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新梳理改革开放 40 周年征文 6 篇1977 年,我出生,排名老六,奶奶给我取名阿红。1978 年,刚断奶,母亲去世,我刚满周岁。我记忆中的“母爱”,是奶奶和两个姐姐把我小小的饭碗盛满,放上一小片花肥的肉,奶奶常常挂嘴边一句话:老肥肉、擦擦锅,大铁锅、不生锈。我的家在街口,门外是一条黄土路,路的那边是一条清澈的河。每天夜里听着“哗哗”作响的河水入眠,是我童年最美妙的音乐。常常有货车经过家外,大风吹起黄灰漫天飞舞,模糊了对门的青山,却从未让那条小河浑浊。奶奶喜欢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安静地听流水声,跟放牛的董三打招呼,问隔壁二姨妈砍了几捆柴,捡了几箩菌儿,分一点阿六叔摘的羊奶果给我们 年复一年
2、,乌黑的头发渐渐花白,渐渐成为银白的发丝我们都知道,她在等一个人我从未谋面的爷爷。爷爷是旧社会的知识分子,会拉小提琴,会画设计图,那年修宁洱到景东的路,爷爷作为工程师之一参与其中,到了景东,来一封家书报平安,竟再也没有回来过。留下奶奶一个人,带着刚学会说话的阿爸,这一等就是一辈子。记不清是哪一年头,夏天特别热,轰隆隆的地震了,在磨黑中学读高中的二姐走了整整一天的路才回到家,奶奶就这么在家门口站了一天,满脸惆怅的看着这条归家的路,眼里偶尔有亮光闪过,偶尔一声哀叹。夜幕降临,二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奶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转身回到她幽暗的房间里,我听到她闷声哭泣,这是唯一的一次,听到奶奶哭泣。从
3、小到大,奶奶从未提起过爷爷。已过世的她不知道,我们已经和爷爷景东的后人联系上,连通两地的柏油马路只要 10 个小时就能够往返。路越修越宽,越修越直,再也见不到黄土飞扬的场景,我们和景东的亲戚大年三十早上电话一约,晚上就可以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无数个夜里,我梦到爷爷折返故乡,梦到他拉着奶奶的手,两个人紧紧相拥,热泪盈眶。奶奶一生未再嫁,隔着半个世纪,我依然能够体会到她深刻坚毅的爱,爱了 60 年,有过恨,却从未后悔,这是一段倾城之恋,也是那一代人的无奈。我出生到现在,正好经历了我国改革开放的四十年,四十年的变迁,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和节奏。那个吃不饱、吃不好的年代早就远去,节假日出游、大购物大
4、血拼、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成为新常态。如今纵横交错的交通网,水路空三通,我们不再会因为等待而感到煎熬,想见、相见就是这么简单,就是可以如此任性。从前的车马很慢,一封信,辗转就是数月,一份情,相恋就是一生,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是等待,让时光变的温柔,让温柔变得情意绵绵,也是等待,让岁月弥足珍贵。此时此刻,我正乘坐普洱飞往昆明的航班,半个小时之后抵达目的地。改革开放 40 周年征文1978 年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遍华夏大地之时,我 9 岁,正在农村上小学三年级, 38 岁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的小学语文老师。那时的我,对中国这件划时代的历史事件没任何概念,但对父亲清晰的记忆却从那时开始。贫穷困顿难掩才华的
