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孔子与春秋“赋诗断章”在先秦时期, 诗经很少被称作诗经 ,当然,我们在礼记?经解 、 庄子?天运等中发现渐渐有了变化;当时称作诗 ,或诗三百 。除过六首笙诗,共三百零五首。这三百多首诗的编辑整理,还是一个难以索解的问题,但大体上人们认为和鲁国的乐师有些关系。 作为后来儒家的主要经典文献, 诗经往往被认为是孔子删削整理的。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观点是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提出的说法,认为诗原有三千,经过孔子的筛汰,留下了十分之一,人们称作“删诗说“。平心而论,司马迁的说法夸张了一些,通过对国语 、 左传等历史散文和诸子散文的考察,遗存于传世文献中的诗句是很少的,远远不能和几千首相符,所以,这种“删
2、诗说”愈来愈受到人们的质疑。但是, “删诗说”揭示了一个历史的真相,即诗经诗篇经过选择整理编辑而成,它是一部诗歌选集。相传西周初期有八百诸侯国,仅就国风来看,只有十五国存有风诗,而且和国君的爵位、血缘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这种情形进一步佐证了选集的认识。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季札观乐”的记载,是一则很有意义的材料,类似的材料还见于仪礼 、 乡饮酒礼 、 燕礼等。吴国公子季札在鲁国观看的“乐”是和今天所说的“诗”相伴的,说明当时的“诗”是“乐诗” ,是配着音乐进行的。这则材料显示的部分“诗“的顺序,与今天所见诗经本子相同,而那时孔子正值幼年(8 岁),不可能完成这2部经典的编辑整理。当然,学术界曾
3、有学者对“季札观乐”的可靠性提出质疑,但是,今天一般还是强调和认可这则材料的史料性和说服力。此外,在论语一书中,往往出现“诗三百 ”或“诗三百”的说法;孔子很关心自己儿子和学生读诗的情况,特别注意对周南 、召南的阅读;他对关雎有独到的评价和体会,认为它“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种种迹象表明, 诗经典籍的定型最晚在孔子前,当时,今天诗的基本面貌已经具备。 孔子尽管不必是诗经诗篇的整理者和编订者,可是,他对诗经学史的贡献却很大,与诗经关系密切。孔子将诗作为教材,配合着书 、礼、乐,用来培养人才。他对诗经诗篇整体性质、功能、读法的论定和认识,奠定了后代诗经学发展的基础,这是格外值得注意的。 孔子的诗
4、说有无来源,一直是不被人看重的问题,因为学术界对先于孔子的春秋“赋诗”实践评价并不高,认为那个时期的引诗不过是断章取义,是“用诗 ”,还不是严格意义的对诗的研究。实际上,当时“用诗 ”是很讲究的,不乏研究的因素,其中昭示的诗篇的本来意义和面目极其分明,所以被后来的经学家称为在诗义大明时期的文明之事,这种本义的曲折揭示和引申取义的方法在今天依然有学术研究价值。特别是它对孔子的影响,长远而深邃,面对诗经诗篇,孔子继承了先辈学者子展、子大叔、叔向、子产等的解诗方法,并作了进一步的系统化和发展,是先秦诗学形成阶段中至为重要的环节。3用左传的话来说,春秋时期“用诗 ”的特点是“赋诗断章”(左传襄公二十八
5、年),这是比较恰切的概括。它表明,在赋诗过程中往往是赋全诗,而双方交流思想情感的重点则在断章上。所以,可以说, “赋诗”是强调赋的方式,是诗歌全部;“断章”则是意图和意义的真正所在,是诗歌局部。这个实践如同猜谜活动,谜面是诗的诗篇,而谜底则需要交流双方在诗歌中设定,设定的前提其实很明确,即双方对诗歌主旨、诗句及各自的历史、活动(如外交)目的等的深入了解。这样的交流含蓄文明,对人们的诗学修养要求很高。当然也有引诗不当、遭致批评的情况。 最典型的“赋诗断章”例子要数左传襄公二十七年所载的情景了,当时郑国国君宴请晋国的使臣赵孟,礼仪规格很高,郑国有七卿相陪。赵孟很感动,提议大家赋诗,而他自己则借以观
