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关于赛珍珠个人和笔下的问题婚姻的札记或西方主义入门摘要:在民国时期的南京期?,赛珍珠和约翰?洛辛?布克共同经历不幸福的婚姻,照顾残障女儿,并从事文学事业。她在这个时期的小说和回忆录里,开始描写一系列婚姻,对有别于西方和她的传教士家庭的中国的性道德观念的认知方式在结发妻及其他故事中的许多作品都直接和?接地有所反映,她处理了跨文化婚姻不美满的问题,有时则通过再现中国妇女的困境来投射她对自己婚姻的关切。 关键词:赛珍珠;婚姻困境;文学投射;西方主义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604(2013)02-0023-07 赛珍珠在南京期?(1919-1934 年)和约
2、翰?洛辛?布克经历了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她照顾残障女儿卡罗尔,在金陵大学教书,并从事后来使她成名的文学事业。如果说每一个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么,正如传记所显示的那样,当时在南京的布克家庭下一代的不幸,主要是因为家庭成员之?的情感孤立、夫妻之?性的不和谐和智力的竞争,这些都是因为照顾父亲和孩子而产生的社会和心理压力所造成的。赛珍珠的父亲专横,并且刚刚失去妻子(他甚至公开蔑视自己的女婿) ;而赛珍珠的女儿心智发育不健全,对于其疾病的诊断十分缓慢,而治疗则更加困难。赛珍珠早期在写给亲友的信里,表达了她对婚姻和丈夫真诚的热情,然2而没过几年,情况就开始变糟了。由于我们所了解的大部分关于赛珍珠婚姻的
3、情况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并且离这段婚姻结束也已过去了很久,所以,我们很难评价她对过去的这些看法是否准确。根据一些说法,赛珍珠有可能先提出离婚,而如果南希?汤姆森?沃勒的关于南京的回忆可信的话,那么是洛辛抛弃了赛珍珠,并且是他“先提出离婚,以便娶一个中国女人” 。据记载,赛珍珠 1934 年回美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内华达州的里诺找个住处,以便与洛辛?布克离婚,然后嫁给她的编辑理查德?沃尔什。在法庭上所陈述的理由,就是专业术语“性格不合” 。1941年,洛辛娶了一个崇明女人张绿梅(Lomay Chang) 。 如果记住这一切,那么,很清楚,赛珍珠的文学抱负是伴随着其婚姻的种种不幸而逐渐成形的。婚后
4、大约五年,赛珍珠开始创作关于中国的作品,同时也开始把自己定位为一个作家,而不是一些变得越来越死气沉沉的角色:传教士的妻子,一个母亲,或者是她的农业经济学者丈夫的翻译。虽然赛珍珠有些后悔嫁给洛辛,然而她的婚姻似乎是出于自己对家庭生活和人生新阶段的兴趣。根据赛珍珠最后的陪伴者和传记作者西奥多?哈里斯的猜测,赛珍珠当时是到了“结婚的生理年龄” 。她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可以不再继续扮演“可畏父母的听话女儿”这个令人窒息的角色,而洛辛是她当时周围少有的不是传教士的人。 希拉里?斯波林以充分的证据详细说明了赛珍珠和洛辛彼此是多么的不般配,洛辛毫无文学细胞。斯波林和彼得?康虽然对于事实的看法略有分歧,然而大部
5、分观点都比较一致:尽管赛珍珠的丈夫对此毫不在意,她还是成为了一个作家。彼得?康认为,洛辛并没有支持赛珍珠的写作;3而斯波林认为,洛辛对于赛珍珠作品的热情是“真实却有限的” 。不论事实如何,赛珍珠感觉到,写作是属于她自己的领域,而这甚至发生在她拥有个人写作自由之前。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赛珍珠离开了洛辛,嫁给了她的编辑,从而得到了前者所缺少的品质。 尽管他们之?的关系存在裂痕,但在洛辛的工作与赛珍珠小说中的中国世界之问,一直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事实上,赛珍珠最著名的小说大地的部分创作灵感,正是在她跟随洛辛?布克调查位于长江中游的安徽农村的中国农民的生活情状时产生的。少数学者认为, 大地是洛辛?布克
