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国制造（九）：敢断我财路，我就敢在你的饭里下毒梁芷媚中国工厂实录 2008-12-18 09:02:02 阅读 3468 评论 42 字号：大中小 订阅 背景资料 我在 【中国制造（三）：道不尽创业老板风光背后的辛酸】已经提过，Peter 和太太“两大家族人才济济，明争暗斗的事情频频发生，Peter 本与太太感情很好，但有时就因为这些亲友团的内耗而意见分歧”，这次陈小舅和 Sara 各代表一个利益方，而且双方都有重大问题，加上 Paul 的公开挑衅问责，一下子把两大家族的矛盾曝光了。Peter 夹在中间，不但难过和心酸，而且左右为难，再加上工厂本身的事情已经多到应接不暇了，于是 Peter
2、决定请一个第三方来主持公道、做组织变革，为此，他请了国内一家有名的管理顾问公司。工厂的瓶颈竟然在食堂顾问公司首先在全厂范围内展开调查访谈，发现工厂的主要问题是订单太多，做不完；做不完的主要原因是人手短缺，人手短缺的原因是熟手工人太少，离职人员太多，工人的流动率异常高，招工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离职的速度；而在离职调查中，80%将离职原因归于食堂的饭菜不好，难以下咽，比猪食还难吃。这样一轮声势浩大的调查下来，结论竟然是“工厂的瓶颈在食堂”。于是，顾问组同工厂高层当即商议决定要解决工厂的瓶颈问题，首先就是要搞好食堂，做好“菜篮子”工程。Peter 说：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工厂的瓶颈在食堂”简直太不可理
3、喻了。想当初我做工人的时候，一顿饭能见到 3 块猪肉就心满意足了。现在，我们工厂的食堂每顿 2 荤 1 素 1 汤，要辣的有辣的，要清淡的有清淡的，这班工人居然还抱怨说比猪食还难吃，还要离职，简直太可气了！怎么现在的工人这么难伺候呢？！当时就有人提醒我，现在的工人大多是“80 后”，与我们老一辈的 “60 后”、“70 后”已经大不一样了，不但挑食得很，而且最难管理了。想想也是，我们那时候要贿赂别人才能找到工作，珍惜都来不及，又怎会轻易跳槽呢？既然进了工厂，早就打消了退路，惟有好好做工，指望将来有朝一日出去的时候能够学到一两门技术。因此，那时候熟手工人很多，像我这样的打工仔后来出来自己做老板的
4、也多。现在的工作机会太多了，搞得这些年轻人稍有不顺心就跳槽，打工仔个个都想找捷径，根本沉不下去，要发财反而难查不出食堂的猫腻当顾问公司要整顿食堂的时候，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查吃回扣的问题。想想也是，3000 多人的大食堂，每年光买菜的钱都几百万，是一个肥缺。让顾问公司没想到的是，管理混乱的工厂，食堂的采购流程却异常的严谨，甚至可以说是近乎完美。首先，各部门根据生产计划，将次日的上班人数报到行政部，行政部统计好总数报到采购部，并通知食堂，采购部根据行政部提供的人数向供应商下肉菜的订单。第二，供应商根据订单于当日早上 7 点送货到工厂，仓库需派一名仓务员来登记数量，办入库手续，质检派 QC 来验
5、货，然后厨房收货。第三，供应商月底到财务部结帐。不要动不动就拿“80 后”说事因为人多，食堂就划分了三个餐厅，领导餐厅、职员餐厅（文员以上）、员工餐厅（普通工人）。级别不一样，饭菜的档次自然也不一样。顾问公司吃的是领导餐厅，每天 6 菜一汤，份量充足，而且厨师的手艺不错，再对比肉菜的采购价，确实比市场零售价低，顾问公司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个名堂，直到有一位顾问自己去工人餐厅吃了一顿员工餐后，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到员工餐厅吃饭的顾问发现：饭菜的份量虽然充足，但质量差很远。这里的质量倒不是厨师的手艺，而是肉菜的选材。肉有点糜烂甚至腥臭的感觉，而菜又老又烂。于是，顾问便约了 Peter 第二天早上 7
