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北大：离“世界一流大学”有多远根据北京大学启动的“985 工程” ，预计到 2015 年，北大将实现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宏伟目标。 那么，为什么是 2015 年而不是 2014 年或者 2016 年？ 2015 年，北大将成为“世界一流大学”？ 北大，中国学生的一个梦想！ 北大，中国大学金字塔的塔尖！ 然而，曾任教于牛津大学的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尼古拉斯?斯特恩在一次讲演中说：“北大拥有全国甚至全世界最优秀的学生，但是北大教师的质量并不高！” 北京大学现任校长许智宏也坦率地承认：“自从我当校长以来，每年都会收到不少同学的来信。他们说有些老师上课不行。 ” 如果换一种不客气的说法，那么，社会
2、上现在流传的一种对北大评价是：“一流的学生，二流的教师，三流的管理。 ” 从厉以宁教授的“第二套住房概念”到张维迎教授的“富豪税收特免建议” ，从刘伟教授的“堵车是一个城市繁荣的标志论”到萧灼基教授的“北大教授还没有别墅汽车就是改革的失败论” ，从孔庆东教授的“醉侠文化”到王铭铭教授的“想象的异邦抄袭案” ，一次又一次地暴露2了北大教授的水平的确让人不敢恭维。 今天的北大，还是中国的一流大学吗？正当人们对此产生怀疑的时候，北大党委书记闵维方在今年 4 月 25 日的人民日报上发表题为向着世界一流大学迅跑的文章说：“世界一流大学的标准是动态的而不是静态的。要想迎头赶上，就必须跨越式发展。我们清醒
3、地认识到，在自己前进的同时别人也在前进，要赶上他们就一定要前进得更快。 ” 文章还明确提出了把北大建成“世界一流大学”的时间表：到 2005年，为创建“世界一流大学”打下全面的坚实基础；从 2005 年到 2015年，经过 10 年的艰苦奋斗，实现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宏伟目标。 为了“跨越式发展” ，今年 5 月 12 日，北大校长许智宏致信全校各院、系、校学术委员会委员和有关职能部门，把学校管理层内部已经研究讨论了 5 个月、先后 9 易其稿的北京大学教师聘任和职务晋升制度改革方案交付讨论。这个方案公布后，从北大校园到社会各界，引起了强烈的震动，人们用“癸未改革” 、 “燕园变法” 、 “
4、未名湖畔的震荡”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其争议之激烈程度，不亚于 10 年前的“拆南墙风波”（所谓“从象牙塔走向市场的象征” ） ，有人甚至在“一流的学生，二流的教师，三流的管理”之后，又加了一句“四流的改革” 。 一流的学生，二流的教师，三流的管理，四流的改革？ 据 2001 年的统计资料显示：北大共有教职工 13481 人，其中教师只占 33.65，而行政、后勤、教务人员占了 66.35。 3争议的焦点之一便是：既然是“一流的学生，二流的教师，三流的管理” ，那么，为什么只对三分之一的“二流的教师”实行改革，而不改革三分之二的“三流的管理”呢？北大校长助理张维迎教授在方案说明里解释说：“如果教授
5、水平不高，当教授是论资排辈，要求高质量的行政服务也有些不理直气壮。你说我的服务不好，你又是什么水平？在教师队伍实行聘任制后，年轻教员有了风险，只有真正高水平的才能过五关斩六将晋升为教授，行政人员在心理上就更容易接受聘任制。届时再推出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就容易得多。 ” 那么，教师可不可以反过来说：你说我教学不好，你又是什么水平呢？ 曾任北大副教授、现任清华教授的著名社会学家孙立平评论说：“如果从顺序的角度说，我觉得，首要的问题是解决大学的官本位问题，然后是以此为基础建立一种公正而有效的学术评价机制，这时才轮到有关职称晋升和淘汰的人事制度的改革，或者说是竞争机制的建立。 ” 著名高等教育研究专家杨东
6、平 7 月 9 日在中国人民大学“百家园讲堂”举办的北大人事制度改革：商议性民主凸显理性之光的讲座里指出：“在高校内，一个处长、副处长的发言权远远大于教授甚至院士。一些青年人并不安于做学问，而更愿意当官，因为成为长之后，高级职称、科研经费、学术成果等等就都有了。很显然，这种状况必须改变，否则，国家花多少钱也不可能通往世界一流 。 ” 这次改革的宗旨是要打破教师的“铁饭碗” ，其基本目标是：讲师层面的流动比例控制在总量的 l3 以上，副教授层面的流动比例控制在总4量的 l4 以上。方案规定：“2003 年后新聘的讲师和副教授实行固定聘期合同，每个合同期为三年。教师在讲师岗位上最多有两个合同期(共
