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WTO 后汉语外来新词的演变特点与规范对策刊汉语学报2003 年 6 月刊印厦门大学 苏新春中国进入 WTO 后将进一步走向开放。中国外经贸部部长石广生最近很好地概括了那时中国对外开放的局势和特点：“加入世贸组织，中国对外开放将进入新阶段，中国与世界各国、各地区经贸关系的发展也将进入新阶段。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将由目前有限范围和领域内的开放，转变为全方位的对外开放；由以试点为特征的政策主导下的开放，转变为法律框架下可预见的开放；由单方面为主的自我开放，转变为与世贸组织成员之间的相互开放。 ”1对世界全面开放的社会发展形式必将使汉语也处在同步开放的状态。汉语词汇规范面临的任务必将更加繁重，其中
2、特别是对外来新词的规范问题，尤需引起我们的注意。要谈 WTO 以后汉语外来新词语的规范任务和对策，对将来可能出现的汉语词汇变化状况作出预测，就必须对改革开放以来这 20 年来汉语词汇所发生的变化进行总结。20 世纪末的 20 年是汉语历史上少有的一个急剧变化的时期，如果说汉语在历史上曾经历过汉、唐、清末民国初三次外来词影响高潮的话，那么这次变化就称得上是第四次高峰。从 80 年代中吕叔湘先生在辞书研究上呼吁加强新词语研究以来 2，有关论著不断涌现。研究成果大致有三类：著作、论文、词语汇编书。人们在谈到这个时期的词汇变化，特别是外来新词语产生的规律和特点时，都会谈到这么几点：汉语新词语大量出现的
3、根本原因是社会发展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改革开放给中国社会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变化；新词语大都首先出现在改革开放先走一步的南方，表现出“香港一广东一全国”的“北伐”现象；新词语包括的面非常广，但仍表现出以物质生活词语为主，其次是娱乐、体育，再次是观念方面词语的特点；新词语出现与流行很重要的内在动因是人们“求新、求异”的时尚化心理追求；在接受、使用新词语的人口上表现出以年青人群为主的特点。 3那么 WTO 后的汉语词汇会出现怎样的演变呢？根据中国进入 WTO 后的开放规模与开放程度，对社会结构所带来的影响，及中国百姓对外部世界的认识与态度，我们可以这样来预测汉语词汇将会出现的变化：1， 由原来从南到北，
4、以粤方言为新词语源发地的产生机制，变为从东到西，从大城2市向中小城市及农村地带的由“点”到“面”的扩展形式。前 20 年中国社会的改革开放是由南到北进行的，四个改革开放特区都在南方，其中三个在广东，加上与香港接壤，有着天然的地缘优势，因此这一时期的汉语新词大都首先出现在粤方言，由此而呈现“粤语北上”的现象。全国人们学粤语，祖国大地流行“好嘢” “打的” “买单”就是这一情况的最好写照。而在 WTO 后，改革开放的态势将发生极大变化，大城市成为首先与世界接轨的端口。外来经济力量首先瞄准的中国大陆区域，不再是按南北划界，而是在全方位的扫描中，以大城市为落眼点。这样，由东到北，先沿海，再中原，再西部
5、的推进策略是必然的。在广袤的大地上与外部世界接轨的最好基点就是大城市，大城市对内有着良好的幅射力，一个大城市成为一个地区的经济、文化、行政中心。这样一种开放态势的变化，给汉语词汇变化带来的首要影响就是南方方言势力的减弱，由某一南方方言独领风骚，然后由南往北的梯级扩散局面不再，而外来词语的直接渗入，借助于全国性大媒体的作用而在全国范围内的普遍流行将成为新词语扩散的主要形式。2， 由原来以文化、心理、时尚为主要追求动力，带有一定程度的由下而上的新词语诱发与传播机制，变为充满客观的、理性的、带有由上而下扩展的社会行为。在过去的改革年代，中国是由全封闭的社会走出来，面对外部世界，整个社会都感到目不暇接
6、、眼花缭乱。由“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 “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到学习西方社会先进的科学技术、管理技术，这个变化太大了。人们对泊来物从仇视、抵触、迷惑，到欣赏、崇拜、追求，一时间，以外为美、以洋为美、以时髦为美，成为社会的最时尚追求。这种心理影响下的汉语词汇变化称得上是五花八门、光怪陆离、日换日新，生活类词语、物质类词语、娱乐类词语占的比重相当大。而到了 WTO 后，中国社会经过 20 多年的改革开放，人们已经成熟，无论是对外部世界，还是对内部世界都有了比较客观的看法，看问题都能找到比较合适的参照系。西方世界是先进、文明，但也不是锃亮一片，他们自身的利益标准、政治标准、道德标
