看这片贫瘠的土地吧,游山逛水的美国人。这里是文明的终端。看见那两个乞丐一样的人吗?如果我过去告诉他们民生、民主和民权,他们会跪下说:小的明白,老爷。 (看看自己,厌恶中带点得意)因为我穿着官服!斯 诺(顺着那个方向又有了新发现)很多人!那么多人!吴,是集会吗? 用不着等华盛顿.吴的答案,他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华盛顿沮丧地跟了过去。他们下场。艾 黎 不是
16、集会,是饥荒。是成千上万堆叠着干柴一样的尸骨,是成千上万体重不到五十磅在泥泞7中爬行的成年人。他们终于放弃了草原深处的家园,逃向这个车站,因为听说在铁路的另一端有堆积如山的食物,但迎接他们的是紧闭的铁门、匆忙垒成的工事和刚架好的机枪。因为西北军阀自行其道,南京政府打算用这场饥荒使他们就范。饥荒接近尾声,瘟疫早已在死人和活人之间横行,它杀死的人比饥饿杀死的人更多,但没人注意这些。既然注定是像尘土一样灰飞烟灭的命运,那谁还在乎得到一种什么样的死法?而我带着那些粮食来到这里,我本以为靠它们能济世救人,我已经能想像到,我的面包救活了一个孩子时,我涕泪滂沱的样子(苦笑)因为我是一个矫揉做作的诗人。 在他
17、说话的时候,两名铁路员工带着一队军人在他身后架设工事和机枪。艾黎回身时发现。艾 黎 喂,你们! 铁路员工避之不及的反应。艾 黎 别再躲着我!马上把扣下的粮食还给我!员工甲(赔笑)正在找您。艾黎先生,您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艾 黎 这叫饭局!我可以入你们的局,而且闭上我这张该死的臭嘴!可你们先把那车皮粮食分给外面的人!员工乙(装模作样地翻记录)可是您的车皮被扣在张家口了。艾 黎 这叫踢皮球!那节车皮就停在你们的车站,我在上边做了记号!员工甲(赔笑)我们会把您的车皮好好送回上海艾 黎 可是这里在闹饥荒! 斯诺和华盛顿.吴上,或者之前在艾黎争吵的时候他俩就已经在旁观。斯 诺 我能帮您吗,可敬的艾 黎(不
18、分青红皂白)可敬吗?我是一个无赖和乞丐!一头追在官僚身后的驴子!(揪起员工乙)你他妈的再不员工甲(陪笑)没有用的,先生。这是国策。 艾黎懊丧地放开,他并不是不会使用拳头,可对着一个不会还手的人他做不到。斯 诺(好奇地)您为什么往这里运粮食?(艾黎瞪他一眼,斯诺不以为忤地伸出了手)埃德加.斯诺,美国人。艾 黎(冷淡地)新西兰人路易.艾黎。你来这里干什么?斯 诺(兴奋地)一篇游记!先生,我要向美国人介绍这个美丽的地方。您呢?您和您的粮食艾 黎(冷笑)游记吗?你这个泡制花边新闻的冷血动物!你这块豪华车厢运来的石头!斯 诺(年青人的好斗)您再说一遍艾 黎(毫不退让,实际上他想打架)写你的吧!你和你那篇
19、该死的报道!六百万人死了!你可以告诉你的同胞,草原上点缀的尸骨充满异国风情,天空盘旋的秃鹫也格外使人神往!斯 诺 在我揍你之前,证明你不是疯子。华盛顿 冷静,两位友人。艾 黎 原来你不知道?那我道歉,原来你并不冷血,只是笨蛋!先生?笨蛋先生!你不知道我们正在创造长城之外的世界奇迹?用尸骨再堆砌一8道长城!你不知道中国人正饿死在自己家里,你也看不见原野里的六百万具尸骨? 斯诺茫然地看看四周,天空和草原甚至比刚才更加美丽。斯 诺 这不可能 但是他又看了看那些如临大敌的军人。艾 黎 你信了!你并不愚蠢,先生!华盛顿(激烈地)这不可能!艾 黎 不可能?不可能先生,您看不见这些机枪吗?华盛顿(固执地)是