6、的中国农业经济研究的文学篇,而大部分学者则认为两者是相互独立的。史学家史景迁认为:“洛辛?布克和赛珍珠没有花费更多的时?来读一读彼此的研究,是讽刺而不幸的。洛辛?布克从金陵大学研究生的田野考察中收集到的大量材料,对赛珍珠情感的流露可以起到某种情感断路器的作用,而赛珍珠的情感也对他严谨的学术论文带来了热情的治愈力量。 ”事实上,有证据表明,赛珍珠自己也读过洛辛?布克里程碑式的著作中国农业经济 (1930 年) ,因为这本书不但肯定了赛珍珠的文学天赋(“编辑方面我很感激我的妻子” ,洛辛写道。 ) ,其中很多部分也涉及了中国农业文化中的各种风俗习惯。 洛辛?布克把孝经中一段引人注目的文字作为他著作
7、的开始,而孝经在他的研究中被称作孝顺之书:“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 (孝经,庶人章 ) 。 洛辛?布克对于农业的研究来源于他的统计经济学观点,但是,他引用了孔子给予普通人的这个教导,说明他对于支撑整个系统的文化风俗4和信仰并非视而不见。它在中国农业实践和家庭价值之?建立了联系,表明了在洛辛研究中严格列在图表里的农业经济学同样深深扎根于儒家关于孝道的律令中,而且是它们的表达,这恰好也是使赛珍珠的中国小说充满生命力的关于人种论的洞见。 因此,在大地的开头,当王龙在他婚礼当天对他多疑的父亲说,他想洗一个相对干净、温暖而彻底的澡(按中国农村的标准)的时候,赛珍珠展现的场
8、景表现出农业经济体制下世代之?的冲突(将宝贵的资源,例如柴火,作为完婚之前个人卫生的前提条件,而并非作为长辈的需要治疗常规的咳嗽) 。这在大地的小说语言中有着明显的体现,也是中国农业经济的研究中所发现的那种困境。 如果不是赛珍珠有意识地使用古奥的表达和圣经般的措辞,那么,大地和中国农业经济之?的关联也许会更加明显;最重要的是,赛珍珠在作品中专注于婚姻和情感中子女的紧张与不安,以及女性在中国农业经济和中国社会中所普遍扮演的角色。对于史景迁来说,关于赛珍珠的问题变成了她的作品是否“对帮助和理解中国做出了真正的贡献?她的评论家是否一直至少是部分正确的?赛珍珠是否像很多人一样为了个人目的使用中国作为创
9、作的想法”?史景迁认为,这个问题由一系列相对的元素组成:情感对事实,想象对现实,美国畅销书对中国历史。这其中,史景迁谨慎地发现了赛珍珠想要的东西:相比于真实的记录,更多的是想象的情感投射,以及与商业小说相关联的无根据的情绪性;相比于普鲁斯特式的意识流(赛珍珠从中摘取了一段引语) ,更多的是狄更斯式的肮脏与感伤(赛珍珠每年都会重读狄更斯的作品) 。5我认为,史景迁关于赛珍珠的“非此即彼”的概念应该被认为是“既/又”概念。正如彼得?康和斯波林所认为的,赛珍珠作品中读者所读到的充满情感的视角随着社会现实发生转变,而她的社会视角也与充满想象力的投射相融合。在大地的开头部分,读者从卫生学的视角,进入了现
10、代化初期的中国传统文化(王龙的家族史在三部曲中是与中国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平行展开的) 。通过卫生(对于生命的保护)或传统卫生的混合,以及似乎是个人适应现代清洁的时刻,王龙对生育的追求也得以显示。通过对在中国传统婚礼仪式中不被要求的沐浴的坚持,通过王龙这个人物,赛珍珠塑造了一个同时具有传统纯朴和现代个人清洁(也许稍有些西化)的形象。 此外,在王龙准备把身体给一个女人看的时候,他心里整个想的是他的未婚妻将要解脱掉他这么多年来孝敬父亲的那些职责,而这时我们连她的名字(阿兰)都还不知道。服侍父亲一直是王龙的负担,而结婚使王龙得以逃避这些责任,成为丈夫的权力也把他作为一个独子的责任转到一个新媳妇的头上。通
11、过王龙这个角色,我们可以看出赛珍珠所表达的对于中国夫妻双方来说都非常真切的社会现实,同时她也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婚姻的动机之一:改变自己作为子女的责任。因此,凭借这种标志着赛珍珠文学想象而又充满力量的社会学投射,一个简单的沐浴场景成为了一个空?,在其中,赛珍珠得以将她自己的婚姻关切投射在王龙和阿兰身上。 赛珍珠在她这个阶段的早期小说和回忆录里,一直到她在异邦客和战斗的天使中所刻画的她父母的肖像,都描写了问题婚姻。在早期短篇小说结发妻中,当“结发妻”发现自己与丈夫长达十年的婚6姻出现了问题之后,她没有任何办法处理这种问题,更不用说去纠正了。她丈夫在西方军校的学习不但使夫妻分离七年,同时他也被改变、被
