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每到冬至和清明节，总会在母亲的像前点上三支清香。香烟袅袅，我回忆的幕布也随着升腾的烟徐徐拉开。【苦难的母亲、真情的母亲】母亲出身于辛亥年间的一户书香人家。然而，在母亲三岁那年，由于外公的连年不争气，钟情于赌牌，不仅输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和金银首饰，而且还卖光了田地，最终一贫如洗。后来母亲被一大户人家领养。谁知那家的养父也是个赌徒，夫妇整年不理家务，到后来也一贫如洗。苦命的母亲在生活的煎熬中慢慢长大，瘦得皮包骨头。所以，每当母亲提到童年的生活时，总是泪眼汪汪。母亲的童年是十分悲伤的。母亲 18 岁那年，终因家里债务缠身，为生活所困，只身从海门远嫁上海我的父亲。那时，母亲长得亭亭玉立，衣服稍新，亦添靓
2、丽。成为家庭的主妇后，她不怕吃苦，从此担负起了养育子女的任务。那时，我的祖父在农村，家业开始萧瑟。父亲是生意人，我们住在上海海宁路的一幢房子里，生活得也顺心顺意。母亲十分珍惜这个美满的家庭，以她的智慧和力量把家安顿得完美无缺，她的勤劳善良的品格影响着周围的左邻右舍。谁知好景不长，上海解放初，我刚出生不久，父亲突然患病离开了我们。一棵大树倒下了，这对母亲来说有多大的伤感和考验。母亲哭干了眼泪，进入了走投无路的日子。那时，母亲仍清秀靓丽，有好心人劝她离开这个家庭过优越的生活，但母亲不肯，她一咬牙，抱着我，带着姐和哥们离开了上海，回到了靠近长江口边父亲在世时建造的房子居住。从那时起，我们的生活过得十
3、分清苦。我是啃着母亲那奶水枯竭的乳头生活着，全家人是靠吃米粥和野菜度日的，苦难的生活磨炼了母亲一颗坚强的心。又不久，父亲生前的一位朋友找到了母亲，他结婚十年没有生育，思子之心强烈，他说准备回香港继承父业，见我长得虎头虎脑的，想出重金把我带走。但母亲不肯，她说：你们如果资助我表示感谢。孩子是我的亲骨肉，我要把他抚养长大，即使死也死在一块。她婉言谢绝了父亲的朋友。多么伟大的母亲！至今让我的心涌着无限的感激之情。【母爱最伟大、第一任老师】母亲是伟大的，母爱是无价的，她是我们人生路上的老师。点点滴滴，方方面面。母亲用心护卫着一个破碎的家庭。她虽然没识多少字，但她却懂得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母亲是孩子第一
4、任老师，说这话也不过份。童年的我是母亲将我放在破烂不堪的摇篮中摇大的，每当我啼哭时，母亲总会哄我，给我讲好多好多有趣的童话和故事。这些故事大多是流传在民间的，如十二生肖的小故事鼠为什么会排名第一。原来，它是为了夺取生肖选拔名额，骗过了好朋友猫，跳到老牛的牛角上，在一片喧哗声中而当第一的；还有鸡和龙借角的故事。说的是龙原来头上没有漂亮的角，它是因为想获取而想出欺骗办法问大公鸡借的，但借了以后不肯归还这些故事，以小见大，隐喻着一个个如何做人的既浅又深的道理。每当故事讲完了，母亲还要常常提问。让我开动小脑筋说出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母亲要我们从小学当老实人，不要做欺骗别人的事，借了东西要归还别人
5、，人家的东西不能占为己有等等所以，我很小的时候，不仅接受母亲的童话故事教育，而且还在故事中吸取着文学的营养，母亲是用心血在培育我和姐们。这样的关心和呵护，一直伴我上小学、中学，这种具有亲和力的教育，注入了新的含义，她是我梦想和立志当作家的第一位老师。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农村里没有幼儿园。常常是跟着母当下地，母亲干活，我在田梗边自个儿玩。那时，凡有小孩子的家庭都这样。母亲常常右手拉着我的手，左手提着农具和我坐的小扳凳。到了田头，在母亲干活时，我就在田间的田埂上玩俏皮的家家菜，有时一烦躁，小手捏看泥和杂草，手上和脸上都沾满了泥巴。每当这时，母亲就会放下手中的农活赶过来，牵着我的手，来到清澈的小河边，