6、 点在食堂门口等供应商送货。当菜肉送来的时候，顾问和 Peter在菜筐翻了一下，便发现表面新鲜的菜下面藏的全是烂菜，真是喂猪都嫌差。原来上面好的菜都是供应给领导餐厅、职员餐厅的，而坏的菜便留给员工餐厅。肉也是这个道理。Peter 一下子便明白了工人“挑食”的原因，与什么“80 后管理难”没关系。既得利益集团盘根错节Peter 又气又恼，气的是这帮人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工人健康，而这种事居然天天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恼的是自己脱离群众，虽然之前多次听到投诉食堂饭菜问题，自己也去食堂巡视过，但当时只看到饭菜分量充足就自以为是员工的问题，众口难调，错怪 80 后挑剔，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毛病。Peter
7、 说，接连查处陈小舅和 Sara 的贪污事件，他都不是最生气的，只是自己的钱被他们贪去而已，但食堂的事情却令他异常愤怒，“那都是人命啊！长期这样吃下去，能不吃出病来吗？！那帮人还有没有人性？！”、“ 工厂招工已经这么难了，就是这些伙食赶走了多少我们好不容易才招回来的工人？！”而最让 Peter 震惊的是，这帮人早已经纠结成了利益联盟，行政、食堂、仓库、质检，至少是这四个部门的人有利益关系。行政和食堂应该是最大利益，因为他们对供应商有决策权，仓库和质检应该是小利益，他们只需要睁只眼闭只眼就行。内部清算结果Peter 决定来个内部大清算。行政主管 Sara 不但贪污行政费用，还涉嫌收取食堂采购回扣
8、，真是罪大恶极，但 Sara 是太太的亲表妹，事发之后 Sara 的父母齐齐到工厂给 Peter 和太太下跪，请求原谅，并主动提出退回公司 100 万，因为Sara 父亲有心脏病，哭诉没多久就进了医院；再说 Sara 刚生了孩子，因为羞愧难当，闭门不出，据说还不吃不喝不说话，结果断奶，婴儿要吃奶粉（还好，Sara 真的贪了不少钱，婴儿不用吃三鹿奶粉），为免重蹈陈师傅的覆辙（详情见 【中国制造（六）：工厂非法审问“逼死”老员工】），Peter 惟有一声叹息，放过了Sara。食堂主管，是 Peter 太太远房亲戚的远房亲戚，他把责任都推到 Sara 身上，说供应商都是 Sara 定的，不关他的事，
9、他只是拿到一点小好处而已，看到 Peter 并没有处理 Sara，没过两天，这人就不辞而别了。一个多月后，等 Sara 重新说话后，Peter 才知道，这位食堂主管每月的回扣至少 7、8 万，因为 3000 多人的工厂，每月光是肉和菜的采购费就几十万。负责监控食堂采购的仓务员和质检员，是工厂的老员工，每天都要比别人提前个小时上班，到食堂负责监控采购，从无怨言，屡次得到工厂优秀员工奖，每月都是全勤奖，因为时不时还带病工作，一直是工厂里的劳模。因为没有处理 Sara 和食堂主管，Peter 也就没有处理这两人，只是把他们开除了算。让 Peter 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人居然胆子大到去劳动站告 Pete
10、r，最后仲裁还判他们胜诉，结果 Peter还要给他们每人赔 8 个月的工资。Peter 气得简直不知道天理何在！后来有人安慰他说，员工告企业，90%是企业输。因为员工有时间纠缠，而你企业没功夫应付，员工要求赔偿的是一万几千，这对个人来说是大数目，但对企业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没必要花力气帮企业省那点钱；仲裁偏向员工，员工感激涕零，否则员工会怀恨在心，说你官商勾结，欺压弱势群体。你断我财路，我要你小命3000 人的工厂，只要食堂一顿饭出问题，影响和损失就非常大。食堂主管走了，有人建议提拔副主管，但 Peter 不敢，因为副主管到底是敌是友，是否属于那个利益团伙的，Peter 没把握，于是便安排