12、西化,使自己与妻子和父母之?的守旧的传统发生决裂。这个故事发展到用不对抗的方式来对抗的程度。西化的丈夫避免这些事情的方法几乎是绝对的(首先是和同学通宵达旦地狂欢痛饮,又迅速回到首都,并且只通过书信与他父亲联系,不让他不识字的妻子直接了解他的感受) 。 正如小说标题所告诉我们的,这位注定将被替代的“结发妻”不得已以典型的方式了结她与丈夫之?的不和(当然也几乎谈不上是什么不得已,因为她一直是以这种方式生活的) 。对于一个住在乡下、读儒书的茶叶商人和他那献身于宗教并且常去寺庙烧香拜佛的妻子来说,这位顺从的中国妻子和媳妇的隶属地位,给赛珍珠提供了一个叙事性批判的引擎,以及一个体验了西化冲击的中国家庭的
13、人种论。她意识到的征兆有许多,服饰上的(丈夫把自己的中式长袍换成了大概是英式的淡色斜纹织物) 、书写上的(他已不再能够熟练使用中国毛笔,而是倾向于使用西方的尖笔) 、饮食上的(他按照英国的习惯,把喝茶的时?由早晨改到了下午) 、性别上的(他禁止自己的女儿裹脚) ,以及教育上的(他坚持让自己的儿子阅读西方作品,而非他父亲视为智慧基础的四书五经) 。 最后的这两个征兆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最多的痛苦和悲伤,大概也同样受到了西方读者最强烈的讽刺:缠足,被西方的观察者,尤其是传教士们习惯性地与被野蛮地仪式化了的、为了美而受苦的女性联系起来,同时也是实际和象征意义上的一种奴役形式。长久以来,这可以说是从望远镜
14、的另一端展示出来。 “结发妻”为自己没有缠足的女儿哭泣,认为7她将无法嫁人并变得贫穷。她丈夫偏爱西方教育模式,认为孔子的著作不过是过时的老古董,因而拒绝接受它们,这使他的父亲真正地感到震惊,尤其是因为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何不愿重复他自己所接受的传统教育。 在这里,赛珍珠的人种论加深为一种更宽泛的文化模式,赛珍珠认为,孔子倡导一些周到的礼仪,男性对于教育的尊重,以及一个非军国主义的社会;而西化促进的是粗鲁的行为举止,对传统学问的拒斥,以及军国主义倾向。对于赛珍珠而言,婚姻的不和谐是所有这些文化煽动的征兆,而“结发妻”在最后也因为自己过于落伍而遭淘汰(她无法扮演一对西化夫妇中的妻子的角色) 。
15、在赛珍珠的第一部小说东风?西风开头的“一个中国女人的叙述”中,像“结发妻”一样,桂兰也说到自己麻烦的婚姻。这个问题或许可以被描述成 20 世纪 20 年代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在疏离方面的典型困境或对此的抱怨,这一疏离更确切地说是源自西方的现代性。正如标题“一个中国女人的叙述”所说的,这个女人是要有代表性的,似乎她就代表了“中华帝国”本身,复制了它与西方世界的相遇。与“结发妻”一样,赛珍珠笔下的这个中国女人谨慎地描述了一种孤立的、与世隔绝的生活,充满了自己不被允许私自阅读的孔子的戒律,以及对女性行为的严格模式的严酷考验行动守则和为加强女性孤立的严格计划以残酷的方式设计出来强化女性孤立感的行为和美的
16、准则只能面对她那学了西医并且刚刚西化的丈夫所带来的不能解决的问题。 和“结发妻”的情况一样,两性之?一个相似而粗略的互相影响被以8典型的方式记录了下来。一个中国女人借以委婉地表达她的性趣的中国本土习语莲湖上的月亮所象征的浪漫之爱(此处暗指南京的一个景点)失去了它的魅力,而遭到了粗暴的冷遇。她的疏离说得再清楚不过了:“这可能吗” ,她怀疑, “我嫁给了一个外国人”?与结发妻相比,赛珍珠在疏离感的深度上加入了更多的基本层次(也许是因为西医观念扎根于一种对身体所持有的完全不同的概念) 。桂兰丈夫的审美观已经被重新引导和改变了, “结婚才一个月” ,桂兰绝望地说, “我在他眼里就不漂亮了” 。 在这些