6、用她那开满茧花的手伸进水中，然后捧起清亮亮的河水帮我洗脸，边洗边假装生气的样子。母亲总是这样说：“瞧你玩得多脏，泥巴吃进嘴里会生虫子的。”每当这时，我就会吓得哇哇大哭。而母亲呢？总会提起手来，轻轻地用她那带茧花的手往我眼旁一抹说：以后要乖，弄脏了会生病的。看你给妈添了多少麻烦，妈少干了活地里就会长出野草来。说着，她就会走到长满茅草的河滩边，采摘几朵鲜亮的野花递到我的手里说：你帮妈数数，这里共有几朵花？她在劳动的间隙教我学会了数一到二十夏天到了，该是啃芦粟的时候。这是一种像北方高粱一样的植物，形状和甘蔗也差不多，啃掉青皮，咬着水冷冷的粟体，水份甜得像蜜一样，是一种十分解渴的植物。每当甜芦粟成熟时
7、候，母亲总会从田间割了扛回来，然后一节一节帮着剁好，鼓励我学着自己咬着吃。一次，我不小心把手指割破了，鲜血直流，吓得大哭。母亲赶忙过来，用洗净的手捏住伤口，一边用布包扎，一边还在夸我学会了吃芦粟。还马上把剩下的芦粟皮咬下来送到我的嘴边，直到我笑了才点头夏天下地，那真的是热不可挡。姐和哥都上学去了，跟着母亲下地去常常经受灼热的太阳暴晒，双脚踏在滚烫的泥尘上，常有一种莫名的受不了的感觉，有时会不由自主地喊着热。就连树上的蝉也在呼喊着：“热死了！热死了！”母亲则安慰我，鼓励我。边说边用手拉向她身边斜着的影子里，母亲自已却是捱着太阳晒，把一片阴凉给了我，这是多么凝重的母爱，她是我一生的难忘。每年到了春
8、节，吃好年夜饭后，一家人就会跟随母亲点香烛，拜灶神。然后，在场园里蹦着跳着热闹一番。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当村里有人家点燃的鞭炮声响起，母亲就会烧好一锅热水，让我们姐弟轮流洗一遍脚。她说：洗这脚是必须的，三十夜晚洗出勤劳脚。洗好脚，她还会用剪刀帮我们把脚指甲一一剪去。她说：过新年了，不能把阵旧的指甲带进新年去，隐含着她的向上迎接新时光的思想。她一边剪，一边还要叮咛我们来年好好读书大年初一早晨起床，我们在母亲的训导教育下都懂得要尊重老人，不仅都要向母亲问好，而且看到村里的长辈要学会微笑鞠一个躬。凡我们这样做了，母亲就会满意还会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红纸包塞在我们的手里。这叫压岁钱，一角两角的不等，这钱在今
9、天来说是算不了什么，但那时也是很可贵的。那时，大人们劳动一天也只有几毛钱。我们拿到压岁钱后，心里别说是有多么的高兴。这看是一件十分平凡的小事，却诠释了母亲教我们怎样从小做人和讲究文明的做人道理。母亲常对我们说：从小要诚实、谦虚；从小要有大气量，不嫉妒别人；从小要倡导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要树立自得其乐，助人为乐的好风尚。这些都成为了我们人生路上学做人的座右铭。【无私的典范、真诚的女性】母亲是一位无私的热爱家乡的女性。早在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是合作社与人民公社的年代。那时，农村条件很差，生产队里没有打麦场地和脱粒机摆放的地方，每逢夏收和秋收，如果天遇雨，队里的农作物就要被雨水浸湿受到损失。记得有一年
10、，队里的油菜籽刚割了倒下，天就无休止地刮大风，而且马上要下大雨，眼看生产队丰收的菜子要遭殃了，队干部们急得团团转，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当时，我家的房子在村里算是大的，为了集体的利益，母亲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把割下的油菜籽连杆堆进我家吧，把家中多余的房子无偿地借给集体使用，她把家中的五间房子一分为二，后来还用于生产队堆麦堆稻，而且一借就是十余年。队长觉得过意不去，提出要多加点工分当作酬金，但母亲分文不收。后来的后来，每到夏收和秋收的日子，队里的麦子稻子就要堆放在我家，我家的房子便成了生产队储藏麦和稻的地方。在房子里打麦、脱粒。家，成为了生产队的储备仓库和打麦打谷场。她的无私，她的真诚，她的品行受到
11、村里所有人的好评。但她总是一笑：其实，我也是生产队的一员，是应该的。【母爱系无价、育人是阶梯】有人说我家的老屋是建在一块风水宝地上，前面的路是古代官员走的，称之为官路，后面的是清澈见底的小河。老屋成为我们弟兄姐姐学习的地方，清静的环境，新鲜的空气为我们营造了一个良好的学习地，母亲知道知识的重要，三天两头叮咛我们要读好书。她的训导开启了我们的心智，她像梯子，让我们踩在上面前行。无论读小学或中学，每当我的考试成绩获全校第一的喜讯传到母亲耳朵里，她总是微笑一下后说：还要抓紧，“长江后浪推前浪”，“山外青山楼外楼”。她总是用这样的名言激励我们，希望我们学得更好。可以说，我的母亲就是一部耐读的大书。这是