7、 6年)；理工、医科专业教师在副教授岗位上最多有三个合同期(共 9 年)，人文、社会科学专业教师在副教授岗位上最多有四个合同期(共 12 年)。” 而现在的教授却不在改革的范围之内，而且根据方案， “教师在晋升（或受聘）为教授后，即获得长期职位，可以聘任至学校规定的退休年龄。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教授的人员当然也包括那些行政管理系统的“管理学教授” 、 “思想政治工作教授” ，已经进入了“终身制”的保险箱。 这样，即将沦为“临时工”的讲师和副教授就有意见了：不少教授的水平不如副教授，甚至不如年轻讲师，为什么他们要受到保护，不跟我们在同一起步线竞争？更有人担心：讲师和副教授为晋升教授而整天忙于
8、学外语、写论文、算计学术成果的字数，不安心教学，而教授成了终身制，不思进取也没关系了，那么，教学质量会不会反而没有保证了呢？曾在北大社会学系任教 5 年、现在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李猛发表评论说：“有理由预见，在新的体制下，因为招聘和晋升所进行的各种学术游说活动会进一步从校内扩展到校外，甚至从中国扩展到全世界。这种竞争，其实在现行体制下就存在，但在未来体制下会变得更加激烈和残酷，从而进一步毒化学术气氛，淘汰那些一心做学问而没有钻营能力的教师，难道这就是北大的改革要求教师付出的代价？” 另外，课程的层次不同，教师的需求结构也不同。北大历史系副教5授蒋非非撰文质疑：“如果这名讲师 6 年来在
9、他的岗位上完全胜任，那么他的这个岗位为什么非得到时要另一名讲师来接替？或者为什么非要一名副教授来担任这个本来一个讲师就完全能胜任的岗位？假设一名合格的北大教师，他是讲师或者副教授，他不愿意申报教授，这是否意味着他干到老永远都是一名临时工？北大为何不能容许一名合格的教师到退休时还是副教授呢？” 当然，如果你能够用英语讲诗经 ，用日语讲通鉴 ，用西班牙文发表研究甲骨文的论文，那么，相信你在北大晋升为教授的希望还是蛮大的。根据方案规定：“晋升或新聘任的教授必须是国内或国际同行公认的所从事领域最有成就的学者，有标志性的杰出研究成就。除少数特殊学科外，新任教授应能用一门外文教学授课。 ” 中文系老教授钱
10、理群先生感叹说：“如果按照这样的改革思路，我肯定是当不了北大教授，我一不懂外语，二没有博士学位，三我研究的问题按照国际汉学界的标准可能也根本没有价值。 ” 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北大作为一个传播东方文化、保存和孕育民族文化元气的地方，如果以能不能用英语讲诗经 、在西方汉学期刊发表了多少论文以及哈佛大学东亚系教授的评议来考察一个教师的学术水平，是不是有点儿形式主义？ 香港科技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院长丁邦新教授认为：“人文社会科学牵涉许多中国的概念，为什么要用英文来表达呢？我们不能否认，用第二语言总没有第一语言纯熟。那么写人文社会科学的论文用中文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要以英
11、美学报为标榜？如果学人文的人对自己的语6文都没有信心，这个民族大概也就前途有限了。 ” 香港中文大学校长金耀基教授在 2000 年的出版的大学之理念里曾经深刻地提出：“华人的高等教育在国际化的同时，在担负现代大学的普遍的功能之外，如何使它在传承和发展华族文化上扮演一个角色，乃至于对建构华族的现代文明秩序有所贡献，实在是对今日从事华人高等教育者的智慧和想象力的重大挑战。 ” 怎样创建“世界一流大学”？ 北京大学是“戊戌变法”的成果之一，也是“五?四”运动的发源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最早的传播地。百余年来，人文渊薮，英才辈出。 1998 年 5 月 4 日，在百年校庆的光荣时刻，北京大学启动了创建“
