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普京与奥巴马,谁反恐技高一筹?在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上,奥巴马思考的逻辑是基于能避免什么,而不是能获得什么。而普京的“领先”也还停留在纸面上。叙利亚局势的复杂程度,已非美俄两国所能完全掌控。 俄军队出其不意地在叙利亚反恐以来,国际问题学者中出现过有关普京与奥巴马,谁在战略上技高一筹的讨论。有人赞普京为地缘政治大师,也有人称其莽撞行事, “抢得了驾驶席,却不知道要把车开向哪儿” 。纽约大学俄罗斯问题专家马克?加莱奥蒂曾撰文称,莫斯科最强大的武器不是盘旋在叙利亚上空的苏-24 轰炸机,也不是曾入侵克里米亚的特种部队,甚至也不是巡游在极地浮冰下的核潜艇,而是其刺激、挑衅和制造惊讶的能力。从目前的情况
2、来看,俄罗斯的政策效果显然不限于“制造惊讶” ,其对机遇的把握和策略的运用无疑算得上可圈可点。 以刺激求合作 “俄罗斯是一个被包裹在神秘谜团中的谜中之谜” ,丘吉尔当年曾用这句绕口令式的话描述莫斯科行为的不可预测性。这一点在阿富汗问题上似乎再次得到应验。 2015 年 12 月 23 日,普京的阿富汗问题特别代表扎米尔?卡布洛夫对俄媒体说:“在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上,俄罗斯与塔利班在阿富汗的利益客观上是一致的。 ”他还表示,俄罗斯已经与塔利班建立了信息沟通渠道。 众所周知,阿富汗塔利班同时与阿政府、美军以及“伊斯兰国”武装分子敌对,这与叙利亚的巴沙尔政权同时与叙利亚反对派、美军以及“伊斯兰国”武装
3、分子敌对,何其相似乃尔。因此,俄罗斯向塔利班伸出橄榄枝,与向巴沙尔政权伸出援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俄罗斯和“恐怖组织”塔利班过往并无交集,现在这番表态,既是利用阿富汗政府渴望与塔利班重开和谈的氛围,也是在敲打美国华盛顿既然支持叙利亚反对派与巴沙尔作对,莫斯科也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但在当地有历史包袱的俄罗斯,倘介入阿富汗政治,还需要名正言顺,最好是由阿富汗政府提出邀请。这个机会由于塔利班势力在阿富汗北部攻城略地,很快就到来了就在奥巴马宣布推迟从阿富汗全面撤军的 2015 年 10 月,阿富汗第一副总统杜斯塔姆向莫斯科提出,请求俄协助打击蔓延至阿富汗的“伊斯兰国”武装分子。显然
4、,阿富汗的局势越混乱,莫斯科近在中亚南部的军事基地就越举足轻重。 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学者奥尔加?奥利克的解释是,俄罗斯没有什么战略计划,所以预测其行为很难, “但俄罗斯有战略目标,而且它主要是通过抓住战略机遇、而非制定清晰的战略计划,来寻求自身的战略目标” 。9?11 事件后,普京是第一个给布什总统打电话的大国领导人。这一迅速捕捉战略机遇的举措,不仅为俄车臣反恐赢得了有限但宝贵的国际支持,还为初入克里姆林宫的普京以反恐在国内树立权威创造了机会。作为仍有世界影响力的大国,俄罗斯显然不是仅靠“捕捉机遇”纵横国际舞台。加莱奥蒂在前述文章中提到,与俄罗斯打交道,西方似乎陷入了某种“诅咒” ,即每当
5、俄罗斯采取行动,它们都感觉必须作出回应。在反恐问题上,俄罗斯正利用这种“诅咒” 。当俄罗斯开始接触塔利班,西方在阿富汗是顺应和谈潮流呢,还是继续投入无望的战争? 美国企业研究所学者弗雷德瑞克?卡根在今年 9 月一篇分析俄在叙利亚行为的文章中称,莫斯科意在让对手自愿选择俄罗斯所偏好的行为路径因为这一路径最便捷,或者说其他路径看起来难度和风险更高从而塑造有利于自己的环境。 普京暂时“领先” 阿富汗会否成为美俄较量的第二战场还不得而知,但叙利亚已然成为现阶段衡量普京与奥巴马反恐策略孰高孰低的竞技场。 2015 年 12 月 18 日,联合国安理会一致通过决议,支持和平解决叙利亚问题,呼吁打击“伊斯兰