17、中国早期的小说里,男性主导的西化与中国家庭中女性的核心相接触,成为一个基本的故事模式。赛珍珠认为,这就是“文化”革命的主要影响之一;随着清朝的土崩瓦解和民族主义时代的?断性的出现,这一革命改变了中国。对于赛珍珠来说,孙中山和他发展现代化的计划象征了这个时代变化。在赛珍珠长大成人的那些年,尤其是住在南京期?,她观察到一代又一代人的这个西化进程。在我的几个世界里,她总结了这个进程: 与此同时,年轻的中国人,其中有许多是我的朋友的丈夫,甚至是我的学生,一心要缔造一个新中国。不幸的是,他们办事不切合实际,不知道也不理解他们自己的人民有何想法,却试图照搬西方那一套。他们认为,必须有强大的军队。另有一些人
18、认为,西方的强盛在于法制。 这种评价有一部分是赛珍珠的想法:中国社会的价值最基本的美德在人民大众身上,在农业和商业基础上,由宗族和家庭结构体现出来;这些结构在很多方面实际上就是民主的(尽管不是美式民主) ,9也或多或少可以自我调节。赛珍珠认为,中国的美德既不是来源于帝国的宫廷,也不是来自受古典教育的文人,而是可以说源自大地本身,即普通百姓。通过赛珍珠我们知道,所谓的“统治最少的政府是统治最好的政府”并不只是归功于像托马斯?潘恩那样的美国革命家,或者是亨利?大卫?梭罗那样的不合作主义,而是中国固有的。为此,赛珍珠引出一首中国古谣谚: 吾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凿井而饮, 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
19、哉! 而在赛珍珠接下来的分析中,孙中山和继承他的民族主义者们(主要是蒋介石)很危险地忽视了这个社会学和人种志假设,试图强行把共和政体作为上层建筑,并抛弃和削弱了赛珍珠认为是更加基础的家庭和氏族结构。他们模仿了西方模式。这毫无疑问也是赛珍珠对于孙中山1926 年葬礼评论的深层含义,赛珍珠认为相比于在场的所有人,那些没有出席的人才是更加伟大的(赛珍珠所评价的共产党人甚至是更加恶毒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积极地试图摧毁中国的孝道) 。 事实上,赛珍珠趋向于看到被同样的民族主义者和现代化的不安所折磨的中国文学作品,其痛苦来源于对西方模式的完全模仿或对普通人民的公开敌意。正如姚君伟所认为的那样,赛珍珠
20、对中国小说发展的分析围绕着它来源于民?流行的说书,而非精英学者或知识分子。 “中国的小说以其喜爱的方式发展” ,赛珍珠在 1938 年的诺贝尔受奖演说中说,10“来自于自己的土壤,即普通的人民,受到最强烈的阳光的照耀,即大众的认可,同时并没有被学术的冷冽寒风所摧折。对于中国小说来说,这种辩解是一种对于流行的,甚至是平民化文学的争辩,同时也是赛珍珠自己的文学实践和追求的性质的一个象征。在这个意义上,赛珍珠的文学政治又有了一个例子,她发现了本土的中国文化的原型,而它们能够满足她在西方语境中的文学目的。赛珍珠在中国的投入既是一种文化历史调查与复原的行为,又是对自己的文化诉求的表达。她不仅仅是将自己的
21、情感需求投射到中国文化身上,实际上也是在探索中国小说,并通过自己的政治和情感的视角,把它展示给西方读者。这是一种翻译行为,很像她将中国古典小说水浒传译为四海之内皆兄弟 。人民和皇家宫廷之?的放逐与紧张气氛,以及普遍的兄弟情谊,这些主题毫无疑问是小说所表达的文化历史的一部分,也是赛珍珠特别的政治和文化观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赛珍珠同时是中国人和美国人的双重文化身份,无疑使她对这些文化里潜在的东西更为敏感。赛珍珠伟大的文学天赋使她得以想象和表达中国家庭结构中最受孤立的元素一不识字的、向来沉默的、裹脚的妻子和母亲,她们甘心忍受疏远她们的西化和现代化的革命力量。实际上,赛珍珠在西风?东风里刻画了一个中国女人,她对一个在中国土生土长的外国人喋喋不休,并反复称其为“我的妹妹” 。这相比于 19 世纪美国女权主义者安杰利娜?格里姆克的说法“你被束缚在女性的枷锁之中”有着更进一步的效果,而她常常把这句话作为信件的结语,其反复重申与强调不断地提醒着我们这个把这些女人连在一起的跨文化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