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国际投资仲裁透明度改革及我国的应对基金项目 教育部第 43 批“留学回国人员科研启动基金”项目；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之江青年课题” （13ZJQN040YB） ； 钱江人才计划项目； 浙江省教育厅项目（Y201119833） 作者简介 1.赵骏,男,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副教授,法律博士,主要从事国际经济法、比较法等方面的研究；2.刘芸,女,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国际经济法研究。 摘要 近年来，基于条约提起的国际投资争议仲裁的秘密性所暴露的缺陷备受关注，对此，不少学者倡导在仲裁机制内提高程序透明度，以补苴罅漏。一些仲裁规则和国际投资条约也已经就该问题做了相关规定或修改，将透明
2、度要求推进到了改革实践阶段。就目前而言，对这场改革的功效进行褒贬时机尚早，且不能执一而论。然而，透明度改革作为一项重大变化，无疑会对国际投资仲裁的未来发展路径产生影响，其所承载的价值取向也反映了国际法治和文明的发展方向，因此，对其原则性的规定我国应予以支持。同时，我国作为兼具资本输出国和输入国双重身份的大国，应正视投资仲裁透明度改革可能带来的蝴蝶效应，谨慎考虑国内法治面临的挑战。对此，我国应从规范文本及文本之外的其他领域两个层面分别采取措施，予以应对。 关键词 国际投资仲裁； 透明度规则； 仲裁规则； 国际投资条约； 国际法治 2The Transparency Reform in Inter
3、national Investment Arbitration and China?s Reactions Zhao JunLiu Yun （Guanghua Law School，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08， China）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the confidential nature of arbitration between a host state and an investor of another state （an investor?state dispute） has been questio
4、ned. The status of the state determines that it is naturally linked with public interests of the host stat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inciples of good governance， these kinds of governmental activities need to comply with the basic requirements of transparency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The main purp
5、ose of transparency reform is to promote openness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arbitration so as to make up for the defect which originates from its confidential nature. Particularly， the reform mainly includes the following aspects: （1） the commencement of proceedings， （2） access to documents during
6、 the proceedings， （3） public hearings， （4） amicus curiae briefs， （5） the final award and （6） exceptions to transparency for protection of confidential or other privileged or protected information. NAFTA took the lead 3in making an attempt in improving transparency， and the U.S. and Canada made relev
7、ant regulations in their Model BIT. ICSID Arbitration Rules has also highlighted transparency in its 2006 amendments， and moreover， UNCITRAL adopted the UNCITRAL Rules on Transparency in Treaty?based Investor?State Arbitration in 2013 The reform aims at enhancing the transparency of the arbitration
8、process so as to ensure the public?s right to information， which will to some extent urge the arbitrators to make the decision prudently， and therefore strike a balance between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investors and host states. This provides a good opportunity for China. However， challenges come
9、 up as well. How to keep a better balance in the institutional design？ How to seize the initiative on transparency requirements during negotiations of treaties and other international rules？ Furthermore， transparency rules might have significant impact on China?s legislation， judiciary and law enfor