7、准仍是高于一切，并无关照全人类的胸怀；中国大陆是落后、封闭，也不是漆黑一团，优良的民族传统、高尚的民族气节仍成为当今中国人最看重的精神与品质。对外，有所取所不取，对内，有所弃有所不弃，已成为当今中国有理性人们的普遍认识。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人们对外来词的看法与接纳肯定会不同。盲动的追逐会减少，理性的使用会增多；时尚性的文化蕴味会减少，交际性的语言功能会增多。外来词增多的趋势尚会继续，甚至很可能还会扩大，但极有可能出现变化的是那样一些东西：追求新奇形式、奇特蕴味的时尚心理；由社会成员中最活泼好动、最赶时髦逐新鲜的群体来“领导新潮流”的作法；由下而上的新词语流动趋势。3， 新词语的意义类型更自觉地
8、与有关行业内容结合在一起。新词语的出现、使用、3流行，都是与一定的新的概念内容连接在一起的。在过去的 20 多年中，外来新词语大量集中在事物的名称上，体现为以物品、娱乐为主要特色的生活类词语。而在自创的新词语中有关社会改革、经济改革等上层建筑方面的词语占据主要地位。而在将要到来的时期中，外来新词语将更集中地表现出由某一专业性的行业词语演变而来的特点，特别是集中在经济领域。这样的新词语必然是更加专业化、知识化、理性化。它流传的最佳途径已经不再是市井坊间的百姓之口，而是公众媒体的正式书面语的字里行间。4， 已有词语与词义的求同程度将会加速。这在过去的词汇演变中已经得到过证实，如汉语原来只有“公共汽
9、车”一词，而在引进了“taxi” “bus”后，现在的汉语词汇中“公共汽车” “巴士” “小出租汽车” “专线车” ，甚至包括“大巴” “中巴” “小巴” ，都在使用中具有了各各不同的含义。WTO 后的开放，人们“求同” 的心理日趋加重，即原来具有各自理解范围，具有不同含义的词语将“求同去异” 。离今天的汉语最近的一个典型例子就是“下岗”一词的意义变迁。据新华社 2001 年 7 月 8 日电：“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部长张左己今天在沈阳宣布，国务院已经批复同意辽宁省完善城镇社会保障体系改革试点方案，这项受到海内外关注的改革试点从今天起正式启动。其中引人注目的是，从今年开始，下岗的国有企业职工将
10、直接享受失业保险保障，有着中国特色的名词下岗将被失业取代。而职工退休后也将不再为由于企业效益不好领不到养老金发愁，直接由养老保险基金支付养老金制度将使他们真正实行老有所养 。 ”4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汉语出现了“下岗” “待岗” “离岗” “休岗” “离而不退”等一系列新词语，专门用来表述在企业机制改革后所压缩、裁减下来不再工作的现象，当时就有人称之为中国式的“失业” 。可那时因中国国情所限，没有按它本来的含义称为“失业” 。而在与世界接轨的今天，新旧事物之间发生磨擦，新旧词语之间发生冲突，最终出现了“下岗”为“失业”取代的结果。至于“投资” “投机” “彩票” “买空卖空”等早已由贬义回归到
11、中性的词语，都属于这类现象。这种现象出现的必不可免，其最大驱动力就是与“世界接轨” ，人们将在一些共同遵守的“规则”下展开“游戏” ，这当然必然会要求交际语言要具有相当的共同度，具有可交换度。在讨论汉语外来新词语时，有这样一个问题值得加以专门的说明，就是“如何正确看待字母词增多的现象” 。语言学界有不少人对汉语中字母词增多表示了担忧，可我们的研究显示这种担心似乎有点过虑。最近我们作了一项调查，统计了出版于 1987 年至 2000 年的13 部新词语词典， 5它们共收词语 46789 条，不计重复的词语是 29149 条，其中字母词是204 条，不计重复的字母词是 139 条。两种统计方法，字
12、母词在新词语中所占的比率分别是 0.436%和 0.477%。这是一个怎样的含义呢？就是说在每产生 200 个新词语中，才只有4一个字母词。这个比例是相当低的。现代汉语词典96 年版首次收入了字母词，共有 39 条，把它们集中列为“附录” 。把上述“新词语”中的 139 条字母词与之对比，发现两处都收的字母词只有 17 个，它们是：AA 制、AB 角、ABC、B 超、BP 机、CD、DT、DVD、KTV、LD、MTV、OA、SOS、SOS 儿童村、T恤衫、UFO、VCD。只见于现汉 ，不见于“新词语”的有 22 个，这 22 个字母词大多数是有关科技方面的词语，如： 粒子、 射线、 粒子、 射
13、线、 射线、AB 制、ADCII、CAD、CPU、DNA、DOS、FAX、Internet、ISO、N 型半导体、P 型半导体、Ph 值、P-N 结、ROM、TV、X 光、X 射线。而只在“新词语”中出现的倒大多数是常见度较高的生活类词语，如：BB 机、Call、IP 电话、IQ、IT 界、MBA、T 型台、T 恤、WTO、甲 A、甲 B、卡拉 OK、NBA、MODEM 等。数量这么少的字母词说明什么问题呢？就是外来词进入汉语大都会经历被同化的过程，即最开始表现为“字母词”的直接引进，到后来是慢慢被同化，在字母的前后加上表示类意的汉字，再到后来则很可能是干脆变成纯汉字词。这种现象不仅在过去的外
