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中东能源地缘政治的演变与中国的对策摘要：中东在美国能源安全中的地位明显下降，相互依赖关系发生逆转；中东石油输出国将向东转移，寻求新兴国家能源市场；随着国际能源供求结构和消费结构的变化以及油价的剧烈波动，中东石油输出国的石油收益将受到很大影响。因此，如果不马上进行经济改革，中东产油国将逐渐丧失在国际能源格局中长期占据的优势地位。这一演变的驱动机制包括外在因素和内在因素及其相互作用，中东能源地缘政治的演变将产生溢出效应。作为未来中东石油的主要输入国，中国应在构建泛亚洲能源安全网络中有所作为，防止中东安全溢出效应蔓延。 关键词：石油天然气；中东能源出口国；美国能源战略；中国能源安全 文章编号：16
2、73-5161（2013）05-0059-13 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当前美国页岩气、页岩油等非常规油气资源开采技术的突破及可能的前景对于世界能源格局和中东能源地缘政治的影响成为令人关注的热点问题。一个普遍的看法是，中东石油在美国能源安全中的重要性下降，永远失去了用石油作为武器威胁西方的能力。同时，中东将失去全球油气中心的地位，在世界地缘政治格局中的重要性将下降。也有学者认为，尽管美国暂时通过页岩气革命等能源独立战略降低了对中东石油的依赖，2但中东在世界石油版图和全球能源权力结构中的中心地位却没有发生重大改变，国际社会对中东石油的依赖至今没有根本变化。以上认识主要是从美国等西方
3、国家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及其影响的视角得出的结论。本文认为单纯从美国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的角度出发判断中东能源地缘政治地位的变化有失偏颇，冷战后中东能源地缘政治的演变背后还有更深远的驱动机制。同时，鉴于中国在中东地区利益关切和影响力的上升，除了对能源问题本身和中国能源安全的关注外，应进一步探讨能源在政治安全领域的溢出效应和中国的应对策略。 一、驱动因素 中东能源地缘政治演变的驱动机制包括外在因素和内在因素，二者的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了驱动机制，最终促成了中东能源地缘政治的演变，并将在今后影响演变的方向。外在因素是不可控制的，但内在因素可以借助外部力量逆转其发展趋势，减轻演变的激烈程度，弱化其外溢效应。
4、（一）全球能源供求结构和消费结构的变化是外在因素 包括美国在内的中东其他地区和国家油气产量猛增是导致中东石油和天然气地位下降的一个主要因素。最近的一个典型例子是美国页岩气革命。美国国内的天然气产量突然猛增，不仅实现了天然气的自给自足，而且使得液化天然气退出海湾，推到亚洲，且价格更加便宜。海湾现在面临美国国内天然气供应以及世界范围内非传统天然气开发的威胁。美国页岩气革命的巨大成功还引发了从欧洲到印度、中国，直至全世界的页岩气发展。这将可能导致世界降低对海湾天然气的依赖。由于水平井3及水力压裂技术在页岩油开采上的进步，近两年美国页岩油产量也出现爆发式增长。国际能源署（IEA）2012 年 11 月
5、发布报告指出，美国将在2015 年取代俄罗斯，成为全球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在 2017 年取代沙特阿拉伯，成为全球最大产油国。美国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增加，甚至成为全球最大产油国，将彻底改变全球能源供求结构。 除了常规和非常规油气能源的开发，美国等西方主要石油消费国家还在全球掀起一场能源革命，这将引起国际能源消费结构的彻底转型。以互联网和新能源相结合为标志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呼之欲出，新兴国家和其他发展中国家也积极转变能源消费结构，可再生能源和非常规能源重新受到青睐。如果说仅仅某个国家通过节能和开发新能源将可能对石油出口国产生轻微的影响，那么，伴随诸如新技术突破的可再生能源产量上升，将导致世界石油