6、国” 、 “努斯拉阵线”等极端势力。这次会议由美国国务卿克里主持,有美国媒体将该决议赞为克里外交努力的结果,甚至称其为“克里方案” 。但事实并非如此。 对照 11 月 14 日有关叙利亚问题的维也纳国际会议决议文本,可以发现两者内容几乎一样。在纽约召开的会议,只是给“维也纳决议”赋予了更高的国际合法性,明确了联合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的主导角色。而这一点,正是 2015 年 9 月普京联大发言的主要意图,即叙利亚问题的解决必须回到联合国框架,呼吁国际合作打击“伊斯兰国” 。 从媒体披露的情况来看, “维也纳决议”的草案源自莫斯科,与克里关系不大。2015 年 11 月 14 日,也就是维也纳会议期间
7、,德国明镜周刊一篇报道称,其获得了两份俄罗斯内部文件,均由普京及其顾问亲自起草,时间在巴沙尔 10 月 21 日突访莫斯科之前。 根据文件内容,俄罗斯把防止恐怖分子在叙利亚掌权作为核心目标,并维持叙利亚的主权领土完整以及民主、世俗化。莫斯科不再力挺巴沙尔继续掌权,主张叙利亚 18 个月内制定新宪法,并在 2016 年举行大选。文件还提议,由联合国五常、德国、欧盟以及中东主要国家组建“叙利亚国际支持小组” 。上述内容,基本上就是“维也纳决议”的核心内容。 在外交态势上,俄罗斯对美国也表现出明显强势。2015 年 12 月 15日克里访问莫斯科,是应俄外长拉夫罗夫的邀请,但对于美方透露的普京将会见
8、克里,克里姆林宫事先的表态是“将视拉夫罗夫与克里会面情况而定” 。 在与拉夫罗夫会面后,面对记者“12 月 18 日纽约会议会否如期举行”的提问,克里未置可否,只是表示“我需要与(普京)总统见面(后再说) ”。普京后来会见了克里,纽约会议也如期召开了,但“定夺者”是普京本人。 在莫斯科,克里对媒体表示,希望叙利亚反对派与政府达成停火协议,而俄罗斯与美国领导的联盟集中精力对付“伊斯兰国” 。他还在与普京会面后对媒体表示, “美国不在叙利亚寻求政权更迭” ,事实上否定了美国此前把“巴沙尔走人”视为前提的立场。 所以,有媒体揶揄克里的莫斯科之行不是与俄方“敲定” 、而是从克里姆林宫“拿到”了合作方案
9、,虽然略带讽刺,但也部分符合事实。克里在莫斯科的“希望” ,正是俄罗斯一贯的主张。 2014 年 9 月,奥巴马公开表示,在打击“伊斯兰国”方面,美国还没有一项战略。事后白宫发言人厄内斯特紧急澄清,称美国有综合性战略,只是军事选项仍在制定中。但 2015 年 6 月在德国举行的 G7 峰会期间,奥巴马再次表示“我们还没有完整的战略” 。某种程度上说,奥巴马并非“失言” ,因为他的中东外交带有明显“防御性”特点。正如某学者分析的那样,奥巴马思考的逻辑是基于能避免什么,而不是能获得什么。把国务卿克里而非美国航母作为最倚重的“武器” ,也是基于这一逻辑。 不过,普京的“领先”更大程度上还停留在“纸面
10、上” ,能否转化为俄对美战略优势还很难说。比如,尽管与俄在叙利亚问题、反恐问题上的合作表现出更多灵活性,美国明确表示不拿对俄经济制裁做交易。2015 年 12 月 22 日,美国财政部宣布对俄追加制裁,继续就乌克兰问题对俄施压。 在打击“伊斯兰国”方面,即便美俄都视对方为不可或缺的伙伴,合作能否顺利实施也是前景难料。叙利亚局势的复杂程度,已非美俄两国所能完全掌控。克里在莫斯科与拉夫罗夫、普京会晤期间,沙特宣布领衔由 34 个穆斯林国家组成的反恐联盟。从宗教派别看,这个反恐联盟的成员国都属于逊尼派,与俄罗斯领导的什叶派“准联盟”如何协调,还是个未知数。 美俄分歧溯源 虽然美俄都表现出了合作意愿,