6、志。所有的赋诗,赵孟都作了评点,有成功而倍加赞赏的,也有失败而不以为然的。比如郑国的子展赋草虫 ,而草虫是首情诗,内容大略不出男女私会的范围。子展的用意只着重在诗句“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慑慑、伤悲)”与既见君子, “我心则降(说、夷)” ,言下之意,想见赵孟的心思已久,一见如故,心情格外高兴。该诗三章,重章叠唱进一步渲染和强化了这种艺术和情感效果。赵孟听后,不仅大加赞赏,而且自谦难以承当。子大叔赋野有蔓草 ,其实也是首男女遇合的诗,写清晨男女相遇一见钟情的微妙感受。子大叔目的在“有美一人”与“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在诗经中, “美”并不仅仅用来写女子,也用来写男子,如邶风中的简兮 ,所以他也
7、是在表达对赵孟的由衷赞美和景仰之情。赵孟也4深表感谢。这场聚会中,赋诗失败的人是伯有,他赋了首鹑之奔奔 ,据后来诗序的说法这首诗是讽刺卫宣公的淫乱丑行的。当时,虽不能确定一定和卫宣公有关,但赵孟已经指出该诗属“床笫之言” ,在外交场合吟唱极不得体,自己也不愿听到。文子和叔向也有同样的看法,而且认为伯有不会有好下场。这说明,当时人们对这首诗的内容有大体一致的理解。 借诗言说意愿,窥探他人志向、政治明暗、君臣关系、兵力强弱。赋诗往往意义重大。 吕氏春秋记载了一则事例,晋国想攻打郑国,派叔向访问,探察对方虚实。郑国子产赋“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 ,叔向听懂了子产的意思,晋国不敢轻举
8、妄动。子产所赋的诗句其实只是郑风 褰裳中的一句,也是情诗,不过大胆果决一些罢了,暗示出两国关系友好更佳,如果恶化也无大的妨碍。 “岂无他士”句余味无穷,处于晋、秦、楚、齐等国之间的郑国,不乏求援的对象。子产赋诗深受孔子称赞,孔子认为无人能与子产相比,一言以兴邦,“子产一称而郑国免”(吕氏春秋?慎行论?求人)。 孔子对子产的称道是否意味着孔子受到子产的影响,虽然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但是在论语中的确保留着不少“赋诗断章”的痕迹。 论语涉及诗的地方有十余处,直接引用诗的部分,比较完整地体现着“断章”的特点。春秋末期,随着礼乐崩坏局面的出现, “赋诗”已不是社会的风尚,但“断章取义”的方法被继承了下来,
9、并作了进一步的发展。 如论语?子罕 ,孔子称赞穿着寒酸但与穿着华贵的人站立在一起5并无惭愧之感的子路时,引用邶风?雄雉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意思是不嫉妒,不贪求,还有什么做不好的呢?当子路反复吟诵该句时,孔子委婉地批评他,如果是这样,怎么能变好呢?这是杨伯峻先生的解释。当然,如果将“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藏? ”解为正因为关心这“道” ,所以便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比它更美好的了,似乎也很通畅。又如论语?颜渊 ,孔子回答子张关于崇德辨惑的问题时,引用小雅?我行其野“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此处“成”即“诚” ,确实、果真的意思。 我行其野本是一首弃妇诗,该句在诗文中原指丈夫另觅新欢不是因为对方财
10、物多,而是心变了。孔子引用点明“惑”的特点,关键在心不纯一,面对两难情境举棋不定,形象生动。孔子关于诗经性质的著名观点“思无邪” ,也不过是对鲁颂?o的“断章”使用。 我们之所以主张孔子与春秋时期的“赋诗”实践有密切的联系,主要证据是,断章取义被孔子吸收继承,成为解读诗经诗篇很重要的方法;春秋时期流行的借诗“言”志、 “观”志的思想和做法,得到孔子的完善和发展;诗篇在赋诵时的道德伦理观念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和总结,这集中体现在孔子关于诗经功能的认识上。 此外,孔子开创了“以礼解诗 ”与“以理解诗 ”的诗经学路径,材料分别见于论语 八佾 、 学而 。郭店楚简孔子诗论其实已经有了“以礼解诗 ”的方法。这个方法早在春秋“赋诗断章”中就已经蕴藏着了, “礼”是当时评价赋诗优劣的原则和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