10、cement， etc In order to deal with the challenges brought up by transparency reform， China should change its mindset to support the basic requirements on transparency. Even though international arbitration rules already encompass certain 4transparency requirements， it is still necessary for China to
11、make stipulations on transparency in the BITs or FTAs. In crafting specific provisions， we need to be aware of the application of the most?favored?nation clauses to procedural issues， protect the privileged or protected information and appropriately limit over?participation of amicus curiae. Additio
12、nally， transparency rules provide certain helpful reference for our country. We shall take advantage of this opportunity to cultivate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 as a soft power， so as to better safeguard public interests， and to establish/improve the information disclosure and citizen participati
13、on mechanisms with respect to environmental issues and other public interests Key words：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arbitration; transparency rules; arbitration rules;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treaty； international rule of law 2014 年 4 月赵骏刘芸： 国际投资仲裁透明度改革及我国的应对2014 年 4 月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一、 引言 近年来，投资者与东道国
14、之间依据条约进行的国际投资仲裁案件与日俱增，成为国际投资领域最显著的现象之一。截至 2012 年，已知案件总数达到 514 件1110。然而，在推动国际投资法治化的同时，这种5秘密进行的争端解决方式也遭到了一些批评，如“秘密进行的会议，未知的仲裁员，做出的不公开的裁决” 。 “然而正是这一小撮人对投资者与外国政府之间的争端做出的仲裁裁决，使一个国家的法律被废止，司法体系受到质疑，环境法规遭到挑战。 ”2 纽约时报的这段话道出了国际投资仲裁秘密性所引发的主要问题。除此之外，投资者与东道国的争端解决结果还会对公共资金和纳税人的税负产生重大影响31，因为东道国一旦败诉即将面临高额赔偿。 为应对这些问
15、题，理论界要求增加仲裁程序透明度和公众参与的呼声不断高涨。Magraw 等人主张透明度和公众参与应该体现在投资争端解决的每个环节，并且认为这样的改革是可行及必要的 Magraw 等人认为目前的仲裁程序缺乏透明，增加透明度条款可以保障公众的知情权，并且在一些地方透明度改革已经取得一定进展，因此是可行的。具体参见D.Magraw，S.Plagak & J.N.Schifano, Ways and Means of Citizens? Participation in Trade and Investment Dispute Settlement Procedures, 20130801,http:
16、/ 20130512。 ；Harrison 进一步提出目前在国际投资条约中规定透明度条款还是局限于少数国家，应该有更多国家参与到这一改革中422；余劲松教授也认为， “增强投资条约仲裁程序的透明度并允许公众和非争端缔约方参与，既可以让仲裁庭对所涉案件的信息有较为全面的了解，而且对仲裁庭正确解释和适用法律也有帮助” 5141。此外，一些仲裁庭在案件中也表露出支持的态度，如在“Suez and others v 6Argentina”一案中，仲裁庭就表示，公众对国际仲裁过程合法性的接受，特别是涉及国家和公共利益的问题上，依赖于公开性及公众对程序运行知识的增强 Suez and others v A
17、rgentina, ICSID Case No.ARB/03/19, Order in Response to a Petition for Transparency and Participation as Amicus Curiae, 19 May 2005.。另一方面，在立法实践上，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简称 NAFTA）较早地从文本层面进行规制，通过自由贸易委员会做出解释性声明的形式提高了仲裁程序的公开性，美国、加拿大等国也在各自的双边投资协定（Bilateral Investment Treaty，简称 BIT）范本
18、中予以规定；国际投资仲裁机构方面，国际投资争端解决中心（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Settlement of Investment Disputes，简称 ICSID）在2006 年修订仲裁规则时突显了这一内容，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United Nations Commiss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Law，简称UNCITRAL）近期通过了投资人与国家间基于条约仲裁的透明度规则（简称透明度规则 ） 。由此看来，透明度改革已不再是沙盘推演。 无论是国际仲裁规则的修改方面，还是我国正在进行的条约谈判，透明度规则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一方面，已
19、经被提上议程的条约谈判中，关于透明度条款的谈判无法回避；另一方面，透明度规定作为国际投资争端解决机制的一项重大改革，势必对我国产生一定的示范效应和实际影响。作为专为解决东道国政府与外国私人投资者之间投资争端设立的仲裁机构， ICSID 积极倡导投资仲裁的透明度和可参与度66，它在 2006 年对仲裁规则进行了针对增强透明度的修改。UNCITRAL 也7对该问题高度关注，已于 2013 年通过了透明度规则并修订了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仲裁规则 7 。UNCITRAL 工作组在起草规则时曾表示这次工作“力求在条约法和投资人与国家之间以条约为基础的仲裁方面达到最高专业水准” 83，大有革故鼎新之势。