5、父亲我的父亲 59 年就参加了工作,在江西一个叫乐平的县城当小学老师,后来因家庭成分不好,63 年便调到边远山区段家小学任教,但一直没有转正。68 年还是因家庭成分问题离开了教育岗位,和同样插队农村的母亲都成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虽然父亲平时也和当地农民一样砍柴种地,农忙时节要帮我那下放在农村的舅舅插秧、收割水稻,但父亲无论从外形还是气质上看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父亲戴副眼镜,身材颀长,好静少言,斯文儒雅,还滴酒不沾,注重仪表,虽然衣服和大家一样全是补丁,但穿在他身上就看起来妥帖干净,所以当地人包括我母亲都直接叫他“眼镜仂”。父亲和别人不同的地方还在于他注重我们姐妹三人的学习,无论家里多么贫困
6、,都会给我们订阅少年文艺儿童文学,也会陪我们一起下跳棋。那时的农村,放学后或寒暑假孩子们基本都在外面撒欢,踢毽子、跳房子、荡秋千,或者上田里拣稻穗、田螺喂鸡喂鸭,整个村里,读书看报的似乎只有我们一家。我从小对父亲就很崇拜,我的爷爷在文革中因为右派身份(文革后被平反,为中共离休干部)被关押十年,作为家中老大的父亲初二就不得不辍学出来打短工补贴家用,照顾我奶奶和他四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尽管修桥铺路、挖煤烧石灰、泥工瓦工什么活都干过,但父亲的内秀还是贫穷和落拓掩盖不住的。父亲写得一手好字,软笔硬笔都娟秀中自带风骨;父亲不仅唱歌好听,而且懂乐谱,会乐器,手风琴、口琴、笛子、二胡都能无师自通玩得有模有样,
7、父亲是语文老师,也一直兼着学校的音乐课。父亲虽然学历不高,但天文地理、文学艺术,似乎无所不知,甚至比很多文科大学生都强;父亲还心灵手巧,既能修钟表电器又能踩缝纫机做衣服,总之坏了的东西一到他手上总能神奇地修复如初。父亲特别能接受新鲜事物。79 年,他用我母亲卖鸡蛋攒的钱偷偷进城买了一台春雷牌收音机。每天早晨我们都是从字正腔圆的播音中醒来,记忆最深刻的是每天中午 12 点半,我们家走廊的柴垛爬满了听杨家将评书的学生,而父亲总是心领神会地把声音调得很大。80 年代末期,父亲还自学成才学会了摄影,在全民下海经商的年代,父亲唯一挣过的外快就是用那台凤凰 205 相机给学生照过毕业照。不过还抵不上父亲给
8、亲朋、同事义务照相洗印、过塑的费用。我小学二年级时,母亲也成为了学校的代课老师,两人教平行班,母亲教我,父亲教另一个班,都教语文。但两人教学风格截然不同,母亲习惯“关学”,就是放学后,那些学习不好的要留下来背诵课文或成语,不背会不许回家。而父亲特别反对“关学”,主张教给学生思维的方法,要在课堂上学会融会贯通。我当时就怨自己命不好,不能在父亲手下自由自在地学习。晚年的时候,父母经常打嘴仗,比谁教的学生有出息的多。但事实还是明摆着,父亲的学生考大学的多,母亲的学生读中专的多,不过当时能上中专也是非常荣耀的,母亲的方法见效短平快。再儒雅也得劳作的父亲我读初中时,父亲已经是正式的公办教师了,从村小学调
9、到乡中心小学成为一名校长,但父亲依然要干不少农活,我们家全盛时期六畜兴旺,鸡鸭鹅猫狗猪全养。童年的生活我们大多时间是没心没肺的快乐,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父母为生计发愁的时候,我们也多多少少被感染,会心情压抑,当然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特别是每个周六日父亲上山去砍柴,从下午三点起母亲就把红糖水泡好,然后开始焦虑不安,一趟趟去村口等待。我们的心也总是和母亲一样,非常地紧张。因为深山老林里有蛇、有野兽、有陷阱、有沟壑,有时一不小心会失足踏空。而每当在村口远远地看见父亲的身影时,我们便会小跑回家,端出早就泡好并用井水冰镇过的红糖水。待父亲到家后,父亲喝糖水的功夫,我和妹妹便忙不迭地用大蒲扇给汗流浃背的父