20、别的原因,我国没有饥荒。艾 黎 你们有能力解决这次饥荒,可南京要借这次饥荒使西北的军阀就范,于是粮食全面禁运禁止往一个饿死了六百万人的地方运送粮食!华盛顿(激烈地)我提醒你,辛亥革命已经成功,去年在上海平息了最后一批暴徒 ,你可以编造这些耸人听闻的故事,因为你们洋鬼子喜欢猎奇!可我们现在是一个统一的国家,我国没有军阀,也没有饥荒!我相信这个所以从美国回来,我也不会再忍受洋鬼子的污蔑!艾 黎(可笑地看看他)看来你是位官了,大人?华盛顿 中华民国交通部官员,华盛顿.吴!艾 黎(笑)华盛顿吗?多么可笑的名字!华盛顿 不可笑,先生。华盛顿解放了一个国家,我尊敬他,你不理解,洋鬼子!艾 黎 我尊敬他,所
21、以我要笑!为了这车皮粮食我至少和两百个官僚打过交道,你是他们中间最年青的一个!你还叫作华盛顿!华盛顿(冲向艾黎)你以为 幕后的喧哗骚动,掩体里的军人拉开了枪栓,而那几个铁路员工已经逃得不知踪影。隐隐的喧嚣声近来,难以想像人类会发出这样恐怖的声音:哭喊,嘶吼,垂死的尖叫,大声的啜泣,绝望的咒骂,洪荒巨兽一般地逼近。军人单调的口令声在这片骚乱中像一把刀子,夹着零星的枪声。一号路障失守!二号路障突破!机枪准备!横列队形,齐射预备!斯 诺 那是?艾 黎 人民。 华盛顿忽然推开了身边的艾黎,冲向他身后那几个神经高度紧张的军人。华盛顿 把枪收起来!军 官(不知深浅地犹豫着)这是上方的命令!华盛顿 三民主义
22、有哪一条让你向饥民开枪?机枪手(对军官)他说话挺像个大官的华盛顿(腰杆硬了许多)听我的命令!我是南京交通部官员! 这叫黔驴技穷,他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大笑。机枪手 交通部?老子是中央军!军 官 以为你是谁呢?凡阻碍军务者,格杀勿论! 华盛顿的脸紧张得发青,但仍在对着枪口坚持。艾黎站过去。艾 黎 相信我了?9华盛顿(生硬地)不信。斯 诺(也站过去)我相信事实。我信你。华盛顿(声音有点发颤)我不信他们会开枪。 虽然对着枪口,他那句发抖的话显得如此无力。一名前线溃逃下来的士兵,伴随着一声恐怖的惨叫出现在台口,这也打破了掩体前的僵峙。士 兵 什么饥荒!是瘟疫!瘟疫!死了,全死光了! 他迅速跑过舞台的时候,
23、被军官一枪摞倒。掩体前的三个人忽然发现坚信不会开枪是多么可笑,所以现在已经不是在对峙,他们惊讶得忘了反应,木头一样看着这些事情在周围发生。第一名饥民出现在台口,一个僵直的人影,佝偻得不成人形,搬动着两条似乎与身体脱了节的腿,当他走进亮光里时,可以看见他青灰而不属于活人的脸色。在军人的队列中开始喃喃地传播开一些发颤的声音:瘟疫是瘟疫沾到就会死见到就死人的!机枪手(终于掀开压在肩上的机枪)逃呀! 军官仍试探着对那名逼近的饥民开了两枪,几发小口径手枪弹如射中一棵早已枯死的老树。于是满台上逃得不剩一个军人。台口隐约起伏着更多扭曲的人形。掩体前的那三个人仍在坚持,当那僵尸般的饥民被他们这点生气吸引过来的
24、时候,他们已经恐惧得忘了退开。华盛顿(呻吟一般)上帝呀,上帝呀,上帝呀 饥民终于僵直地倒在三人面前,三人似乎被惊醒了,退无可退地爬上身后的掩体。那饥民仍向三个人伸出手,斯诺木然地想伸手去拉,却被华盛顿.吴一把抓住。饥民终于死去。华盛顿(似乎对斯诺又似乎对饥民)不要! 舞台上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华盛顿.吴的啜泣声。思 枫(台口暗处的声音)好像还有人活着。斯 诺(惊得颤了一下)谁?!苏 杭(声音里带点笑意)还是个外国人?美国人?斯 诺(犹豫着从掩体上跳了下来)是的。艾 黎(想起人始终该有的尊严,拉华盛顿.吴下来)还有一个新西兰人。华盛顿(发着抖的小声)是阎王,来收人的。 苏杭惊讶地从倒伏的几个人形