12、一本无字之书，其深邃是不测的。在这老屋里，是她教会了我如何做人的道理。后来，身为人师的我，课余时间总是喜欢把中学生文学社学生写的创作本带回家批改。常常一坐下就是几个小时，有时甚至更长。在老屋的窗口，伴着闪亮的灯光，干着我认为要干的神圣事业。那时，除了教书，还常在课余时间做着作家的梦。那时年轻，为了文学的爱，我常常会伏案写到东方升起鱼肚白。每每夜半三更，母亲就会轻手轻脚地从厢房走过来，给我泡上一杯茶，提醒我要早一点休息，不要累垮了身体，真是母爱融融。她在我的心中，成了文学的一位引路人，忽如是一尊文学家的闪光雕像。老屋的夜里，是我专心于文学创作的一块圣地。21 岁那年，我的第一篇处女作在解放日报副
13、刊发表，从此走进了文学的路而没有停息。从此，我知道了做人的真谛，懂得了创作就是一丝不苟，是学做真人，懂得了人生活着应该为了什么。曾一度，由我指导的中考和高考作文的学生连络不绝，踏破门槛；曾一度，指导学生参加全国和国际作文大赛屡屡获奖；曾一度，我自己创作的作品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每当这时，母亲总会对我说：即使成功了也要谦虚。母亲特别对我说：这指导学生的中考和高考成功了、竞赛获大奖了，也是家长和社会对你的信任，不能收取学生的礼物。“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母亲的教悔不仅仅是在童年，等我自己觉得长大了，在她的眼中还是小孩子。我知道母亲说这话是为了什么。母亲的话有其中的份量，我承认。（文章 ）十多年前的一
14、天，从北京传来了喜讯，我正式被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国诗歌学会批准为会员。当我把烫金的证书拿给母亲看时，我看到了母亲颤抖的手在翻动，她在看着我的照片，看着一个火红色的公章和硬印，似乎是在验证一样。她眼眶中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淌在脸颊。这是母亲期待已久的快乐，而这种快乐，这其中包含着她多少的含辛茹苦的汗水，融入了她多少的心血，这种情结也许只有母亲心里知道【执守着故地、热爱着老屋】前些年我们兄弟都有了自已的新房。当我们请母亲一块去住时，母亲考虑了好几天后坚决地说：我不能离开这里，这老屋我守了五十多年，我绝对不会离开。记得搬家那天，我面对母亲哽咽得不能自己，流下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可不是吗？母亲为了我们，倾注
15、了她的所有。她辛苦了一辈子呀！等到我们羽翼稍丰，就各奔东西了。可母亲仍甘愿与老屋相伴，这是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母亲坦然一笑，她说支持我们搬家。是呀，我们为了工作，平时常常忙这忙那，有时竟无暇顾及母亲，反而给母亲留下了无尽的牵挂和思念。一曲常回家看看，听了后总会让人黯然泪下。双休日每当我回家，望着老屋，望着母亲这坚守了五十多年的老屋，我总会思绪万千。写过一篇老屋的文章在报上发表，表达我对母亲的深爱。我是这样写的：母亲与老屋的情结是多么深厚。当年，透亮的瓦房现在已面目全非，瓦片上开出了瓦花，梁木上的“八仙过海”图案也被烟尘遮黑，可它不时地打磨出岁月的滋味来。在这里，我们和母亲一起洗过野
16、菜，一起劳作，还听她讲岁月辛酸的故事。在这里，留下了我们小时候捉迷藏时的无尽记忆。而如今，我们已经长大，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可母亲却不愿离开这种情结，除母亲外可能是没有人能体味的。人恋老屋，老屋恋人，母亲和老屋一点一点老去了，他们仿佛是一对姐妹，互为见证，互为支撑。或许有一天母亲突然离开了这斑驳业已过时的老屋，然而那籍由老屋凝成的岁月悲喜中的人生故事，都永远也不会过时的，那就好比美酒，历久常新历久弥醉。在我搬进城里的那些日子，我也总是思念我敬重的母亲。每逢双休，就像牵了我的魂，不管刮风下雨，我总会买了菜去看望她老人家。而每当这时，她总会坐在老屋门口，笑咪咪地迎接我。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她病逝前夕