6、需求量大幅下降。当前由于有来自中国和印度的足够石油需求量来提供持续的石油需求，美国非常规油气资源和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将暂时不会损害石油供应国的能源地位。但当新的能源革命席卷全球，国际能源消费结构实现转型，全球石油消费量也跟着下降时，这些影响将会成倍叠加，将使中东产油国面临逆向的“石油危机” 。 此外，大规模的经济衰退导致能源需求量暂时下滑，能源价格剧烈波动。最近的一个例子是 2008 年金融危机对石油出口国家的冲击。2009年第一季度全球石油需求量大幅下滑，第二季度继续大幅度下降，加上油价剧降，至 2008 年 11 月，油价跌至每桶 54 美元左右，导致中东石油出口国的石油收入锐减。如阿尔及利
7、亚、突尼斯等石油输出国，受经济4危机影响，2009 年石油收入比 2008 年减少 40%以上（见表 1） 。2008 年的经济危机不仅使石油出口国石油收入锐减，还使得依赖石油美元投资和劳务输出的中东阿拉伯国家经济状况恶化。海湾国家石油收入减少影响其对埃及、叙利亚、约旦等国的投资，这些国家的劳务收入也会减少，旅游收入减少，赴海湾打工者面临困难。埃及因苏伊士运河过船数下降而减少了运河收入。阿联酋、卡塔尔等顺利实现石油美元再投资的国家，由于资金链和贸易链的阻断，有大约 60%的建设项目被搁置或取消。阿拉伯国家在世界各地的两万多亿美元投资蒸发了近四成，股市也蒙受了高达 6000 亿美元的损失。油价大
8、幅下跌让中东阿拉伯国家财政收入锐减，产油国入不敷出，一些国家甚至难以实现预算平衡。如果全球经济持续不景气，中东石油出口国及其周边间接依赖石油收入的国家都将遭受更大损失。 （二）中东石油输出国经济结构的不平衡性是内在因素 石油价格处于高位时期，中东石油和矿产资源的丰富并未扩大自由，促进经济发展，或保证社会安宁，反而给这些国家带来暴政、痛苦和不安全感。这被称为发展中国家的“资源诅咒” 。其主要表现为“荷兰病” 、贫富差距过大、腐败、动乱或内战频繁。目前，阿联酋、卡塔尔等石油、天然气资源丰富的国家拥有庞大的石油盈余，人均 GDP 也相对较高。尽管产油国目前看上去富足而和平，预测石油和天然气枯竭也为时
9、尚早，但资源诅咒在这些国家普遍存在。那些最有可能遭遇石油收入减少冲击的国家将是资源依赖最严重的国家。为了判断哪些国家可能存在这样的资源诅咒及其程度，本文制作了表 2。表 2 显示了 15 个阿拉伯石油出口5国矿物燃料收入占 GDP 的比例，以及最近几年间资源依赖程度的变化。2000 年到 2008 年的数据变化表明，不仅许多传统的海湾石油出口国的国家财富来源严重依赖矿物燃料，而且利比亚、突尼斯、苏丹和阿尔及利亚等非洲新兴石油出口国也正在加入依赖资源收入的行列，这表明这一趋势还在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而巴林、也门、埃及等石油资源衰退国家正在遭受资源诅咒的惩罚。 六个阿拉伯石油出口国面对资源收入大幅
10、度减少表现得最具脆弱性，他们是：阿联酋、阿尔及利亚、苏丹、伊拉克、科威特和利比亚。这六个国家 GDP 接近或超过一半来自矿物燃料，而且所有国家都比几年前更加依赖资源财富。其中几个已经遭受国内紧张局势和边界冲突的国家将经历更大的安全问题。中东海湾地区的阿拉伯国家看似处于更有利的位置，可以经受石油收入的减少，但与其他地区正常致富的国家相比，同样存在资源诅咒的安全威胁。例如，阿联酋和卡塔尔，尽管在多样化经济结构方面做出了很多努力，尝试用“迪拜模式”取代“寻租国家”模式，但其经济在面对石油需求的大量下降时仍然相当脆弱。其他许多阿拉伯国家将没有海湾国家那么幸运，除非他们加速多样化其经济的步伐。 一方面，
11、国家经济越来越依赖石油收入，另一方面长期以来石油经济造成中东产油国经济结构单一和结构的不平衡，一个主要表现是人均收入下降和失业率上升。在经济繁荣发展的初期，借助社会福利制度，阿拉伯国家人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增长，而石油收入却集中在少数人组成的集团组织手中，造成两极分化严重，人均收入实际下降。从 20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沙特阿拉伯、伊拉克和该地区其他国家人口翻了三6番，现如今这些国家 60%的人口都在 24 岁以下。这种人口结构的革命带来了全新的预期和前所未有的挫败，而增长停滞且产业单一的经济体对此无法给出新的解决办法。不包括埃及、叙利亚、约旦、黎巴嫩和以色列在内，2002 年拥有 7265.3