20、ICSID 和 UNCITRAL 的仲裁规则为国际投资争端仲裁所广泛选用，据统计，在所有的投资者与东道国争议案件中，314 件选择了适用 ICSID 的相关规定，131 件则是在UNCITRAL 规则下进行的，而其他仲裁机构的规定较少被选用1111。因此，它们的改革趋势反映了国际投资仲裁的发展需求，其倡导的透明度改革无疑将对国际投资仲裁机制未来的演变路径产生重大影响。 除了迫在眉睫的谈判会涉及透明度问题比如，在 2008 年 6 月重启的中美双边投资条约谈判中，透明度问题就是绕不开的话题。 ，透明度改革对国内法治的示范效应也不容忽视。通常国际法治对国内法治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规范传播和价值确立两个
21、方面。一方面，这场改革涉及仲裁程序制度上的变动，与传统国际商事仲裁规则中的秘密性原则背道而驰，要求文件和审理公开，准许公众参与，使东道国公共利益问题置于公民的监督之下，提高裁决的认同感。另一方面，透明度改革倡导的理念也有助于将国际投资仲裁更好地融入国际治理框架。有学者提出，国际投资仲裁，特别是基于国际投资条约产生的仲裁，是一种全球治理结构91。透明度改革关注公民在国家事务中的角色扮演，更加彰显了“透明性”和“参与”等“善治”原则俞可平提出善治的 10 个基本要素为：合法性、法治、透明性、责任性、回应性、有效性、参与、稳定、廉洁、公正。参见俞可平全球治理引论 ，载马克思主义与现实82002 年第
22、 1 期，第 2324 页。 。 “善治”是全球治理的一种理想模式1023。因此，从规范传播（比如信息公开制度、公众参与机制等方面）到价值确立（比如法治精神） ，透明度改革势必会对我国法治产生重要影响。二、 透明度改革的价值取向、实现路径与具体内涵 （一）价值取向 透明度规则与传统国际商事仲裁的秘密性原则相悖，这是由东道国与投资者投资仲裁的特殊性决定的，它调整的是不平等主体之间的商事关系，投资者与东道国间的关系仍然是一种私法人与公法人间的关系11159，而政府活动则需遵守透明度和公共介入的基本要求127；此外，国家的公法人身份也使仲裁与东道国的公共利益有天然的联系，这也是仲裁程序需要公开透明的
23、依据之一。 然而，透明度改革在关注公共利益问题的过程中也会使一些原先在秘密仲裁下被保护的利益受到影响：如商业秘密、国家安全等保密信息被公开；非当事第三方的介入导致仲裁程序的效率降低，增加争议双方的负担等。如何妥善解决这些问题，直接关系着透明度改革的方向和程度。 权衡是原则的特定属性，这一属性允许我们在互相冲突的原则中协调1319。具体而言，处理透明度规定和秘密性原则两者关系时，要遵循“比例原则”的要求，在执行透明度规定时，应以不干涉争端当事方的正当程序权利和尽量减少对仲裁程序正常进行的妨碍为原则14226。 9（二）实现路径 透明度改革主要通过国际投资条约包括双边或多边投资协定及自由贸易协定等
24、含有关于投资保护和诉诸投资人与国家间仲裁的权利规定的国际条约。和仲裁机构的仲裁规则根据起草文件记录，UNCITRAL透明度规则作为仲裁规则可能采取的形式包含：（1）作为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仲裁规则附件；（2）单独的仲裁规则存在。具体参见UNCITRAL, Report of Working Group II (Arbitration and Conciliation) on the Work of Its Fifty?fourth Session, 20110302, http:/daccess?dds?ny.un.org/doc/UNDOC/GEN/V11/809/77/PDF/V1180
25、977.pdf？OpenElement, 20130720。两种路径实现。条约层面对透明度规定通常在条款中直接规定，NAFTA 则是以自由贸易委员会做出解释性声明的形式予以明确的。 在仲裁机构方面，ICSID 采用在其仲裁规则中将含有透明度内容的条款进行规定或修改的方式。UNCITRAL透明度规则的适用则涉及两种情况，对于透明度规则第 1 条范围内的条约根据第 1 条规定，适用范围包括 2014 年 4 月 1 日及之后订立的条约，以及 2014 年 4 月 1 日之前订立的，但仲裁双方同意适用，或者条约缔约方或涉及多边条约的投资人母国和被申请国同意适用的条约。参见 UNCITRAL，UNCI
26、TRAL Rules on Transparency in Treaty?based Investor?State Arbitration, Article 1， 20140401, http:/www.uncitral.org/pdf/english/texts/arbitration/rules?on?10transparency/Rules?on?Transparency?E.pdf, 20140404。 ，UNCITRAL 仲裁规则为其衔接适用做出了相应修改：“对于依照为投资或投资人提供保护的条约提起的投资人与国家间的仲裁，本仲裁规则包括透明度规则 ，但以透明度规则第 1 条的规定为限
27、” 15 。而关于透明度规则适用于现行投资条约，贸易法委员会决定采用公约的方式来实现7 。在起草时工作组认为， “这种方式可达到最佳效果，完成工作组促进投资人与国家间基于条约仲裁透明度的任务” 1627。依据此方案，一国一旦加入该公约， 透明度规则的适用范围将很广 1711。 仲裁规则和国际投资条约代表着两个层面的透明度改革，仲裁规则的适用范围较广，而条约则局限于缔约方与另一缔约国投资者之间的争端。当条约与仲裁规则关于透明度的规定有冲突时，有条约已规定“仲裁依据适用的仲裁规则进行，除非本节内容对其做出修改”例如，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 Arti
28、cle 1120(1)。 ；即使条约未做出相关规定，仲裁规则也会对该问题做出提示：UNCITRAL 规则规定两者冲突应以条约为准关于这个问题，可参见 UNCITRAL，UNCITRAL Rules on Transparency in Treaty?based Investor?State Arbitration, Article 1(7)，20140401, http:/www.uncitral.org/pdf/english/texts/arbitration/rules?on?transparency/Rules?on?Transparency?E.pdf, 20140404。 ，ICSID 虽无类似条文，但从 ICSID 仲裁规则的透明度规定看，本身就赋予了当事人较大的意思自治权利，而且 ICSID 仲裁规则第 20 条第 2 款规定， “仲裁庭在仲裁程序中，应适用双方当事者有关程序问题的任何协议，但公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