11、但两国在反恐上的分歧依然明显,而且这些分歧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和现实政治影响,难以调和。 在克里访问莫斯科的前一天,俄外交部发表声明,敦促华盛顿重新考虑在恐怖分子中区分“好”与“坏”的做法。对于美国所支持的叙利亚“温和反对派” ,莫斯科在原则上并不认可。一位俄外交官曾这样反问:致力于武装推翻国际法意义上的合法政府,哪来“温和”一说? 美俄争论如何定义恐怖分子,最早可以追溯到布什政府发动反恐战争初期。2001 年,时任俄外长伊万洛夫针对美欧在俄车臣反恐上的暧昧,在多个场合表态,恐怖分子没有什么“好”与“坏”的区别。 美俄对恐怖分子的定义不一样,是由于两国对威胁的认知差异,而且两国反恐战略的思想渊源
12、也明显不同。耶鲁大学杰克逊全球事务研究所学者托马斯?格雷厄姆指出,9?11 事件后,即便在美俄关系融洽时,两国的反恐合作也没有双方希望的那样紧密。在他看来,华盛顿从 9?11 事件得到的教训是,恐怖威胁来自外部极端势力对美国社会机制的破坏;而莫斯科从车臣反恐中得到的教训却是,恐怖分子的威胁与国家分裂势力直接相关。某种程度上说,恐怖威胁在美国是“扰乱社会秩序” ,在俄罗斯则是“动摇国家主权” 。恐怖威胁认知不同,不可避免会反映在反恐理念上。 2013 年 9 月 11 日,普京在纽约时报上撰文称,我们要保护的不是叙利亚政府,而是国际法。普京强调国际法,意在表明国家主权应该受到尊重,外部势力不能随
13、意更迭政权。众所周知,9?11 事件以后,布什政府的反恐战争,是带有政权更迭、推广民主意图的。俄罗斯出兵叙利亚反恐,强调“受叙政府邀请” ,是想突出西方“不请自来”的非法性。此外,在巴沙尔去留问题上,俄罗斯顶住美国压力坚持“由叙利亚人民来决定” ,表面上看是俄美外交分歧,实际上涉及国家主权这个根本问题。从意识形态看,这是美俄间“自由民主”与“主权民主”的对决。美俄反恐的分歧,还体现在战略意图上。自 9?11 事件以来,俄罗斯一直把反恐与地区安全结构乃至世界秩序联系在一起。就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俄前外长伊万洛夫前不久表示:“我们希望能建立像反纳粹同盟那样的国际反恐联盟,这将为世界新秩序奠定基础
14、。 ”普京在纽约时报的那篇文章也写道:“冷战期间我们曾相互对抗,但我们也曾经是盟友,共同击败了纳粹。 ” 尽管 9?11 事件后普京全力支持布什政府的反恐战争,但他在 2001年 9 月 24 日发表的有关反恐的讲话中还是强调,当世界面临如恐怖主义这样新的安全挑战和威胁时,旧的安全体系却还是围绕竞争性的权力政治而构建的。 与俄罗斯就反恐问题进行合作,美国显然没有那样的战略考虑。布什政府发动反恐战争时,正值美国实力如日中天之际。某种程度上说,反恐战争本质上是美国作为世界领导者进行全球治理的一部分,与世界秩序是否需要改变没有任何关系。奥巴马政府在反恐问题上与俄罗斯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不想让其给美国添乱。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学者斯蒂芬?皮佛尔表示,对于华盛顿和莫斯科来说,挑战不是在叙利亚如何合作,而是如何避免让这个国家成为双边关系的更大麻烦。奥巴马政府一以贯之的反恐模式是无人机定点清除、依托地方武装和反恐情报网络, “伊斯兰国”崛起后才增加了战机空袭和少量的特种作战。如果不是俄出兵叙利亚,很难想象奥巴马会主动与俄在叙合作反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