12、 万总人口的中东阿拉伯石油生产国总产值是3906 亿美元，人均收入为 5372 美元。而没有石油或其他主要自然资源出口的以色列却实现了 18300 美元的人均收入，是中东阿拉伯石油生产国人均收入的 3.4 倍。其原因主要在于，中东的大多数石油生产国平均 93%的出口收入和 43%的国民生产总值都来自于石油销售，并且缺乏其他经济活动。此外，中东地区的失业率极高，其中沙特阿拉伯的失业率达到25%、也门达到 30%、巴林达到 15%。同时，该地区还缺乏外国直接投资。近 50 年来，中东地区的当权政府浪费了巨额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却没有将这些收入用于基础设施和机构的建设，以便为迅速增长的人口提供就业和其
13、他机会。在他们的人口迅速增长的同时，他们的经济却几乎停滞不前。经济结构单一在那些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表现尤其明显。大多数中东产油国几乎不出口任何除石油之外的其他商品来换取外汇，外国直接投资也集中在管道、炼油厂等石油产业。由于很少生产其他产品，加上与石油有关的生产活动不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外商投资的石油公司大都雇佣外国专家和劳动力，导致本地年轻人的培训、就业机会很少，进一步恶化了失业问题。石油财富引起的本国货币通胀，不仅使本国所产商品的出口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而且使进口商品比在国内生产这些商品的成本还低。在这些国家，甚至农业和食品加工业也不景气，而许多传统工艺则已经消失。由于许多基本商品不得不依
14、赖大量进口，一7旦遭遇全球经济不景气、制裁和禁运等突发事件，这些国家的经济就有可能趋于崩溃。 二、溢出效应 基于以上因素的分析，中东能源地缘政治的演变趋势为：（1）中东在美国能源安全中的地位明显下降，相互依赖关系发生逆转；（2）中东石油输出国将向东转移，寻求新兴国家能源市场；（3）随着国际能源供求结构和消费结构的变化以及油价的剧烈波动，中东石油输出国的石油收益将受到很大影响；（4）如果不马上进行经济改革，中东产油国将逐渐丧失在国际能源格局中长期占据的优势地位。中东能源地缘政治的演变不仅将对当前的石油出口国和他们的邻国，而且对遥远的资源消费国都将产生重大安全问题。因为石油财富不仅造成某个石油国家
15、经济和政治的严重破坏，而且随着石油供求关系的剧烈变动，问题可能会发展得更加严重。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资源收益骤然上升或锐减都将可能在中东产油国内部造成暴力冲突、恐怖主义、毒品走私等安全问题；第二，以产油国作为发起方的邻国之间的冲突将可能上升；第三，以上安全问题都将可能向全球经济和国际安全领域蔓延。这三种安全溢出效应都将可能成为外部势力干涉的借口，并进一步恶化这一世界主要产油地区的安全环境。 其一，资源收入的剧烈变化将导致许多出口国国内不稳定甚至暴乱。尽管恐怖主义等国内暴力行为经常被认为产生于经济困境，但科威特恐怖主义者的数量要比尼日尔的数量多。这表明财富的某种水平是暴8力产生的必要条件；
16、如果个人拥有财富的增长将使形势变得危险，那么失去或者担心失去他们所拥有的财富将使他们出于不满而诉诸暴力。例如，一些研究者已证实自杀式恐怖袭击者并不是穷人或缺乏机会者，那些相对丧失经济或社会优势的受教育群体可能鼓励支持恐怖主义。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当前资源丰富国家的少数群体由于担心当前拥有的财富变得相对匮乏而特别容易产生国内暴力。即使在那些大多数人口并不直接受益于石油出口的国家，许多人仍然从石油财富中获益，诸如更好的道路、更多的教育机会和更先进的技术。同时，正如资源稀缺是国家间冲突的催化剂，已拥有资源的日益匮乏产生的经济问题也会导致国内暴力。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海湾石油出口国在当前中东动乱中相对稳定