17、。永远记得这个六月的星期天。我和母亲一起吃好饭，93 岁的母亲从老屋边的菜园子里割来她亲手种的青菜说：拿点回去，这菜没打农药，拿回去让媳妇和孩子尝尝鲜。那一刻，我的鼻子发酸，双眼含泪。望着母亲那被风抖开的白发，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了一种不想离开的感觉。而就是这一天，竟是成为了我在老屋与母亲谈话说笑的最后一次。【尊重其意愿、送她返老屋】第二天早晨，我乘车正在开会途中，忽然传来我爱人急促的声音，她哭喊着：母亲已在钢城医院抢救！我急急赶往医院，只见大哥大嫂已在抢救室门口站着，他们都哽咽着流泪。这不可能的！昨天我们还有说有笑的。大嫂这样告诉我：早晨的时候，她没见老人家在场地散步的影子，赶忙进屋呼唤，不见
18、回音。撬开门一看，只见母亲呼吸急促，已奄奄一息。赶忙拨电话叫来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动用了国内最先进的护理器。母亲患的是突发性脑溢血，靠吸氧气跳动着心脏。望着母亲，我急得痛哭起来。经过一周多的抢救，母亲的生命没有创出奇迹。母亲生前一直这样说过：“我死时不去医院，我生活在老屋，死了也要守老屋”根据她生前的夙愿，最后带着氧气返回到她牵挂的老屋，走完了 93 个年头，差不多是一个世纪。那一天，是农历的六月初七。这个日子怎能忘记？“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想到母亲为了我们，她在失去父亲以后的日子里，克服人生路上的千难万苦，从艰难中一步一步的走来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又一次直淌。曾记得
19、，有一次母亲曾对我说：“儿呀，母亲年老了，说不定哪天会突然走了的。”我听了心一酸，心想母亲这些年信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娘，看你说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希望你活一百岁，这是我们小辈的福份。”母亲听了，笑得脸上像一朵盛开的菊花美。母亲走了。村里家家都送来了花圈，从老屋排到大路上，人们都在夸奖母亲的为人这个日子谁能忘记？临送行她的时候，我握着母亲一辈子操劳的手，我感觉到了她那曾经的熟悉和温暖，正一点一点地沁入我的血脉和心灵。母亲呀，你留下的精神品德将永远激励着我们，您留下的勤劳、坚强、善良、正直、平凡、伟大就像是老屋前后的竹和松一样长青不朽。【秀宅前侧边、建造纪念亭】在母亲走后的第一百天的夜
20、晚，我做梦了。梦见母亲变成了一只金色的蝴蝶，在老屋的四周飞上落下，躲在一口小小的亭子前，长留不走醒来，才知是梦，心中陡然生出一片遗憾之情。想到母亲的灵柩出殡那天。就有一只金蝶相随，不由动情。这难忘的一幕怎么会闯入我的梦里？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梦呀。我把梦境与妻子讲了一遍，决定在母亲的老宅一角建造一座小亭子。妻子听了连连说好。不几天，请来了工匠，在秀宅的老屋前建造了我梦中看到的一柱亭，并以母亲的名字命名。亭子一柱托起，亭底平展，四周种竹、桂树、月季等花草。当亭揭开面纱的那天，轰动了整个村宅，邻居们纷纷赶来参观。阳光下的亭子容光焕发。六角玲珑，色彩靓丽。望着亭子，我当即作诗一首：林竹花草相拥，秀宅春色永驻，英姿日月相辉，亭亭玉立一柱。崭新的亭子和老屋相对，看到亭子似母亲犹在。亭子和老屋像是一对姐妹。亭子母亲我一次次地把母亲呼唤。前不久，镇里搞新农村建设，我家的老房决定要翻别墅新楼，我拜托亲戚办理。亲戚对我说，是否把亭子换个地方，好让场院地方大一点。我说没关系，这亭子张扬在我们的新楼边，也是一道风景。那一夜，我又梦见了我的母亲，她站立在我们的新楼前，亭前，飞翔着一群金色的蝶。是的，母亲是永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