10、亲打扇。父亲不是一个人上山砍柴,而是和学校里其他几个老师,推着钢丝车(比陕北的独轮车要大),吱吱呀呀地要上十里开外的深山里砍柴。父亲推回家的钢丝车上两边都是几根胳膊合围都抱不过来的大树干,据说总共有五六百斤。父亲没有儿子,姐姐初中就在外上学,很多体力活我得和父亲一起干。比如锯木头,我会和父亲一人一头拉锯,把那几米长的大树干锯成一节一节的圆木。然后在父亲用斧头挥汗如雨地劈柴时,我会把劈好了的柴火整整齐齐码放在屋檐下的墙角。我个子虽小,也和父亲一起抬过水,挑过粪,一起挖红薯、砍甘蔗、摘棉花、晒芝麻、榨菜籽油。不过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搭把手,是蹦蹦跳跳享受收获的喜悦,很少体会到日复一日的艰辛劳作对父亲
11、身心的重压。父亲有严重的腰肌劳损,但为了我们一家正常生活的运转,他必须陀螺一样旋转不停,每次看见母亲偷抹眼泪时,我也会辛酸难过。所幸的是 84 年我读高中以后,父亲上山砍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因为那时可以买柴烧了,3 元一立方,虽然父亲那时的工资并不高,但一家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87 年调到县城当老师,我家开始买煤自己做蜂窝煤,再后来便直接买成品。等到 90 年代末的时候,家里开始烧煤气罐,不过扛煤气罐到四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2005 年父母来到北京定居,用的是天然气,只需开关轻轻一拧。父亲是彻底从体力活中解放出来了。甘为孺子牛的父亲父亲对我们三个孩子非常地宠爱,从来没打骂过我们。不过母亲眼
12、里的父亲和我们眼中的父亲总是那么不同,母亲总是痛恨父亲不谙人情世故、自私冷漠、缺乏责任感等。最让我听出老茧的是,小时候家里请客或者上村里吃喜酒,他总是毫不顾忌满桌人的眼光,抢先把大鱼大肉的先夹到我们姊妹三人的碗里,生怕我们吃亏了。对我们来说父亲此举却是发自内心的舐犊之情。我永远都记得 1987年,父亲送我去南昌上大学,当时火车票是 4.4 元,慢车,要坐一天。父亲走时,除了留下一张买车票的钱,把兜里所有的零钱一毛两毛的都给了我,然后故作轻松地转身离去。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一想到他整天连口吃的都买不起,便忍不住泪水涟涟。谁说只有朱自清父亲的背影才打动人,一百个父亲,便有一百个感人的背影。我们的学
13、习、生活、交友基本都是母亲在管。而母亲管教的方式比较简单粗暴,非打即駡,虽然当时很反感,但事后觉得这在中国其实也是行之有效的一种教育方式。母亲常常抱怨父亲对我们不管,缺乏责任心。但父亲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确实管了我几件大事,让我至今对他感激不已。84 年我初升高,当时志愿填的是小中专,中专作为铁饭碗是大多数农村学生的首选,当时我成绩非常好,自然也随俗填了中专。可是当年姐姐收到了大学通知单,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让我心里好羡慕,也想上大学,于是忐忑地向父亲表达了我的愿望。父亲知道我的想法,一点都没犹豫,不顾母亲的反对,立即给教育局写了一个由中专改读高中的申请。对很多想读中专的人来说,凭空多出一个名
14、额,自然求之不得。结果我很顺利地上了县城一中,并在 87 年如愿成为一名大学生,所以我在内心很感激父亲当年的远见和胆识。在我高中的早恋和大学的一次恋爱中,由于我的任性和无知,最后都弄得焦头烂额,要死要活,无法收场,但父亲从来没责怪过,每次都是在我无助时一声不吭地帮我擦屁股善后,让我重振旗鼓,还能再次迎接新的生活。91 年我成为景德镇一专科教师,那时正是全民下海的狂热期。母亲所在的小学很多老师课间时开始卖给学生包子、饺子,据说所获颇丰。而父亲的一些同事则张罗着办公司,有个校长准备业余时间做旅游鞋的生意,要拉他一起入股,但父亲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心无旁骛地当他的老师。天生不安分的我自然蠢蠢欲动,也准