17、，仅仅是由于石油提供给他们还算满意的生活，也因为石油给予政府镇压这些诉诸暴力的人的手段。而一旦资源日益匮乏导致经济状况的大幅下降，国内各阶层都有可能冒着诉诸暴力的风险孤注一掷。 其二，资源收益突然大幅下降将导致国家间暴力冲突上升。 石油需求量的下降将导致当前石油出口国和包括发达国家在内的消费国之间，以及石油生产国和他们的邻国之间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上升。需求量的大量下降将降低世界石油市场上的石油价格。起初，许多其他潜在的消费国将受益，因为他们将能够买得起更多石油。但这将对许多石油出口国造成严重的经济后果，石油出口国将面临收益减少，匮乏将变得更加显著，特别是在中东。由于国家丧失了他们的石油收益，政府
18、提供给国民较高生活水准的能力下降，基本需求将成为冲突的催化剂。在拥有大量石油出口国的中东地区，这一风险将特别突出。为了平衡石9油价格的下降导致的出口收入减少，石油生产国的可能反应是提高产量，销售更多的石油，这将更快地减少世界石油储量。因此，在谁拥有可能蕴含石油和天然气的领土和领海问题上将产生更多的国家间冲突，最终引发地区安全危险。结果，甚至仅仅是美国呼吁削减其石油进口量所产生的后果也将是超乎想象的，这样做可能会对地区安全和国际安全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而这些问题在当前的关于如何降低世界化石燃料消费、如何防止全球变暖的争论中被大大地忽略了。当前不应当仅仅是出于防止国际石油价格上涨、世界经济衰退才维
19、持稳定的石油供求关系，而且应当关注减少世界石油消费将会对中东地区经济形势和安全形势带来什么变化。 其三，安全问题向全球经济和国际安全领域的外溢。 按照相互依存理论，国家间发生战争的可能性随着相互依存度上升而降低，而贸易成为衡量相互依存度的最普遍尺度。20 世纪九十年代美国克林顿政府增加与中国贸易就是反应了这一观念。20 世纪五十年代早期欧洲一体化同样是出于预防未来欧洲走向战争的目的。这一理论的反面表明，当国家减少对国外石油的需求，石油消费国和石油出口国之间的相互依存度将下降，则冲突的可能性上升。尽管战争不可能仅仅由于低贸易水平而发生，但按照相互依存理论的逻辑推断，能从贸易中获得财富有效防止了政
20、策制定者走向冲突。如果美国不再依赖中东石油，如果石油出口国不能再从美国获取安全收益，那么对每个国家运用暴力意愿的限制因素将大大减少。这将导致在地区层面上邻国之间的冲突变得更有可能。如今石油引起外来武装干涉的例子数不胜数，全球三分之一的冲突都发生在能源富集国，近 30 年以来，仅波斯湾地区就爆发了 3 次10大规模武装冲突。有两个国家看似例外。一是石油丰富的伊拉克。但美国入侵伊拉克的时间与萨达姆决定在石油贸易中弃用美元改用欧元的时间惊人地吻合。二是阿富汗，这里根本没有石油。不过，美国的目的是建设从土库曼斯坦往南的石油天然气管道。谁控制了这条出口管道，谁就将在未来获得无可争辩的竞争优势。 其四，即
21、使美国实现了针对中东地区的能源独立，不再依赖中东进口石油，美国也不可能放弃对这一地区的干涉。这是基于“卡特主义”的中东战略构想。 自从 20 世纪七十年代美国意识到波斯湾地区石油的重要性以来，美国就承担起该地区安全的全部责任。寻求这一支配地位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经济优势，而且为了防止其他国家利用它危害美国和世界经济。这就是“卡特主义”的本质。要美国放弃“卡特主义”是不现实的，除非该地区的石油地缘政治发生改变。现在中东已经开始绘制新的地区秩序蓝图，即伊朗和埃及之间建立的“战略联盟”有望形成对“大中东”地区南部从苏伊士运河到波斯湾的共同统治，这将让六大阿拉伯石油君主国获得最大的安全保障。这一秩序将有利于中东以地区大国为主体的地区秩序重构。 三、中国对策 一旦中东能源供应出现问题，中国将最先受到影响。近期伊朗核问题、利比亚内战及持续的叙利亚暴力冲突等中东地区问题已致使油价出现波动。从中东石油地缘政治的视角来看，中东国家的主要能源消费国在转向东方，但他们的安全保障却仍然依赖西方。以沙特阿拉伯为例，