25、中站起来,刚才他是蹲着的。苏 杭 同胞,你迷信的吗?我和我妻子正在救人。 从尸堆里站起来的这两位年青男女足以让斯诺们惊讶。苏杭,与华盛顿相仿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友好地微笑着,即使放在现代他也是风度翩翩的年青男子,活跃、友善而又久经风霜,但是现在因为过于疲惫而有点狼狈。他的外套和毛衣早就不知脱给了哪位生死不知的难民,仅剩的一件白衬衣高挽到了肘部他正摊开两只发抖的手,让思枫将一瓶烧酒倒到手上消毒,看起来很像一位妻子在清晨帮丈夫洗手。他身上有种与斯诺相似漫不在乎的气质,可那是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漫不在乎;10思枫,虽然被苏杭称为妻子,但你在几十米开外也能一眼看出他们只是生死与共的情侣,因为她明显地是一位
26、少女而非妇人。在这种地方她仍然令人惊讶地保持着自己美丽的仪容,这也让人觉得对她来说,生死绝非头等大事,更重要的是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尊严。她也在友好地点头对着这三个初次见面,目瞪口呆,既惊于他们的出现也惊于她的美丽的的人们。苏 杭(打破了惊讶造成的沉默)你们没有病?艾 黎(好强地)身强力壮。苏 杭 能不能帮我个忙?我看你们不怕瘟疫?艾 黎 不怕。斯 诺(老实地)刚才怕,现在好一些了。苏 杭(笑)帮我救这个人他还没死使劲地搓他,让他血脉流通,说不定病菌能从他身上出来。 (苦笑)我想自己来,可手伸不直了,她没有力气。 三人怔住。华盛顿 不斯 诺 这有用吗?苏 杭 不知道,我不是医生,可总得干点什么吧?
27、昨天晚上我救活了一个,(笑)可她说,那个人只是感冒。斯 诺 你这样干多少次了?苏 杭 有谁计数?思 枫(淡淡地)从遇见这些灾民开始,五天五夜吧。 斯诺再也没说什么,径直地过去,艾黎甚至还抢在他之前,而华盛顿决定不再回避地旁观。他们在暗光下的人形边忙碌,苏杭活动着麻木的手腕在一边打气。 苏 杭 使劲对不起,美国先生,你弄反了,得由下而上新西兰先生,别怕那些出血点,那是你搓出来的你真有劲,咱们肯定能救活他别泄气,美国和新西兰,他还有气呢!使劲呀!赶快!思 枫 他死了。苏 杭(执拗地)没有!思 枫 别太孩子气。苏 杭 那边还有一个,先生们,我们去那边!思 枫 我看过,他也死了。我说过这没什么用!苏 杭(粗暴地推开斯诺,而后者麻木地换个地方开始揉搓)让我来!思 枫 他真的死了! 她终于止住了那三人机械的动作。苏杭颓然地坐下,而斯诺和艾黎看着自己不听使唤抖动的手,厌恶而惊讶,似乎那忽然成了一个陌生的器官。苏 杭(苦笑)至少让我救活一个吧?美国和新西兰,你们有烟吗? 艾黎机械地去掏烟。苏 杭 等等我差点害了你们! 他将烧酒倒在斯诺和艾黎手上,然后划了一根火柴点燃。斯诺和艾黎忙不迭地挥熄手上的火焰。斯诺和艾黎(异口同声)该死!苏 杭(笑,他又恢复了常态)消毒程序,不会烧痛的。觉得恶心是吧?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