15、备趁带学生实习三个月的时机去广州去寻梦,父亲却意外地支持了我,亲自把我送上南下的火车。只是中文系的学生就业面非常狭窄,不是当老师就是文秘,文秘还得美貌与经验并重。在人才交流市场,我像牲口一样被人挑挑选选,指手画脚,自尊全无,后来身份证又丢了,心情特别沮丧,于是开始怀念在景德镇当老师那种安闲舒适的生活,便试着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父亲听出我言语中的犹豫,什么也没多问,只是说:想家就回来!那一刻,我泪奔了,我甚至忘了父亲对我的期许,忘了自己离开时的豪言,立刻下定了回家的决心。回家后,父亲曾装着不经意和我聊起他的过去,说自己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初中都没毕业, 72 年下放到农村,当民办教师每一个月 17
16、 元,而当时打短工每天 1.5 元,看起来要比当老师强,很多人都离开了教育岗位,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一是因为他热爱教育事业,有寒暑假,他可以读书,二是因为工资稳定,不像打短工看似每天不少拿,但经常是断活,收入没有保证。父亲说他干一行钻一行爱一行,不管怎样在教育战线上也算小有名气。而当时很多比他文凭高的却因耐不住清贫和寂寞的,最后还是混在农村,一事无成。因为父亲的鼓励,我回到了校园,踏踏实实地教学、涵养自己的古典文学功底,并顺利考上了研究生,最后分配、定居在以前做梦都不敢奢望的首都北京。纠结中与时偕行的父亲我和妹妹两人工作都在北京,为了给我们姐妹俩带孩子,父母退休后便在 2006 年来到北京和我们
17、一起居住。此时父亲已经 65 岁了,但精神矍铄,身体颇好,没事的时候会在外面溜达。每次回来都会感慨,说北京的钱真好挣,商场里一个小小的修鞋摊擦个鞋都好几块,父亲得意地说,我在北京肯定是饿不死的。不过父亲有时也很沮丧,他作为家长听了我妹妹女儿的一堂课,发现老师都用电脑和课件讲课,而这些他以前都闻所未闻的。父亲悻悻地和我母亲说:“当了一辈子老师,临了临了,现在居然不会上课了!”母亲不以为然地挖苦他:“你以为你只不会上课呀,别的你同样干不了,连超市里当个收银员也得会电脑呢!”父亲最大的失落还是来自网络和信息化的冲击。以前他的认路、查地图能力特别强,只要有父亲的地方,我们基本不用动任何心思的,跟着他走
18、就是了。可是现在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游玩,基本都是90 后的孙女用手机导航路线、网上购票,用最快最准确的方式查找饭店、卫生间。有时他也会质疑路线,但最终都证明他的经验是不靠谱的。父亲是地地道道的英雄无用武之地了。特别是前几年和我们去欧洲,听不明白看不明白,一路上父亲像个孩子,寸步不敢离开我们,生怕走丢了。感受到父亲的紧张和失落,我内心十分复杂,这还是我那自信伟岸的父亲吗?还有父亲喜欢摄影,在胶卷时代,他会把每张照片都洗出来,然后端端正正贴在影集里。可是后来有了数码相机,照片几何数地增长,根本无法洗过来。妹妹给了父亲一个小电脑和一个移动硬盘,让他把照片都存在里面,但父亲发憷电脑,也不会从相机里把照片倒腾到电脑,再从电脑倒腾到硬盘里。我教了好几次,每次似乎学会了,但下一次父亲依然一片茫然。对网络,父亲一开始是极端抵触的,因为我们回家一般都是一人抱一个手机,也没人陪他说话。脾气一向很好的父亲居然扬言要扔我们的手机,并死活不让家里装宽带。不过父亲终归是个与时俱进的人,年轻时他是村里第一个买收音机的人,也是第一个买彩电的人,网络纵然千般不好,但看见我们如鱼得水地运用网络学习、购物、聊天,父亲自然心动了。在我们的强烈抗议下,在父亲的半推半就中,家里终于装上了宽带。既然有网了,父亲当然要深入其中探究它的巨大魅力。很快我们就发现他入迷了,不久他会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