12、世界一流大学”的“985 工程” 。为支持北大的“985 工程” ，从 1999年到 2001 年，国家财政为北大额外拨款 18 亿元18 亿是一个什么概念？据说， “希望工程”自 1989 年 10 月 30 日开始实施，到 1999 年 12月 31 日的 10 年间，累计接受的海内外捐助才不过 18 亿元，这 18 亿大约可以帮助 4500 万名失学儿童接受初级教育。 向着世界一流大学迅跑提出：“最近，北大又确立了985 工程二期建设的宏伟蓝图，将目标更加明确地指向创建世界一流大学。 ” 按照这个宏伟蓝图，从今年算起，再有 12 年的时间，北大就可以成为“世界一流大学”了！与此同时，其他
13、几所大学也纷纷提出建成“世界一流大学”的时间表，比如：南京大学说他们还需要 20 年时间，东南7大学说他们还需要 50 年时间。 那么，北大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具体时间为什么是 2015 年而不是 2014 年或者 2016 年？究竟什么是“世界一流大学”？教授的“平均学术水平” （北大改革方案规定“新聘副教授和教授的学术水平必须高于现有副教授和教授的平均水平” ）达到多少？博士人数达到多少？诺贝尔奖获得者达到多少？科研经费达到多少亿元？在Nature或Science发表论文达到多少篇？SCI 论文引用达到多少个字？计算机达到多少台？实验室、图书馆、教学楼达到多少座（或者还包括多少层）？ 被
14、英国诺丁汉大学聘为校长的原复旦大学校长杨福家在 2002 年中国科协学术年会上，曾发表一流大学需要大楼、大师与“大爱” 的演讲说：“普林斯顿大学是去年名列美国榜首的世界顶尖大学（哈佛名列第二） ，她不仅有恬静的校园和优美大楼，更充满着大师和大爱：她只有 6500 名学生，不算大，又没有医学院，也不是综合性大学，但是她却培养了 2 位美国总统，又在诺贝尔奖 100 年的历史中培养出了 24 位获奖者。正是因为她的宽容和大爱 ，安德鲁?怀尔斯教授才有可能 9 年不出 1 篇论文，埋头苦干、静心研究，解决了困扰世界数学界长达 360 余年的一大难题费马大定理，最终获得历史上惟一的菲尔兹特别成就奖；她
15、也允许患有精神病的天才数学家约翰?纳什静心地生活在校园内，并给予极大的关爱，终于使他在与疾病搏斗 30 年后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充分体现了人类应该具有的美丽心灵 。我想，这恐怕就是普林斯顿大学成为美国第一大学的真谛！” 8如果按照北大的改革方案，像安德鲁?怀尔斯和约翰?纳什这样的老师，也许第一批就应该下岗，去和陆步轩同学一起卖肉去了。 毫无疑问，要想创建“世界一流大学” ，就必须积极实行改革。北大老师也都是知书达理的人，相信他们也不会害怕改革，相反他们历来是中国改革最积极的呼吁者。他们之所以对北大改革方案产生强烈的质疑，可能也正是因为他们知书达理，而不可能像没多少文化的农民那样，默默地接受乡
16、政府的一个又一个打着“改革”旗号的这个“工程” 、那个“计划” ，今年把小麦拔了改鱼塘，明年把鱼塘填了盖别墅。 古人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牛津、剑桥已有 800 余年的润泽，哈佛也有 300 多年的积累，我们北大的历史才不过 105 年，怎么这么快就可能“迎头赶上”人家呢？昨天一个“计划” ，今天一个“工程” ，明天一个“方案” ，这种“跨越式发展”的大学改革方案，其实是把改革简化为企业的减员增效、简化为奥林匹克式的体育竞赛、简化为“超英赶美”式的大跃进，简化为拆了菜市场建雕塑广场式的急功近利的政绩工程。所以，有人把北大的改革方案概括为：“用错误的方法做正确的事情。 ” 而具体到“新任
17、教授应能用一门外文教学授课” 、 “新聘副教授和教授的学术水平必须高于现有副教授和教授的平均水平”之类的具体改革条款，则又是“考试崇拜”的惯性思维、根深蒂固的“职称情结” ，这种老一套的竞赛规则即将以“与国际接轨”的名义，把学问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数，然后在国际市场按一比八的汇率缩水。而在哈佛大学当了 40 年校长的查尔斯?艾略特曾经说过：“一所名副其实的大学必须是发源于9本土的种子，而不能在枝繁叶茂、发育成熟之际，从英格兰或德意志移植而来。它不同于棉纺厂，运营 6 个月就可以满足一切需要。一所大学不是靠多在报纸上发表一些社论、大量发布广告，或多拍几封电报就能建立起来的它不是数目的简单积累，也不是靠金钱就可以催熟的东西。 ” 现在是 2003 年，那么，12 年之后，北大真的会成为“世界一流大学”吗？我们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