11、了一名朋友推荐的老实可靠的人来做主管。新主管上任三把火，员工的伙食一下子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其实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把握好采购的质量，饭菜的质量就已经很不错了，员工就已经满足了。谁知道好日子过了三天，事情又出来了。一直在领导餐厅吃 6 菜一汤的顾问团成员，连续几天，天天拉肚子，很明显的，应该有人在报复，蓄意下泻药。顾问团成员吓得不敢在工厂吃饭，只好天天下馆子。Peter 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多年来，利益团伙已是盘根错节，如铁桶般严密，炒了几个人，只是捅开了一个洞而已后记我和 Peter 认识于 2005 年一个研讨会上，后来一直没见过面，2006 年 5 月，Peter 第一次请
12、我吃饭，因为他从其他老板处打听到我刚处理完一个工厂的食堂改革，便要向我请教。Peter 非常担心组织变革的后果是全厂食物中毒，经营企业真是风险太多了，别说是断了人家每年几十万的财路，有些员工心胸非常狭隘，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你都不知道，他可能会私底下搞你一下，你就死定了。Peter 说，媒体时不时就报道一些企业、学校食物中毒事件，以前一直以为是卫生问题，现在看来可能多数都是报复事件，人为放毒。我建议 Peter 将食堂外包。我将我所在的企业发生的“工人汤面里发现老鼠”，差点引发罢工的事情告诉他，并告诉他我们是怎样处理那个危机，怎样坏事变好事的。Peter 听得真是胆战心惊，后来，我自己回想起来也
13、很后怕（基于篇幅关系，我将会在续篇就“老鼠事件”谈谈企业的危机处理。）因为那次谈话，我与 Peter 开始有了零星的交往。由权力而滋生的腐败之前在博文 【激情过后打回原型，怎么办？】里，通篇讲的就是我从事管理顾问多年，对工作失误、改革失误的反思，里面重点谈到改革的阻力，“由权力而滋生的腐败”，摘录如下：腐败是一条不归路。我常跟大家举例，如果一个 3000 元月薪的人，因处于关键岗位，能每月增加 7000 元的腐败收入，那么他习惯了月入过万，如果现在要他回到只有 3000 元的收入，容易吗？更何况，有些人能拿到的利益不是几千元，而是几十万，几百万，乃至几千万。这些人我们姑且称他们为“腐败分子”吧
14、，其实，他们本质上也不一定是坏人，他们也想把事情做好，只是他们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了，结果自己是获得了一些小利益，但公司的损失却是巨大的。就像最近工厂爆发的偷货事件。大到有组织地偷窃公司的物料、成本，小到员工偷成品自用，导致工厂无法准时出货，轻则需要补料，重新开拉生产，重则要用飞机送货，遭受客户的惩罚条例，甚至失去公司赖以生存的客户。光是补料重新生产，这里涉及的部门有采购、仓库、注塑、装配、QC、管理成本偷窃的价值可能是十元，但后面的损失却可能是 1 千元，甚至 1 万元；政府腐败，也是这个道理。哪个官员不想要政绩？相信每个人都想把工作做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留得一世英名。但一旦牵涉到个人利
15、益，便个人利益第一，政绩第二了。这就是所谓的“各为其主”，这个“主”在这里不是指自己的上司，而是利益各为其利益。监督机制的不完善，导致人们能将个人利益置于组织利益之上。无论是企业还是政府，“腐败分子”都是改革中最顽固的抵挡势力，他们会用一切办法来抵抗改革，小则造谣生事，蛊惑群众，转移视线，大则拼上老命。因此，在一些部门、一些岗位，冲突总是直来直去，有时甚至是残酷的。企业要想改革成功，最关键的就是要处理好“腐败分子”的利益问题。 （下集： 【中国制造（十）：“工人吃老鼠事件 “的危机处理】，感谢垂注！）版权声明：转载梁芷媚商业故事请保留作者姓名及出处：http:/liangzhimei- ，否则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