14、来词身上体现出来过，如“laser 一激光一镭射” 、 “引擎一马达一发动机 ”，就是在当代的新词语身上，这种现象也照样会出现，如“TOFEL 一托福” 、 “CALL 一 CALL 机一传呼机” 、 “E-mail 一伊妹儿一电邮” 、 “IP 电话一网络电话” 。再看下面一类词语相信会有更深的体会：计算机行业是一个崭新的领域，专门术语非常多，专业化程度也相当高，它的一系列词语开始几乎都是字母词，如 CD-ROM、moderm、Ups、FD、HD、mouse、restore、cope、 exit、cancel、menu、cpu、enter、flash disk ，后来却都变成了汉字词：光驱、
15、调制解调器、稳压电源、软驱、硬盘、鼠标、保存、复制、退出、取消、菜单、芯片、确认、优盘（闪盘） 。这就是汉语对外来词的意译化规律起作用的结果，它体现了汉民族的思维特点。正是这种民族特性，从潜意识中严格控制着字母词的数量，使之很难泛滥起来。在这样的词汇演变、外来新词语产生的背景和机制下，我们的词汇规范工作，特别是对外来新词语应作出相应的规范策略调整。首先，抓媒体从业人员的文化素质，要求在他们的笔下能尽可能使用规范的、统一的，具有民族化表达形式的词语和表达方式。其次，要加强专业领域的术语定名规范工作，使由行业用语转换来的新词语的含义与形式尽可能在一开始就作到比较合理。当然，象“克隆”这样的词语，在
16、它的形式过程中，无理据的纯音译的通俗词打败有意义、有理据、有较强规范意识的“科隆” “单核细胞繁殖”“单生” “单亲”等词语 6，过去有，今后还会有，但为了更好地指导语言生活，加强新词5语的定名工作，寻找更有理性、更合乎民族表达方式的新词语形式，仍是语言规范工作者不应放弃的工作。这不是一个无作为领域。再次，字母词、字母缩略词、半字母半汉字词，还将是外来新词的一个富于生命力的表达方式。对这类词语我们不应恐惧，它毕竟有方便、简捷的特点。一种语言新的成分，方便、简捷就是它的最大优势，只要具有这一点它就能流传于世。同时，还要看到外来新词象所有的新词语一样，它还有一个稳定的过程，还有一个被吸收、被同化的
17、调整、融合过程。它的吸收并不等于定型，使用并不等于保存，流行并不等于长久。它们在历史的长河中还将经历汉语同化的考验。规范词典对“字母词”的收录不应再是羞羞答答，或是不敢收，或是收了也将其打入“另册” ，列为“附录” 。再就是，要重视规范词典的编纂。一切的词汇规范，无论是词的语音形式，还是词的书写形式，或是用法的规范，及在共同语中词语地位的有无与否，都将体现在词典之中才能发挥效用。举国家之力编纂现代汉语的规范词典，并保持适当的修订频度与力度，应该成为国家语言文字管理部门的重要事项之一。作者通讯地址：福建省，厦门大学中文系，邮编：361005。电话：0592-2184081 ，2181479。S1
18、 海峡导报 ，2001 年 7 月 8 日。2 吕叔湘大家来关心新词新义 ，刊辞书研究1984 年第 1 期。3 赵金铭：新词新义与社会情貌 ，刊语文研究1985 年第 4 期谢栋元：论新时期汉语词汇规范化 ，刊辽宁教育学院学报1987 年第 1 期王铁昆：10 年来的汉语新词语研究 ，刊语文建设1991 年第 4 期姚汉铭：论新词语的文化分布、产生途径及成因 ，刊曲靖师专学报1990 年第 4 期诸丞亮：简析现代汉语词语新义形成的规律和趋势 ，刊辞书研究1992 年第 1 期王铁昆：汉语新外来语的文化心理透视 ，刊汉语学习1993 年第 1 期朱永锴、林伦伦：二十年来现代汉语新词语的特点及其
19、产生渠道 ，刊语言文字应用1999 年第2 期4 海峡导报2001 年 7 月 9 日，第一版。5 闵家骥、刘庆隆、韩敬体、晁继周汉语新词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 年版王均熙、董福光、钟嘉陵：现代汉语新词词典，齐鲁书社，1987 年版。李行健：新词新语词典，语文出版社，1989 年版诸丞亮、刘淑贤：现代汉语新词新语新义词典，工人出版社，1990 年版雷良启、王玮：新词新义词典，湖北教育出版社，1991 年版韩明安：新语词大词典，黑龙江出版社，1991 年版于根元：1991 汉语新词语，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年版李行健：新词新语词典（重订版），语文出版社，1993 年版于根元：1992 汉语新词语，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3 年版6于根元：现代汉语新词词典，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4 年版宋子然：汉语新词新语年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 年版刘一玲：当代汉语简缩语词典，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年版林伦伦、朱永锴、顾向欣：现代汉语新词语词典，花城出版社，2000 年版 6 参见光明日报1997 年 4 月 25 日、5 月 9 日、5 月 16 日的四篇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